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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零点计划》
如果我是一个画家，可以不参与具象、抽象（形象思维、逻辑思维）问题的讨论，因为这是一个关于画什么画的问题，喜欢画什么画就画什么画好了。而我是中小学美术教师，就不能不关注艺术涉及思维范畴的问题，因为这已不只是关于画画的问题了。
1999年我读一篇宣传素质教育的文章，知道美国有一个教育科研项目“零点计划”。这项计划的背景，是1975年苏联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比美国早83天。追究原因，认为是两国科技人员文化艺术素质不同，导致美国空间技术落后了。“《零点计划》用‘零’来命名，体现了美国哈佛大学研究者们的良苦用心。他们用‘零’来表示对文化艺术素质教育认识的空白，‘零’也同时意味着一切从头开始。20多年过去了，哈佛大学的研究者们用自己的科研成果，一直不断地在验证自己的观点：加强文化艺术教育是实施全面素质教育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
我曾读过1993年第4期《装饰》杂志发表科学家和艺术家阐述科学与艺术关系的文章，李政道的《科学和艺术》、吴冠中的《形象思维与逻辑思维》、袁运甫的《论艺术的历史观+科学观》，而后又在《清华艺术讲堂》一书看过钱学森的《对技术美学和美学的一点认识》、杨振宁的《美与物理学》，已经初步了解科学与艺术之间的关系。李政道讲科学与艺术是“智慧与情感的二元关系”，吴冠中讲“科学与艺术如同长江与黄河，是同源的，共同的源头便是人类的情感。”当时认为大师们说的就是至理名言，没有必要自己再去独立思考，所以后来知道《零点计划》，也就只认为是为了对学生智商和情商同时培养。多年过去了，我对科学与艺术的关系，对《零点计划》有了不同以往，不同他人的思考和认识。
回顾20世纪末到现今，美国主导的事情，可以感悟到人头脑中产生两种东西格外重要，一个是思想，一个是思维，而且思维越来越突显它的重要性。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从1990年开始接连发动了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看似航空母舰、巡航导弹、隐形飞机、无人机发挥威力，其实如果没有“精确制导”、“控制信息”、“斩首行动”、“零伤亡”、“陆、海、空、天、电一体的多元的空间战争”等新思维，这些武器也不一定发挥出决胜的威力。武器是硬件，思维是软件，硬件靠软件指令运作。无论早期的“导弹防御系统”，还是现今的“战略东移”，都表明五角大楼的思维时时刻刻都在运作。
其实，我们对思想和思维既熟悉又陌生。人的头脑能产生思维和思想，又能接受、反馈思维和思想。不要完全依照现行心理学和词典解释思想和思维，只有这样才能解开社会、科学、艺术、教育等领域某些困惑。我认为思维与思想的不同之处，主要是思维分形象思维和抽象思维，而思想一定是相对综合的，没听说有形象思想和抽象思想。思维沉淀、结晶、凝固之后成为思想。也可以说思想是由若干思维结晶形成的认知体系。思想常以法则、定理、学说的形式固定下来。从这个角度来认识，思想只具有经典性而不具有先进性，先进性呈现在思维中。那些积极的先进的思维，经过实践检验可能形成权威的经典的思想，随后又要等待新的思维来突破。相对来说，思想具有时空稳定性，思维具有时空应变性，不同环境不同时空影响思维产生变化。经典思想，能够维护、稳定社会秩序；创新思维，能够变革、推动社会发展。
