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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转】敦煌古书缝缋装和粘叶装

 雷渠梁 2017-07-07
转自:杜伟生老师《中国古籍修复与装裱技术图解》
  汉代以后,随着造纸技术的普及和提高,人们可以用许多种植物纤维来造纸,纸的质量也越来越好。纸张质量的提高、产量的增加,极大地促进了书籍的生产。到了隋唐五代时期,为了满足日益增长的社会文化需要,书籍的创作水平大幅度提高,中国古代书籍生产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随着书籍的数量日益增多,使用频率的提高,人们已经不再满足于书籍脱胎于竹、木简的那种简单的卷装形式。随着人们思想的解放,不少新的装帧形式被创造出来。可以说,从唐代到宋代这一段时期,书籍装帧形式的发展正处在“百花齐放”阶段。这点,早已从敦煌遗书中保存的多样的装帧中得到了证明。在敦煌遗书中,就有两种书籍的装帧和我们现在能够看到的中国传统的书籍装帧有着明显区别,由于这些书籍装订时使用了麻线和浆糊,所以在宋人的著作中,这种装帧方法被称为“缝缋”和“粘叶”。
1. 先说“缝缋”
  宋人张邦基的著作《墨装漫录》中,记录了王洙曾经说过的这样一段话:“作书册粘叶为上,久脱烂苟不逸去,寻其次第足可抄录。屡得逸书,以此获全。若缝缋,岁久断绝,即难次序。初得董氏《繁露》数册,错乱颠倒。伏读岁余,寻绎缀次,方稍完复,乃缝缋之弊也。”
  这段话的意思是:书籍装订最好用粘叶的方法,日久浆糊失效以后即使散开,只要书叶完好,还能找到书叶的次序予以恢复。屡次得到已经散逸的古籍,都因为使用的是粘叶的方法才得以保全的。如果采用缝缋的方法,时间一长,缝的线一断,就很难找到书叶原来的次序了。以前曾得到数册董仲舒的《春秋繁露》,书叶就是错乱颠倒的。经过了一年多时间的整理,才重新找到书叶的顺序,恢复书籍的原貌,这就是缝缋的弊病。
  这里提到了两种装帧方法:粘叶和缝缋。粘叶就是把书叶粘在一起。缝缋就是用线把书叶缝在一起。缝缋到底是怎样一种装帧,《墨装漫录》里并没有说清楚。只记载了它的缺点:只要线一断,书叶就很难找到原来的顺序了。
  按照缝缋两个字本来的意义,缝,就是用针线连缀。缋,原是指成匹布或帛的头和尾,在这里,应指书背。(因为除了书背,书籍的其他部位是不能用线缝的。)由于《墨装漫录》中并没有说明缝缋的具体方法,所以应该对敦煌遗书中所有与缝线有关的装订形式,都要分析一下。
  在敦煌遗书中,和缝线有关的装帧不只一种。
  其一:书叶较
厚,对折后虽然分为四个半叶,但文字内容相连。书叶折缝集在一起作书背,曾用浆糊粘连,其他三面裁剪整齐。由于有浆糊脱落之处,部分书叶分离。为便于阅读,分离之处用麻线缝住。这种缝书的方法随意性很大,没有什么规律,有仅缝一个点的,有缝上下两端的,还有整个书背都用线缝住的。在敦煌遗书中,这样装帧的书籍不少,中国、英国、法国国家图书馆收藏的敦煌遗书中都有发现。
  其二:书叶较薄,一面有字。无字的一面对折,形成两个半叶。若干书叶集齐折缝作书口,加上封面纸,裁齐其他三面;与书口相对的一侧,打眼订线。最典型的,要算是法藏4521号敦煌遗书了。其书为回鹘文,个别汉字搀杂其间。高250毫米,宽182毫米,书叶未用黄檗染黄,书背一侧,有三个眼,一根直径约1毫米的麻线,循环往复贯穿缠绕,除了是三个眼以外,其他各项特征和现在还经常看到的四眼线装没有什么区别。
  其三:书叶较厚,几张集在一起对折成为一帖(signature),若干帖集在一起,折缝处作书背(bookback),用麻线反复穿连联缀。与前两种书籍不同的是:由于是几张书叶叠在一起成为一帖,文字的书写次序有所不同。以四张书叶集在一起对折为一帖举例:如果把最外边的书叶称为第一叶,由外向内,书叶的次序依次是二、三、四叶。对折以后,一张书叶就被划分为四面,标上页码以后应该是这样的:第一叶的四面分别为1、2页和15、16页;第二叶的四面分别为3、4页和13、14页;第三叶的四面分别为5、6页和11、12页;第四叶的四面依次为7、8、9、10四页,在四张书叶中,这是唯一的一张文字内容连贯的书叶。
