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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曾在靠近离别的日子,分吃过一个Orange

 真友书屋 2017-07-07



ORANGE

圆圆的——燃烧着的

像燃烧的太阳般点亮了

        圆圆的玻璃窗——

Orange——是我心的比喻:

Orange——使我想起了:


一辆公共汽车

               闪过了

纪念碑

十字街头的广场

公园边上的林荫路,

捧着白铃兰花的少女

        五月的一个放射着喷水池的

        翩翩的

放射着爱情的水花的节日……

Orange——像那

整个海非热的机械饮食处里

大麦酒的雪白的泡沫

        所映出的

红色帐篷的欢喜,

        太阳的欢喜……

Orange——

像拉丁女的眼瞳子般无底的

热带的海的蓝色

                       那上面撩起了

听不清的歌唱

异国人的Melancholic

Orange。

圆圆的——燃烧着的

Orange

像燃烧着的太阳般点亮了圆圆的

玻璃窗——

Orange

使我想起了:

我的这Orange般的地球

和它的另一面的

我的那Orange般快乐的姑娘

我们曾在靠近离别的日子

分吃过一个

圆圆的——燃烧着的

Orange。


Orange——是我心的比喻。


作者 / 艾青

选自 / 《春光》月刊创刊号,上海,1934年;据《艾青诗全编》修订





1929年至1932年,青年时代的艾青曾留学法国,在巴黎蒙巴纳斯街区(Montparnasse)这间先锋云集的“世界画室”里,磨炼通感的艺术之眼。这首以法语词“Orange”命名、串联的小诗,是艾青摊开的一张巨大的画布。热带的海蓝色的忧郁(Melancholic),与“燃烧着的太阳”,闪现着野兽派对比浓烈的色彩,与梵高的笔触;而放射着爱情水花的五月喷水池,似乎隐含着《被刺死的鸽子和喷泉》等“图像诗”(concrete poetry)中,阿波利奈尔的面孔。

《被刺死的鸽子和喷泉》(La Colombe poignardée et le jet d’eau)

然而,被Orange点亮的“圆圆的玻璃窗”,却映现出另一番现实。1932年甫一归国,艾青便与友人着手筹办“春地艺术社”,并因传播左翼美术的革命思想,很快遭到上海当局起诉、通缉。1933年7月,写作该诗的艾青,正身陷长达三年的囹圄生活,与Orange一并发表在《春光》月刊上的,是“嫌厌久了辰光”的《监房的夜》:“像栖息在海浪不绝的海角上/听风啸有如听我自己的回想/心颠扑的陈年的破旧的船只/永远在海浪与海浪之间飘荡。”Orange点燃的是艾青狱中的“回想”。

艾青回想起了什么?在诗歌后半段,Orange启动了记忆的伸缩变换。它是世界另一面,“他”与“她”在离别前曾分吃掉的一个橙子,浩大如同居的地球,微小如一颗心。在西班牙谚语中,恋人视彼此为自己的“一半橙子”(media naranja)。异国街景铺垫后现身的“快乐的姑娘”,才是引发艾青回想的那一半Orange。

那么,这一半Orange是旅法邂逅的那位波兰姑娘吗?无法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在Orange一诗中,艾青实现了由画家到诗人的转换。

荐诗 / 曲木南

2017/07/05


朗读 / 何唱

来自读首诗再睡觉

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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