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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港区女子?能尽力成为港女便很好

 yolandalouie 2017-07-03

2016年9月16日,我坐在红磡体育馆,看着舞台中央的郑秀文哭成一个泪人。她的喉咙因为病毒感染而受到影响,竭力保护治疗,还是在中场以后唱破音。整个布景流光溢彩,烟花爆在半空,她穿着最闪亮的裙,画着最明艳的妆,站在那儿手足无措地哽咽着。


“我觉得好对唔住大家。”


该刹那种种影像突然在脑海中重叠。是她在《孤男寡女》里委屈地跪着用力擦马桶,在《钟无艳》里含泪转头看着梅艳芳,在《我左眼见到鬼》里绕着泳池一圈圈寻找前夫踪迹,在《龙凤斗》里大喊你别玩了你出来吧……每个画面中的表情,都如此情此景。明明可以示弱放弃也不会有人责怪,却满眼倔强,咬牙搏到最后一秒都不肯罢休。


用广东话来说,这是一个“硬颈”的女子。


而香港,像她这样的女子还有许多。



未曾想,香港回归已二十年。当然事实上,香港,在我们心里成为一种精神、一种文化、一种生活方式,则远远不止二十年。这几十年来,港片繁荣了又式微了,港乐流行了又黯淡了,崇拜过的港人逝去了或沉寂了,唯独港女,却一茬接一茬、一波又一波、生生不息地,写出奋斗诗篇,成为励志故事。


《东京女子图鉴》里,女主角羡慕的港区女子,都是靠天生的命;而我们欣赏的港女,无一不是靠后天的拼。


想一想是什么令我们坚强、独立、野心勃勃,想一想我们为什么可以在遭遇各种变故后最多哭足五分钟就擦干眼泪继续写报告开con-call,想一想我们如何从平凡甚至先天不足出发、隐忍前行、抵挡一切轻视不解诋毁、最终到达心安之地……那么,这一刻,你的脑海里会不会自然而然地蹦出来一句歌词、一段对白、或者一个娉娉婷婷的人,笑盈盈地对你说:你可以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你自己。


什么港区女子?做女人,能尽力成为港女便很好。


见识|懂得世界之大,便知小小得失不算什么



若要总结这数十年来最有影响力的港女们(港女二字在此没有任何歧义,解释为香港女性),逐一回顾,也都是些提起来就会想到“硬颈”的妙人儿。论及中产阶级之见识,早在章小蕙之前,就有伯克莱大学遗传学毕业的林燕妮。


圆脸大眼,学芭蕾出身,家境好读书好样貌好,字里行间有种甩不脱的骄傲,同时又不卑不亢。早年间她是欢场常客,看她笔下的名利场也别致有趣——“去过ST、Mortiz滑雪便难以喜欢其他地方了”的上流社会人士,跟说“自从参加过欧洲游览团便难以喜欢东南亚了”的小中产阶级其实是同样心态。


林燕妮多有名?连你我小时候耳熟能详的“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便出自她和黄霑手笔。一边一个人干六个人的活儿,一边矢志不渝穿着华服在舞会中穿梭,林小姐只在专栏里写,十年平均每晚只睡四小时,太疲倦了。


后来她也时运不济,公司倒闭、感情破裂,靠疯狂写稿维生(章小蕙破产后也是一个人化名写六份专栏,用以支付高级公寓房租)。但印象最深刻的是,她说自己潦倒的时候,照样打扮光鲜,别人问起也照实回答,不遮掩不粉饰,经济稍一好转便去买了一件一百多万的皮草,“好坏都要做人,干嘛蓬头垢面?”


前些年,我十分迷恋《明日风尚》杂志,因为上面有她的明星专访,彼时她已千帆过尽,与明星对谈更见深度,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便能戳中人心。她写郑秀文:人总是不甘心去爱最原始的自己,一旦没有美貌和成功加身,就会妄自菲薄。成长这个过程,失去那么多,便是要你去面对、去接受自我。


到今日,林燕妮这三个字,有时意味着浮华、有时意味着薄情,但她从不回应他人评论,依然我行我素,热血欢乐,冷眼看人。


有见识,才撑得起自我。


气度|大个女,能放低,爱得起



前阵子我有位做电影的好朋友,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内容,大约是说她当时离开高职决定去英国读书,是因为某天正好和施南生小姐聊天,对方提点她,“年纪轻轻英文不好怎么行?” 遂决定出国,如今两三载后归来,果然事业更上一层楼。


亦舒小说《我的前半生》里施南生的出场极美,“老徐长着山羊胡须,瘦得像条藤,穿套中山装。他的女人给我一种艳光四射的感觉,吸引整个场子的目光,一身最摩登的七彩针织米觉尼衣裙,大动作,谈笑风生,与她老公堪称一对璧人,我瞧得如痴如醉。” 


短发,高挑,“唯一不穿胸罩但自由自在的香港女郎”,施南生还是香港电影的大力推动者。早年间作为徐克的爱人和战友,共同组成工作室,一系列《黄飞鸿》、《蜀山》、《倩女幽魂》都有她的份。当年的新艺城七怪,男性集体都是艺术家,不问世事,只有靠学过统计和公关的施南生一把抓住预算、营业额和发行,以大管家姿态将电影公司做得风生水起。


