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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依然红

 bluesea369 2017-07-08

“哟,梅花怎么出来了呀?”玉山家的刚来到梅花家的大门口,往里一看,梅花正从堂屋往锅屋跑,顿时惊讶的叫了起了。

原来,梅花刚刚做了月子,今天才是满月的第二天。按照农村的风俗习惯,坐月子的女人是不能出屋的,一个月都得待在屋里,一是在屋里好好照顾孩子;二是刚生了孩子,怕屋外风大,闪着身子。还有一个说法是怕判官娘子见了惦记上了。后面这个说法当然没有什么根据,但是为了给刚刚来到人世的孩子讨个吉利,谁家生了孩子也不愿试试这个说法是真是假,没有婆婆的也要央求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来照顾一个月,于是这个风俗就延续下来了。也幸好这一个月里村子里还算平稳,小鬼子一次也没来,只有二鬼子来过一次,也是抢了几只幸存的鸡就急急慌慌的走了。梅花还在心里庆幸这是儿子带来的好运气呢。

梅花听到玉山家的叫声忙停下来抬头看看大门口。
  “哈哈,大婶子呀,俺昨天就满月了。”

梅花穿着一身崭新的花棉袄花棉裤,红底上洒满了白色的小碎花,衬着翠绿的叶儿,让人看了觉得既喜气又漂亮。 
  “你娘呢?”玉山家的其实下面还有一句话,你娘怎么刚满月就不伺候了呀?本来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是想想还是没说出口。
  “ 俺娘今天去俺舅舅家了,她说一个多月没去了,惦记着俺姥娘呢。”梅花站了一下。
  “我也是刚走娘家回来。俺家你姥娘身子不舒服,我在那儿照顾了好几天。”
  “噢,难怪俺满月了你都不知道呢。”梅花有点嗔怪地说。他们是不远的当家子,梅花这么一说,就显得更近了。玉山家的反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这个小丫头。”玉山家的说完了自己哈哈笑了起来。
  梅花又问:“大婶子,你干嘛呢?”
  “我没事,就是随便过来看看。”玉山家的又重新打量了一下梅花,你忙的什么?
  “我烙煎饼呢。俺娘走了我才烙,我还怕俺娘不让俺烙呢。”
  “呵呵,你娘真把你当成闺女养了呀。”