中华民族是崇尚思想的民族，儒家思想、道家思想、佛家思想影响深远。又是忽视思维的民族，曾经极力束缚抽象思维和创新思维。 “文艺复兴以后，近代科学在欧洲迅速产生，以1687年牛顿出版他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为标志，近代科学革命到达高潮，这本已是历史，然而，问题是：从公元前1世纪到公元15世纪的漫长岁月中，中国人在应用自然知识满足于人的需要方面，曾经胜过欧洲人，那么，为什么近代科学革命没有在中国发生呢？这一问题难倒了20 世纪的科学史学家和其他许多学者。由于该问题是英国著名科学史学家李约瑟（Joseph Needham，1990——1993）最初提出，后包括李约瑟本人在内，至今无人能给出满意的答案，遂被称为‘李约瑟难题。’”著名科学家、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杨振宁，针对这个问题提出了一些独到的看法。他指出中国古代没有发展出欧氏几何及其逻辑系统是近代科学没有在中国产生的主要原因。建国之后，重视科学发展，学校开设数、理、化课程，“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成为人们的口头禅。这种重视抽象思维的倾向符合时代走向，促进了科学进步和工业建设。可我们在艺术领域，思维一直落后时代。近现代，西方艺术流派层出不穷。仅绘画方面，文艺复兴之后出现什么新古典主义、现实主义、浪漫主义、印象主义，什么象征主义、后印象主义、立体派、超现实主义、野兽派、达达主义、未来主义……不胜枚举。不同画派，反映不同思维，不仅形式不同，而是内在质的不同。而我们的绘画一脉相承，多有革新愿望，少见创新思维。中国人看中国画各有不同，外国人看好像都是一个人画的。我们的绘画注重思想性，忽视思维表达。尽管我们的艺术品位、价值也很高，但思维不如人家新鲜、活跃。
现在我要说，科学与艺术的共同源头是思维，科学与艺术的最高形式都是抽象。“倘若说科学与艺术的共同源头是情感，那么思维就是情感这个泉眼下看似纷繁无序却活跃而丰富的地下矿层组合体，它无形中决定了科学与艺术的发展形式和程度。”知道《零点计划》之后，我看过介绍美国四年级小学生比尔数学作业的文章，看过美国《小学科学活动设计与示范》，认为美国基础教育不搞题海战术，不死攻硬拼，他们的主攻目标也不是“智力顶峰”，而是占领“思维要塞”。《零点计划》，研究通过艺术教育实施智商与情商同时培养，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同时培养，这只是大家都可以理解、接受的目标，而更重要的意义是找到了科学与艺术的共同源头，由此他们的教育与我们的教育拉开了更大距离。即我们是单轨“智力教育”，他们是多通道“思维教育”。
我们教育落后，也表现在艺术教育重技巧，重一技之长，重具象写实，忽视思维训练，特别缺乏抽象思维和创新思维培养。尤其是校外艺术教育，千人学古筝，千人弹《高山流水》；万人学二胡，万人拉《赛马》；无论老少学国画，一律画梅兰竹菊。有的孩子能演奏十级曲子，但不知道什么是旋律，什么是和旋。现今教孩子会弹琴，大都不是教孩子懂音乐，教孩子画画，大都不是让孩子懂美术。这是技能教育，不是艺术教育，还不如智力教育，离思维教育更远了。
现今是抽象思维活跃的时代，抽象艺术处处开花，小到手中手机，大到摩天大楼，都是抽象艺术品。观察人们的衣、玩、住、行，群众喜欢抽象艺术，小孩都不穿大花袄大花裤子了。可是某些文化艺术主导者审美思维落后群众，不承认抽象艺术是当代主流。他们应当一面转变观念，一面积极开展抽象艺术普及与提高工作，让更多的人由感性到理性认识抽象艺术，喜爱抽象艺术，将其视为提高国民素质的一条途径。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不是所有抽象的东西，都是艺术，或都是好的艺术，引导群众审美、提高群众的鉴赏力，主管文化艺术部门有义不容辞的责任。遗憾的是在小城市、小城镇很少看见抽象艺术展览。高等艺术院校应将抽象艺术教学摆在与传统艺术教学旗鼓相当的位置，培养出具有中国特质的引领中国现代艺术发展的艺术家，为人类文明进步做出新的贡献。
思维落后，是可怕的落后。只注重理科教学也不是完美的思维教育，艺术是全方位培养思维的不可或缺的教材。美国教育实施《零点计划》，题目就很抽象。零，是抽象数字，但零不是没有，不是最小，在数轴上由零向两端展开，都是无穷。在直角坐标系中，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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