  以上三种敦煌遗书的装帧都和缝线有关系。
  现在常见的中国古代书籍的装帧形式中,缝线的只有线装。有人对缝缋的理解就是用线缝,说《墨装漫录》中提到的缝缋就是指我们现在常见的线装。其实不然。线装已经成为中国古代书籍一种装帧形式的专用名词称谓,具有特殊的意义,因此不能用来作为所有与缝线有关的装帧形式的总称。有鉴于此,笔者以为,还是用古人用过的“缝缋”来称呼那些与线装有明显区别的装帧形式比较妥当。随着时代的进步,社会经济的发展,书籍的装帧形式越来越多。一种装帧形式在发展过程中,早期形式和标准装帧可能会有些不同,但它们的基本特征应该是相同的。判断一种装帧形式,要多方面考察,以其中最具特色而且不容易和其他装帧混淆的特征来区别,不能把几种装帧形式所共有的特征当作唯一的判断标准。如果把蝴蝶装和包背装书籍的比较一下就会发现,就会发现它们用书皮包裹书背的方法和书籍的外型是完全一样的。那么是不是可以把这两种装帧形式都叫做包背装呢?答案是否定的。蝴蝶装是根据其书籍打开时书叶与翻飞的蝴蝶翅膀相仿的状态命名的,而包背装则是以书皮包裹书背的方式命名的。因此,那种认为只要是用线缝的就是线装,而忽视其中的差别的看法是错误的。众所周知,线装书的书叶一般都是单面书写或印刷,无字的一面对折,文字朝外。书叶虽然被分为两个半叶,文字内容却是连贯的。像本文列举的第一、第二种类型的书,即使书上的缝线断开,通过文字也能找到书叶的次序,不会错乱。显然,这些不是《墨装漫录》中所说的那种一旦缝线被磨断,书叶就会错乱颠倒的缝缋装帧。第一种可以说是线装书籍的雏形,而第二种已完全具备了线装书的全部特征,已是标准的线装书籍了。
  本文列举的第三种装帧是不是《墨装漫录》中讲到的缝缋装帧呢?我们再考察一下:前面已经讲过,这是一种几张书叶放在一起对折之后再用线缝的一种装帧。有两叶放在一起对折的,有四叶放在一起对折的,甚至还有四叶以上乃至七、八张书叶放在一起对折的。其中以四叶放在一起对折的为多。如英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5433号,两叶对折为一帖,共6帖;5458号,四张书叶放在一起对折为一帖,共7帖;法国国家图书馆藏3292号为八叶一帖,共6帖。前面讲过,一帖中书叶越多,同一张书叶上的文字内容相差就越大(最中间的一张除外)。一旦缝线磨断,书叶散开,就很不容易再按原顺序把书叶排好。这样的装帧,才符合《墨庄漫录》中缝缋装帧的缝线“岁久断绝,即难次序”文献记载。由此,是否可以做出以下判断:把几张书叶按顺序摞在一起对折,成为一帖。若干帖书叶集中在一起,用针线在书叶折叠处反复连缀,把许多书叶装订在一起的装帧方法就是缝缋。
  线装和缝缋装在书叶的排列方法上的区别,前面已经讲过,不再重复。线装和缝缋装在书籍外观上也有很大的差别。线装书的线是订在书籍右侧,在书皮上面。线露在书皮外面的多,订进书叶的部分少,翻开书以后,从书里是看不见线的。而缝缋的书线仅仅是缝在书背上的,线露在书外面的很少,有的几乎看不见,而缝进书叶的部分多,翻开书以后,在书叶折缝处是可以看见缝线的。
  线装和缝缋装在书籍开本形式上也不一样。线装书全书的书叶是一般大的。而缝缋装全书的书叶是不一般大的。由于书叶较厚,而且是几张书叶放在一起对折,缝好后再裁切,所以书叶的长度都是一样的,宽度就不同了。由外向里,书叶一张比一张窄一点,中间的书叶最窄。线装书的长、宽比一般是2比3,而缝缋装的书籍长、宽比一般是1:1-1:2。