 “可不是?俺婆婆不是没有闺女嘛。”梅花说完自己也笑了,笑的很得意,很甜。烙到最后了煎饼又不起边了,我往鏊子上擦点儿油试试。梅花把端在碗里的油往玉山家的面前伸了伸。
  “该不会是一个月没做活手生了吧。”玉山家的笑着说。
  “看大婶子你说的,俺又不是娇小姐出身,从小就干活,不到十岁就帮俺娘烙煎饼,怎么会手生?”梅花知道玉山家的在和她开玩笑,还是强辩了一句,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嘻嘻,别丢别丢,说着玩呢。”
  玉山家的说着向锅屋里伸伸头,看了看梅花烙的煎饼。
  “孩子睡了吗?”玉山家的问梅花。
  “孩子很省心,中间醒了一次,喂了奶又睡了。”
  “我快去看看小孙子,好几天没见了,脸又大了吧。”玉山家的说着走向堂屋。
  “大婶子,你去看看吧,我还有两个就烙完了。”
  玉山家的独自进了堂屋,孩子就在堂屋的里面一间。
  天还冷,屋里冷飕飕的。梅花怕冻着孩子,在孩子的脸上盖了一件小袄,脖子以下被子撑得老高,孩子的头上盖着小袄,支了一个空,就像搭棚子一样,正好捂不着孩子的鼻子,不耽误孩子呼吸。
  玉山家的轻轻地掀开小袄,欣喜的看着孩子,他们这个大家族又添了一个男孩,这是整个家族的喜事啊。
  一会儿工夫,梅花就烙完了两个煎饼。玉山家的听到梅花收拾东西的声音,就往屋外走。
  “哎哟,别累着,你这刚满月,身子骨还不是那么硬实呢。”玉山家的说着接过梅花手里端着的煎饼。
  “没事大婶子,不沉。”梅花还想坚持自己端屋里去,玉山家的硬是给抢了过来。
   “好儿他爹也是有任务吧。”玉山家的放下煎饼,有点神秘的对梅花低声说。
  有儿子以前,别人称呼她家的刘福成就叫福成,自从有了儿子,婆婆在她面前就不叫福成了,而是改叫好儿他爹。梅花对这样的称呼还有点儿不适应。今天玉山家大婶子这么一叫,梅花更觉得有点儿窘,脸一下子红了。
  好儿这个名字是刘福成给起的。本来孩子的奶奶说,孩子出生的时候刚过雨水这个节气,就叫小雨吧,但是刘福成认为,日本鬼子在中国没几天呆头了,等赶跑了小鬼子以后,就可以安安稳稳的种地过上好日子了,于是就给孩子起名叫“好儿”,奶奶也不强求,于是孩子就叫“好儿”了。
  “嗯。”梅花顿了一下,又说:“大婶子,他什么都不给俺说,也不让俺多问。”
  “你玉山大叔也是,”玉山家的压低声音说,“昨天晚上你大叔到了半夜才回来。回来后还摩拳擦掌的,我猜着他们要大干一场。”玉山家的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今早你大叔走的时候叮嘱我说,咱庄临时没事,是安全的,还不让我到处走。咱也帮不上什么忙,在家里别让他们担心就行了。”
  “嗯,大婶子,我也是这么想的,在家带好孩子,别让他牵挂就好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最后玉山家的说:“梅花,你要机灵点儿,你年轻,有什么动静,先去锅底下抓把锅灰抹脸上,再抱孩子藏好。”
  “大婶子,你放心吧,这样的教训已经吸取太多太多了,我知道怎么做了,要是跑不出去,我就藏起来。”又指了指床洞,“福成早准备好了。”
  她们又闲聊了一会儿,玉山家的回去了。
  梅花坐在床边上看着孩子,想着刘福成。这个福成,什么事也不给她说,就让她当个闷葫芦呀。梅花心里有点憋屈,但又一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有他们的纪律,不让随便给外人说的。可我也不是外人呀,我是他老婆。梅花心里又有点儿气了。不去想了,他能平安回来就比什么都好。现在又有了儿子,还怕将来过不上好日子吗?想到未来,梅花心里就像现在的节气一样,春天来了,一切都暖洋洋的。
  就在梅花的思绪信马由缰的时候,天空突然传来了一片轰鸣声,这声音刚开始很远,但马上就到眼前了。
  不好,是鬼子的飞机来了!梅花有点儿惊慌,看看还在熟睡中的儿子,梅花想把院子里的东西那屋里来。想拿什么她一下子也想不清楚,拔腿就往外跑。儿子躺在床上,床下还有福成早准备好的窗洞,儿子是安全的。梅花一直这样认为。
  梅花一脚跨出屋,飞机已经到头顶了,飞机的轰鸣声震得耳朵疼。
  远处已经有了飞机撂下炸弹的爆炸声。
  但是,刚才还在远处,此刻,梅花没来及想,炸弹声已经呼啸着到了眼前。
  “砰~~~”,随着爆炸声而起的,是梅花家门楼的砖瓦,大门口的那棵大杨树也应声而倒。
  应声而倒的还有梅花门楼和堂屋的靠着大门的那个屋角。
  梅花也应声而倒了,腿里好像进了东西,沉沉的动不了,更抬不起来。胸口火辣辣的,崭新的花棉袄上,慢慢被鲜血浸湿了,碎白花变成了红的,红色的底子,变成了黑色。
  这时床上的好儿被爆炸声吵醒了,哇哇大哭起来。虽然好儿的哭声被罪恶的爆炸声淹没了,但梅花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好儿!”梅花急切的喊了一声。
  梅花想站起来跑回屋里去,但怎么也站不起来,只好用手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往屋里爬去。身后的院子里,土石横飞,刚才梅花还在里面烙煎饼的锅屋早已墙倒屋塌了,堂屋早已不在囫囵。
  梅花一点一点地一点一点地往床前爬着,到了床边,扒着床沿,努力爬向儿子。
  好儿一直大哭着。  
  “好儿,娘来了。”梅花更加用力的爬向儿子。一点儿,一点儿,终于爬到了儿子跟前。费力的抬起手,伸手去解扣子,一颗,两颗,……解下最后一颗扣子时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本是雪白的胸前,此时早已被鲜血染红了。她用尽最后一点点力气把乳头,和着自己的鲜血一起送进了儿子的嘴里,眼睛再也没有力气睁开了,永远垂下了对未来充满渴望的美丽的眼睑。
  好儿大口大口的吮吸着妈妈的奶和鲜血,他哪里知道,妈妈的奶水正在慢慢的变凉,变凉~~~,可怜的孩子!
  
