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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理家的弊端,其实贾探春并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完美!

 柳星星h02xgxmd 2017-07-05

探春理家的弊端,其实贾探春并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完美!

作者:子凡shine

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

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

每当看到“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的贾探春,我们都会生出深深的惋惜之情,感慨如此有才华的女子生不逢时,没有生在可以让她绽放光彩的时代。尤其是探春理家和抄检大观园章节,更是让我们对于这个纤弱的女子平生无限敬意。恐怕没有人怀疑贾探春的管理才能。

可是,我们不得不注意到一个冷酷的现实:贾府的衰败正是从探春理家之后才愈发明显的。小厨房风波,藕官烧纸,莺儿编花篮,何婆和女儿春燕口角,芳官和她干娘的矛盾,蔷薇硝、玫瑰露事件等等,一桩桩、一件件紧相连属,将大观园,甚至整个荣国府闹得鸡犬不宁,直至最后抄检大观园的发生。

平儿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得省的将就省些事也罢了。能去了几日,只听各处大小人儿都作起反来了,一处不了又一处,叫我不知管那一处的是。”

袭人笑道:“我只说我们这里反了,原来还有几处。”

晴雯悄拉袭人说:“别管他们,让他们闹去,看怎么开交!如今乱为王了,什么你也来打,我也来打,都这样起来还了得呢!”

如此混乱的局面,其中是否有贾探春管理的问题呢?我们不要下定论,先来分析一番。

1、贾探春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自然有很多约束之处,不及凤姐泼辣,可以肆意挥洒。

平儿对媳妇们说:“那三姑娘虽是个姑娘,你们都横看了他。二奶奶这些大姑子小姑子里头,也就只单畏他五分。你们这会子倒不把他放在眼里了。”看看这些管家娘子对待平儿的态度,又是让座又是沏茶,其殷勤讨好的程度,和对待探春故意刁难的态度截然相反,如此对待平儿,那么见到凤姐是个什么状态就可想而知了。

也许你会认为这是因为婆子们不知深浅,领教探春厉害后就不如此了。并非如此,她们虽然不敢太离了谱,出了格,但仍然属于应付差事。比如探春要彻查赵姨娘一事,管家娘子们是如何执行的呢? “媳妇们只得答应着,出来相视而笑,都说是“大海里那里寻针去?”只得将赵姨娘的人并园中唤来盘诘,都说不知道。众人没法,只得回探春:“一时难查,慢慢访查,凡有口舌不妥的,一总来回了责罚。” 其敷衍塞责之意甚为明显。

为何下人敢如此对待贾探春?就像贾探春自己说的那样:“偏我是女孩儿家,一句多话也没有我乱说的”。作为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子,自然要自我尊重;在管理上无法像王熙凤一样放得开,发得狠,对这些老油条们起不到震慑作用。

2、贾探春是临时理政,其威慑力自然打折。

书中交待:朝廷一位老太妃薨逝,有爵人家要日日入朝随祭,贾母、邢夫人、王夫人无暇他顾。凤姐又因为小产兼“禀赋气血不足,兼年幼不知保养,平生争强斗智,心力更亏,故虽系小月,竟着实亏虚下来,一月之后,复添了下红之症”,从年初一直将养了八九个月。如此大半年的时间内,便由贾探春、李纨、薛宝钗代为管理。

说是三人协理,实则以贾探春管理为主,李纨是个恩多威少、为人宽厚的,薛宝钗又是亲戚的身份,不好多言。作为经多历久的管家娘子们,自然知道贾探春不过是过路的神仙,最终管家的职责还要归还到凤姐、王夫人手中。因此得懒且懒,能得便宜捞实惠就抓紧机会。

3、赵姨娘与贾探春的特殊关系,对于贾探春管理起到的是负面影响。

赵姨娘本身是个争强好胜,不安分的人;而且为人行事糊涂又莽撞,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贾探春虽然深明大义,不护己短,但常言道血浓于水,人之常情,对待自己的生身之母有颇多偏袒之处。

赵姨娘一向无风三尺浪,如今贾探春理家执政,对于赵姨娘来说,就像有了靠山一样,更想显弄一番自己的能耐,并且从中得到些好处。她自己对探春说:“太太疼你,你越发拉扯拉扯我们。” “你不当家我也不来问你。你如今现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如今你舅舅死了,你多给了二三十两银子,难道太太就不依你?”作为生母,她并不知道要为自己的女儿付出,顾及自己的女儿的脸面,反而拆她的台,明目张胆地让贾探春假公济私,这是很愚蠢的行为。