施南生同徐克一起走过了30年,2007年前后传出分手,2014年正式离婚。坊间传闻有年轻女孩插足,她表态,“我与徐克仍是好友”,之后便一直保持沉默,姿态高贵。正如她老友亦舒常写的,一个出来走的人,总有本事将工作与感情分开。施南生与徐克仍是最佳工作拍档,并在66岁之际获得柏林影展金摄影奖(制片人奖)。她讲,“人生有很多事,必须要接受,一段长远的关系,终止必有理由,人要有正能量,要记得好的部分。”


写这篇时,我问过身边许多热爱香港文化的女性朋友,问她们最羡慕谁。无一例外,施南生。因她一直在勤勉做事,因她能将自己的名字变成资本而非谈资,更因她从未惋惜、亦从未错过人生的每个时期。


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


正港第一女:现实的亦舒



身为林燕妮的头号竞争对手、施南生的密友,第一港女代表非亦舒不可。所有盛名在外的女作家,没有一个像她这样坦白爱钱。


借由女主角喜宝之口说出金句,“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就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两件都没有,有健康也是好的。” 尽管喜宝的生活里充满了高贵的辜青斯基珠宝、犹如仙境的法属奥维拉度假小岛,但她却从来和梦幻沾不上边,一直很清醒(且痛楚)地活着。


亦舒的勤奋程度,比起她兄长倪匡有过之而无不及。1946年出生,如今已年过七旬,上半年又发行了新小说,几百本都有了。许多年前谈起她的作品屡屡再版,同当下的那批集册,水准瞧着高高低低,她自嘲道,“还得请读者多原谅,我是财迷心窍。”


亦舒的香港,是变化的香港。女人们不再像上一代那样,习惯在经济和心理上依附男人。而是年轻能干,学历高,见多识广,经济与感情都很独立。她本人也正是其中一份子,当过影视记者,去英国修读酒店及食物管理,到台湾与午马合组过电影公司,在圆山饭店当过女侍应总管。回到香港,在中环富丽华酒店当公关,去电视台当编剧,之后还在政府新闻处任新闻官七年之久。


许多小说都是在这一连串职业中见缝插针找时间写的。早上六时起来赶,再换上战袍冲去职场。


往往都会女子爱看亦舒,并不完全为着英俊动人的男主角家明,而是被亦舒清醒现实的人生态度所折服。只有极少数主角在她笔下能痴痴绵绵一辈子,百分之八十都是都市残酷生存指南:什么情况下都要爱自己最多,不自救,人难救;人家不爱我们,我们站起来就走,无谓纠缠;好工作和好帮佣都比男友难得数倍;金钱只可以买到床而不是睡眠,但躺在床上失眠又比躺在街上失眠好……


她做过许多夹心饼干般的工作,有次总结出了一套职场心得,刮拉松脆,形容地惟妙惟肖,职业妇女们看着心有戚戚焉,分分钟产生共鸣。例如那频频要下属修改稿件的老板,无非像舞女做旗袍,非改不可,挟以自重。又或者只有三两个员工也要分帮分派,“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但即使如此,再辛苦再腌攒,亦舒仍倡导女性应重视工作。工作才能带来收入、带来独立的可能,“何必向不值得的人证明什么,生活得更好,乃是为你自己”。


一句话,做人啊,吃相要好看。


什么是港女精神?



“我也不是大无畏,我也不是不怕死。” 很多个KTV的夜晚,我们都是以这首杨千嬅的《勇》作为中场歌曲。此刻酒已酣耳已热,该抒发的刚刚好酝酿在胸口,前奏响起,千头万绪汇集。有人刚从外埠旅行归来,有人买了新衫,有人待一会儿还要赶着去加班,有人才遭遇分手。大家挤坐在一张长沙发上,静默地看着屏幕,杨千嬅从红馆升降台缓缓升起,大笑着,嘴咧到耳边。


“我没有温柔,唯有这点英勇。” 荒腔走板大合唱这一句,像是个仪式。用力过猛,搏到尽头,明明知道大都会生存不易应明哲保身,还是要义无反顾地天真下去。


我们自郑秀文杨千嬅那里看到了自己的投影。勿要在意性别差异,生在公平竞争社会,男女平等奋斗,才有资格谈论独立;去JOYCE、连卡佛等等地方向美好物质朝圣,为着能从最基础打扮之处提升品味,一个人懂得了美,也会开始懂得自律;自亦舒、林燕妮和施南生那里学到如何面对现实,世间是有姿态存在的,工作也好,社交也好,感情也好,讲究体面二字,不是为着讨好旁人,而是对自己负责——有一个弦提着一口气,终不松懈,再低的低谷过去了就总能遇到转机。


所以什么是港女精神?也许就像《勇》的最后那段歌词。“跌下来再上去,就像是不倒翁,明明已是扑空,再尽全力补中。”




最后,我一直很不愿意,也不喜欢任何人给某一种生活方式扣上“XX主义”的大帽子。人生都是当局者迷,旁人再多指指点点,也不应该耽误你继续过自己的。


如果说必须相信点什么、坚持些什么,那么,相信“死不了”、相信“我可以”、相信“做人要开心”,至少就能做到自省、自立、自爱,静静努力,静静收获。这样就很好。


加油吧,我们!



“自爱,沉稳,而后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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