  梅花在遭受着痛苦和灾难的同时,全村的男女老少同样也在遭受着灾难。
  从飞机的轰鸣声传来的那一刻起,全村老少的心都被一个无形的绳子提了起来,神经绷得紧紧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了,那颗被提起来的心又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力气越来越大,最后简直动不了了,这只罪恶的手!
      
小鬼子要来了!经验告诉每一个人。

 

第一声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大街上早已挤满了人。
  爆炸声此起彼伏。

人们涌上大街往村外跑,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飞机撂完炸弹以后,鬼子就要进村了,在鬼子进村之前赶紧跑出去躲起来,要是等鬼子来了再跑,就跑不掉了。所以人们还是完全不顾身边的爆炸声,不顾被炸弹炸塌的墙倒屋塌声,拼命往村外逃。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紧张的表情,完全不顾脚下的路。玉山家的也一样,早已慌了神,夹在人群里拼命往村外跑。
  已经到村口了。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被爆炸声和拥挤的人流吓得哇哇大哭。这哭声,突然惊醒了玉山家的。
    
“梅花,梅花!”玉山家的大喊。
  到处都是惊慌失措逃跑的人群,哪里有梅花的影子?
  “二柱子,二柱子,”玉山家的一把抓住从身边跑过的二柱子,“你看到梅花娘儿俩了吗?”
  二柱子停住了。“没有啊。”二柱子急切的问:“梅花娘儿俩怎么了?”
  “梅花一个人在家带着孩子,她婆婆又不在家,福成也不在,她跑出来了吗?”玉山家的还在四处张望,“我怎么没见她呢?她到底出来了吗?”玉山家的急得要哭了。
  二柱子一下子也急了,“我也没见,我是从后面跑上来的。她会早跑前面去了吗?”
  “怎么了?”急急慌慌往前跑的石锁见他们停下来,忙跑过来,看看出了什么事。“怎么不跑啊,再不跑鬼子就要来到了!”
  

“梅花娘儿俩没跑出来!”玉山家的急的抓住了石锁的手。

“啊!福成哥又不在家,这可怎么办?”石锁吃了一惊!

这时已经围上来了好几个人,都说没见到梅花。

玉山家的更急了。

“肯定是没跑出来!”玉山家的急的哭了起来,转身就往回跑。

二柱子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上哪儿去呀!鬼子这就来到了!”

“我去找梅花呀,她怎么不跑呢?”玉山家的大哭着说。

“回去找也不能你去!鬼子来了你往哪儿跑!”二柱子说着就把玉山家的往回拉,自己往回跑。

“二柱子,我也去。”石锁说着也往回跑。

“我也去!”

“我也去!”

又有几个人跟着往回跑。

跑在最前面的二柱子一下子停住了。

“都去找死呀,小鬼子来了这么多人往哪藏!你们都回去,我自己去!”

二柱子坚定地说。

其他人听了二柱子的话,看到他那坚定的表情,停住了。

“二柱子,你注意安全!找到了赶快回来!”石锁叮嘱了一句。

二柱子飞一般的跑了回去。

玉山家的夹在人流里,边跑边念叨:“菩萨保佑梅花吧,保佑好儿吧,保佑他们不撞见小鬼子,保佑他们平安无事!”那个年代没有什么比撞到小鬼子更倒霉的事了,不撞到小鬼子就平安就是无事。

二柱子往回没跑多远,村里的爆炸声就停住了,鬼子的飞机呼啸着回去了。这些狗日的飞机!