  在装订前书叶的书写方法上,线装和缝缋装也有很大的差别。线装书装订前,书叶是事先裁好,一张一张分别书写的。而缝缋装则不然:它是用较大的纸,按照书叶的大小,首先确定折叠的方法,决定书叶的顺序;再按照折叠的方向书写文字。这样,在一张经过折叠而未裁开的纸上,文字的书写方向是不一致的,而且,在一张书叶的四个页面上,很可能要书写不同的文字的内容。这项工作,很像现代印刷技术中的“排版”,这对当时的书籍形态发展,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英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5538号,就为书籍要缝缋装帧,书叶要事先排版提供了证据。
  线装和缝缋装最大的差别是在缝线的方法上。线装书订线的方法主要是缠绕书背,而缝缋则是在书叶折缝处连缀。为叙述方便,暂以全书共四帖,每帖折缝处穿有四眼为例。首先,把书叶折缝处靠近天头(head margin)一侧穿的眼定为第1 眼、其次为第2眼、第3眼、靠近地脚(foot margin)一侧穿的眼定为第4眼。具体缝缋方法是这样的:先将麻线穿在针上,在第一帖当中折缝处由里向外从第1眼中穿出,留出足够打结的线头;再由外向里,穿入第2帖第1眼;以后针的运行孙旭如下图所示:(图略)
  从敦煌遗书中现存的缝缋装书籍来看,当时并没有一个固定的缝缋方法,随意性很大。比如英藏敦煌遗书5433号,910毫米长、84毫米宽、书背上4眼穿线。5446号长120毫米、宽103毫米、书背上6眼穿线。5458号长240毫米、宽70毫米,书背上8眼穿线。书背上穿眼的多少,决定缝线的次数。书背上的眼多,缝线的次数就多,反之,缝线的次数就少。缝线的方法虽然没有固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每张书叶先缝一针,跟着就穿入相邻的一叶,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全书缝完。
  缝缋装书籍宋代以后就失传了。究其原因,大概有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宋代以降,书籍生产不断发展,印本书盛行。前面说过,缝缋装书籍制作前需要排版,而这项技术比较复杂,用纸也要比一版一印书籍要大,印刷时也有一定的难度。在传统的一版一印的手工印刷方式占主导地位的时代,缝缋装没有发展起来,是理所当然的。
  其二:缝缋装书籍的制作较蝴蝶装、包背装、线装书籍要复杂一些,工序多,技术要求高,特别和线装书的生产相比,缝缋装书籍的生产速度就慢多了。生产速度慢,生产成本就会相对提高。因此在完全依靠手工操作且书籍生产规模不断扩大的印本书时代,缺乏竞争能力。
  其三:缝缋装书籍由于书叶要两面书写,所以书籍用纸要有一定的厚度,若书叶很薄两面写字字迹就会互相洇透,且缝缋时书叶容易被线勒断。而在宋代及其以后各朝,为降低制作成本,书籍用纸越来越薄。纸一薄,抗拉、耐折及遮光能力相对降低,不能满足缝缋装两面书写的需要。在这种情况下,缝缋装的逐渐退出历史舞台,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缝缋装是中国古代唐、宋时期曾经流行过的一种书籍装帧形式,在中国流行的时间并不长,加之没有详细的文献记载,以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被人们所认识。但是随着中外频繁的文化交流,书籍缝缋的方法是可能传到世界的其他地方的。在日本,现在还可以看到缝缋装帧的书籍。日本人对中国书籍的缝缋的方法做了一些改进:在书背上只穿4个眼,用两根针,每根针只在两个眼中反复穿连(一根针在第1和第2之间穿连,一根针在第3和第4眼之间穿连),从而演变出一种新的装帧形式:“和缀”。