因为赵姨娘的存在,王夫人虽然喜欢贾探春,但一直不放心把家政大权交给她。即使让她理家,还要派薛宝钗监督。贾探春自己说:“太太满心里都知道。如今因看重我,才叫我照管家务,还没有做一件好事,姨娘倒先来作践我。倘或太太知道了,怕我为难不叫我管,那才正经没脸,连姨娘也真没脸!”凤姐说:“倒只剩了三姑娘一个,心里嘴里都也来的,又是咱家的正人,太太又疼他,虽然面上淡淡的,皆因是赵姨娘那老东西闹的,心里却是和宝玉一样呢。”虽然话是正面的说,但弦外之音就是因为赵姨娘的关系,贾探春一直得不到重用。

以前家政大权完全由凤姐大权独揽,向王夫人、贾母负责即可。而如今,王夫人并不让贾探春一人承办,而是交给了李纨、探春、宝钗三人,宝钗还是自己的娘家亲信,这让探春的权力无形之中打了折扣,难怪下人不把探春放在眼里了。看来王夫人颇懂得制衡的原理,驭人之术,管理之道。

以上原因虽然存在,但并不是贾探春本人的原因,而是主客观环境导致的短板。那么贾探春管理措施本身有没有问题呢?

贾探春家政改革主要从两方面着手:一是节流,二是开源。

1、从节流方面说,水至清则无鱼。

节流主要裁减了一些重复的用度开销。比如男孩子上学的纸笔点心钱,姑娘们的头油脂粉钱等。省下的钱很有限,但是“水至清则无鱼”,没有一点好处,没有一点可藏掖之处。尤其是原来有的东西,不但没有增加反而裁革了,恐怕没有人是乐意的。割谁的肉谁疼。

平儿和袭人说,“凡有动人动钱的事,得挨的且挨一日更好。如今三姑娘正要拿人扎筏子呢,连他屋里的事都驳了两三件,如今正要寻我们屋里的事没寻着,何苦来往网里碰去。”

宝玉和黛玉道:“你不知道呢。你病着时,他干了好几件事。这园子也分了人管,如今多掐一草也不能了。又蠲了几件事,单拿我和凤姐姐作筏子禁别人。最是心里有算计的人,岂只乖而已。”

凤姐嘱咐平儿:“如今俗语‘擒贼必先擒王’,他如今要作法开端,一定是先拿我开端。倘或他要驳我的事,你可别分辩,你只越恭敬,越说驳的是才好。千万别想着怕我没脸,和他一犟,就不好了。”

王熙凤理家多年,当然知道其中的弊端,虽然一直也在想开源节流的法子,但是积重难返,就像她自己说的想了多少省钱的法子。王熙凤还很注意维护既得利益者,尤其对于这些在贾母心目宝贝一样的孙子孙女,格外大方照顾。也就是说王熙凤刻薄的时候刻薄,开明的时候开明,才能维护一拨人的利益,让她们帮助自己巩固自己的地位和威信,来管理更多的人。而贾探春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一些看起来重复的开销去掉,得罪了各房的姑娘公子事小,相应他们房里的下人也再无法从中得到好处,不造反才怪。

凤姐、平儿、宝玉等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他们同样是为了维护贾探春的威严而表现得言听计从,但暗地里从平儿嘱咐袭人的话也可看出,就像演戏一样,并没有将此举看得多么重要。而从贾探春的角度来说,只是你杀鸡给猴看,向主要人物下手来立威,并没有真正的把节流落到实处,更没有全盘的统筹规划。

2、从开源方面说,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相对的公平。

管理这样一个大家族,无法做到绝对的公平,要允许一定群体的既得利益,也要有人与人之间的制衡。人的工作积极性不仅与个人实际得到的权益有

关,还与人们对于自己的利益是否感到公平有关。在同一个公司里,你挣三万,他挣五万,你会感到不公平;但如果换个公司,你挣五千,他挣三千,你就会很满意。这就是相对公平,而相对公平更能刺激一个人的工作积极性。相反,不公平感越强烈,员工就越容易产生挫折感、义愤感、仇恨心理,甚至产生破坏心理。

大观园实行的开源措施相当于承包责任制,让老嬷嬷们每人分担一项事物,所得收入除了上缴部分,自己可以得到一部分。园内的出产毕竟是有限的,书中虽然说让善于经营的嬷嬷来分担相应的事情,比如老祝妈管理竹子,老田妈负责稻香村的庄稼,蘅芜苑和怡红院的香料香草儿由茗烟娘管。因为她与莺儿的娘关系好,而莺儿娘擅长弄花草,来个曲线救国。大观园的婆子少说也得几十个,上百个,难道真只有这么几个人擅长农事吗?自然要选择那些能入得了管理层法眼的,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是不公平的。