村里的人都跑了,此时村里死一般的寂静。

二柱子一下子迟疑了,一点儿动静没有,梅花嫂子会不跑吗?上次她大着肚子不是也跑出来了吗?

二柱子转念一想,还是去看看吧,以防万一啊。福成哥没在家一定是有任务,他执行完任务回来不见梅花嫂子,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啊!想到这里,二柱子继续往福成家跑。

时间就是生命!二柱子是在和时间赛跑,更是和小鬼子赛跑!小鬼子到来之前一定到福成哥家找一遍,一定要让梅花嫂子她娘俩平安!

村里还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鸡叫,也没有狗叫,村里的鸡狗们早被小鬼子二鬼子掠光了。

二柱子跑到梅花家的大门口,院子里一片狼藉,被炸塌的门楼倒在院子里,被炸倒的大树压在上面。

“梅花嫂子!”二柱子大喊,“在里面吗?”

里面一片寂静,没人回答。

二柱子不死心,走进院子,跳过地上乱七八糟的树枝,跑进堂屋。

“梅花嫂子,梅花嫂子,在屋里吗?”

二柱子向里间伸伸头瞅了瞅,只是想证实没有人,根本没打算从里面找到人。就这一瞅,二柱子吓呆了:梅花一动不动地斜躺在床上,脸冲着里面,腿半耷拉在床下,棉裤脚上鲜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滴。

“嫂子,嫂子,怎么了?”二柱子三步两步冲到床前,轻轻一扒拉梅花,梅花的身子轻轻的转了过来,眼睛紧闭着,敞开的前胸全是血。好儿的脸上嘴里也全是血,好儿的嘴还在一动一动的吮吸着。小嘴儿离开了妈妈的乳头,鼻子眼睛往一块儿斗了一下,哼哼的要哭。

二柱子一下子掀开被子,把好儿抱在怀里,正往外跑,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和鬼子伊利哇啦的说话声。

小鬼子来了!

二柱子忙返回来,掀开炕洞的入口,抱着好儿躲了进去。刚刚掩饰好炕洞门儿 ,鬼子已经进了外间的门。

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之后,鬼子踢踏的脚步声更近了,估计他们在外间没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炕洞里的二柱子屏住了呼吸,用手捂着好儿的嘴,恐怕他哭出声来,只露出鼻子让他喘气儿。

“哈哈。”鬼子看到躺在床上的梅花一阵淫笑,一把抓过去,发现梅花早已死了,几个鬼子恶狠狠的用刺刀同时刺进了梅花的身体。这些狗日的,死人也不放过。

“梅花,梅花。”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叫喊声。

二柱子早听出了是福成的声音,福成哥怎么来了?

原来,福成和玉山他们早就接到了情报,鬼子要在今天去邻村刘庄扫荡抢粮。各村的力量太薄弱,又缺少武器,几个村加起来也打不过装备精良的鬼子的一个小队,何况鬼子每次出动还带着不少二鬼子。于是昨天晚上区里开会决定:各村就在本村附近鬼子经过的路上袭扰鬼子;刘庄要连夜把粮食藏起来,连夜发动转移群众。玉山开会回来和福成一起把藏在地窖里的土地雷扒出来,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他们村距离县城十几里路,刘庄在他们村的西面,村后的大路就是从县城过来的,路两旁零零星星的分布着一些村落。路北是一个个的小山包,虽然不大,但山上有成片成片的松树林,林子里密密麻麻地长着各种小灌木和杂草,不熟悉的人在林子里三绕两绕就会迷路,玉山福成这些从小在林子里长大的人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玉山他们还没在这条路上打过鬼子,这一次他们准备凭借着这些松树林干他一场。