  书籍缝缋的方法很可能经过丝绸之路传到了中亚和欧洲,并影响了这些国家书籍的装帧形式。在这些国家的古籍乃至现在还在世界各地广泛使用书籍锁线(threadsewing)装帧方法中,还能找到中国古代书籍缝缋的影子。如果这种推论是正确的话,那么可以说中国古书缝缋装对世界书籍形态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2. 再说“粘叶”
  前面引用《墨装漫录》:“作书册粘叶为上,久脱烂苟不逸去,寻其次第足可抄录。屡得逸书,以此获全。若缝缋,岁久断绝,即难次序。初得董氏《繁露》数册,错乱颠倒。伏读岁余,寻绎缀次,方稍完复,乃缝缋之弊也。”一段话的中心意思是:书籍装订最好用粘叶的方法。但粘叶到底是怎样粘,《墨装漫录》里并没有说。
  按照“粘叶”两字字面的意义,“粘叶”就是把书叶粘在一起。敦煌遗书中,确有不少书籍是用浆糊把书叶粘连在一起的。在此,我们首先要排除卷轴装。虽然卷轴装书籍的书叶也是用浆糊前后粘连,但是书籍的最后形态是卷状。而《墨装漫录》里说的是“作书册粘叶为上”,明明白白说的是册叶制的“书册”,而不是指卷轴装书籍。排除掉卷轴装以后再看,敦煌遗书中的书册型式的书籍除了用线缝的,就全是用浆糊粘连的了。
  敦煌遗书中用浆糊把书叶粘连在一起的,基本上可分为两种情况:
  其一:每张书叶一面写字,有字的一面对折,若干书叶按顺序集为一叠,相邻书叶和书叶之间,空白叶面相对并涂满浆糊,使所有书叶粘连在一起。
  其二:书叶对折,每张书叶形成四个叶面,第一张书叶的第一面作为首叶,一般仅题写书名,其余三面按顺序书写文字。自第二叶开始,四个叶面全写字,一部书写完,所有书叶按书写顺序集中在一起,在每张书叶折口线左右2-3毫米处涂抹浆糊,使所有书叶粘连在一起。
  两种粘连方式虽不完全一样,其实却是一种装帧。这其中的细微差别主要是书叶用纸薄厚所造成的。敦煌遗书中采用粘连书叶的书,书品一般都不大,是确确实实的袖珍本。而且书口上下两角都被切成弧形,以便于随身携带。众所周知,古人是把随身带的东西放进衣服袖子的。如果随身携带的物品是书的话,书叶的纸就不能薄,书叶薄了书就会发软,不挺实,在袖子里就会卷起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人们就想出了把两张书叶相邻的两面用浆糊粘在一起的办法,来加固书叶,使每张书叶都硬硬实实的,以便于携带。而在充当书叶的纸张达到一定厚度时,就没有必要再把两张书叶粘连在一起以提高书叶的强度,同时为了提高纸张的利用率,人们就在折好的书叶四面都写字,这时再要用浆糊粘连书叶,就只能把浆糊涂在书叶的折口附近了。
  这种用浆糊把书叶粘连在一起的办法对于中国古代书籍装帧的发展来说,意义重大。到了宋代,纸张的生产技术较之唐代大大发展,纸张的质量和产量飞速提高,人们已经能够生产出厚度稳定、均匀的纸张。由于印刷术的普遍应用,书籍的产量大幅度提高。在这种情况下,书籍的生产仍然延续使用粘叶的方法。但这时的书籍书品增大,已经不再是袖珍本了。由于书叶用纸普遍较薄,两面印刷还不可能。为了加速装订的速度,人们就在书叶折缝处附近涂一点浆糊,将书叶粘连起来。为解决书叶软的问题,书皮选用硬纸,以便于插架保存。这就是中国古代书籍发展历史上流行了很长时间的“蝴蝶装”了。
  “缝缋”和“粘叶”是敦煌遗书中两种重要的书籍装帧形式,它们的出现,充分体现出中国古代先民的智慧,对于中国古代书籍向册叶制的转变,起了承前启后的作用。特别是缝缋装的出现,对于世界书籍装帧形式不断发展,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因此,我们应该对这两种装帧进行更进一步的研究,在中国古代书籍史中,给于“粘叶”和“缝缋”装帧以应有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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