虽然宝钗想到了小惠全大体,将零头分与园子内的其他媳妇婆子们。书上明写的是大家感戴不已,就差山呼万岁了,但从实际来看,效果并不理想。

第一个破坏规则的就是莺儿。莺儿带着藕官、春燕采摘园内的柳枝花草编花篮。并且振振有辞:“别人乱折乱掐使不得,独我使得。自从分了地基之后,每日里各房皆有分例,吃的不用算,单管花草顽意儿。谁管什么,每日谁就把各房里姑娘丫头戴的,必要各色送些折枝的去,还有插瓶的。惟有我们说了:‘一概不用送,等要什么再和你们要。’究竟没有要过一次。我今便掐些,他们也不好意思说的。”让婆子们心疼得肝颤,也奈何不了莺儿,但对丫头们的怨气却积攒下来了。

第六十一回柳家媳妇和小厮的对话相当精彩:

小厮笑说:“好婶子,你这一进去,好歹偷些杏子出来赏我吃。”

柳氏啐道:“发了昏的,今年不比往年,把这些东西都分给了众奶奶了。一个个的不象抓破了脸的,人打树底下一过,两眼就象那黧鸡似的,还动他的果子!昨儿我从李子树下一走,偏有一个蜜蜂儿往脸上一过,我一招手儿,偏你那好舅母就看见了。他离的远看不真,只当我摘李子呢,就屄声浪嗓喊起来,说又是‘还没供佛呢’,又是‘老太太、太太不在家还没进鲜呢,等进了上头,嫂子们都有分的’,倒象谁害了馋痨等李子出汗呢。叫我也没好话说,抢白了他一顿。可是你舅母姨娘两三个亲戚都管着,怎不和他们要的,倒和我来要。这可是‘仓老鼠和老鸹去借粮——守着的没有,飞着的有’。”

小厮笑道:“哎哟哟,没有罢了,说上这些闲话!我看你老以后就用不着我了?就便是姐姐有了好地方,将来更呼唤着的日子多,只要我们多答应他些就有了。”

柳氏听了,笑道:“你这个小猴精,又捣鬼吊白的,你姐姐有什么好地方了?”

那小厮笑道:“别哄我了,早已知道了。单是你们有内牵,难道我们就没有内牵不成?我虽在这里听哈,里头却也有两个姊妹成个体统的,什么事瞒了我们!”

由此可见多数下人对于大观园承包制的抱怨;同时也体现了下人们之间拉帮结派,互为首尾的勾当。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探春的改革措施总体思路是可行的,但细节和执行方面仍然有很多值得商榷、应该细化的地方。另外,贾探春只有管理权,没有财政权;只是暂时管理者,不是正式接班人。这些都决定了她不能够恩威并施,全面地进行改革创新,因此,失败也就在所难免。

直至怡红夜宴,当家人带头深夜聚会,想想王夫人知道之后会是怎样的反映。在日后驱逐晴雯、芳官的时候,袭人还诧异:如何我们私下的玩笑话都传到了太太的耳朵里。隔墙有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夫人虽然在身在大观园外,但“眼耳神意”都在宝玉身边。那些和丫头们结怨甚深的婆娘们难免到王夫人处告状生事。

女孩们深夜聚酒在过去是违反礼制的。管理者不能以身作则,以致后来婆子们聚赌,吃酒,近而打架闹事,引起王夫人、贾母的震怒。下人们之间互为勾连,导致门户不紧,潘又安甚至能买通婆子进来和司棋私会,才出现了绣春囊的丑闻。其实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严重了。贾府的秩序遭到了严重的破坏,终于引发了王夫人的一番雷嗔电怒之举。

大观园不是世外的桃花源,它只是荣国府的一个看起来相对安逸而独立的地方。而这个部位的每一个细胞都与外面的世界血肉相连。贾府更像一棵老树,树大根深,各种关系盘根错节,管理起来并非一日之功,也不是凭借一时的激情就可以成功的。因此,我们赞叹贾探春改革的勇气和心胸的同时,也要认识到她在管理和措施上的弊端。

所谓的木桶效应,是说决定一个水桶装多少东西的不是那根最长的木板,而是最短的那根。因此,贾探春的管理存在的短板恰恰是大观园改革最终失败的根源。作为一个管理者需要睿智,需要魄力,更需要成熟。

当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贾府已经处于末世的边缘,疾驶向土崩瓦解的结局。各种积习弊端已经潜滋暗长,方方面面的矛盾已经暗涌澎湃。贾探春的改革在这种大趋势大背景之下,注定是失败的。

贾探春,只是一颗悲情的棋子,出现在注定已经无法力挽狂澜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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