刘庄就是鬼子的翻译官汉奸刘金东的家乡。刘金东的爹刘广财是本村的一个大地主。大地主虽然不缺钱,但是给他干活的长工多是本村的,对他们家老三辈都知道的清楚的,明里暗里要想坑这个地主还是有办法的。这些长工都是本本分分的实在人,谁也没动过这样的歪心眼子。大地主刘广财就是个人精,对这些心知肚明,所以平日里对长工对佃户都是客客气气的。刘金东给鬼子当翻译官,整天跟着鬼子吃香的喝辣的,他爹刘广财并不是太赞成,就怕他跟着鬼子干了坏事将来庄邻们给他算总账。昨晚刘金东连夜骑车回到家,把鬼子明天来庄里抢粮的事给他爹一说,地主刘广财气得暴跳如雷。刘金东本来是想让他爹把粮食藏一下,依他对鬼子的了解,如果鬼子没有如数抢到粮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才不会管他刘广财是谁的爹呢。可刘广财知道,只要鬼子一来,不管谁引来的,乡亲们都会把账记在刘金东的头上。本来村长已经对老百姓挤了又挤榨了又榨,老百姓再也没有多余的粮食了,这次来抢粮,岂不是要断了老百姓的活路吗?他刘广财刘金东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是有七姑娘八大姨的,七姑娘八大姨都断了活路,他刘广财也没有好日子过。刘广财把刘金东一顿臭骂,就在玉山他们开会的时候,刘金东灰溜溜的骑着车子回县城了。刘金东回县城后,绞尽脑汁,终于说服了鬼子小队长鬼井,抢粮从玉山他们村东面的陈家庄开始。刘金东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鬼子抢了陈家庄再去抢玉山所在的李家庄,抢了李家庄鬼子的两个大车就差不多够拉的了,就不用再去他们庄了。

今天早晨天不亮玉山福成他们已经在村后的大路旁候着了,他们早早的埋好了地雷,做好了一切准备。

由于上级要求只是袭扰鬼子,所以参加这次行动的只有三个人,玉山,福成,还有一个就是福成的叔伯兄弟福礼。福礼年龄还小,过了早饭的时间鬼子还没来,福礼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福成把口袋里的多多掏给福礼。多多的形状像馒头,是棒子面和着地瓜面做成的,吃到嘴里很散,没有水几乎不好往下咽。要不是梅花坐月子,吃这样的多多也是奢侈。可梅花心疼福成,只要福成出门,梅花就会往福成的口袋里塞一个多多。这一次便宜福礼了。 

当鬼子的飞机把炸弹撂在陈家庄的时候,玉山有点失望,忙乎了大半夜白忙活了,看来鬼子去陈家庄了。可转眼间,鬼子的炸弹又在李家庄响起的时候,玉山他们又有点急了,昨晚制定的方案只是在大路上袭扰鬼子,可没有动员乡亲们转移呀,早晨起来玉山还叮嘱媳妇别到处走,就是怕她到村后的大路上来碰到鬼子。怎么办?虽然上几次乡亲们已经有了转移的经验,但是那几次都提前得到了消息,提前进行了组织,这一次怎么办呀?玉山头上急出了汗。福成心里更急,娘今天早晨老早就去姥姥家了,本是想着早去早回的,家里只有刚满月的梅花娘俩,他们怎么办呀?能及时转移出去吗?无恶不作的小鬼子万一抓到梅花,那……,福成不敢再往下想,急的拳头攥的咔吧咔吧的响。福礼心里也不平静,也在担心着家里。担心归担心,可任务更重要啊!玉山从他们隐蔽的土堆后面往外伸伸头,左右也不见一个鬼子毛。玉山果断地命令福成:“福成,你先回村。快去组织乡亲们转移,重点帮助一下青壮年都不在家的那几户。”

“大叔,我走了这里怎么办?”福成担心的问。

“这里有我和福礼,你放心吧!”玉山的声音干脆痛快,福礼看了看玉山坚毅的面孔,也挺了挺胸脯。

福成飞奔来到村里的时候,鬼子的飞机早就呼啸着飞走了。进了几家孤儿寡母的家里,也没找到人,估计炸弹一响他们就转移了。来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了。这时候村子里已经一片寂静了,到处是断壁残垣,静得吓人。福成相信梅花已经抱着好儿随着乡亲们转移了,可还是禁不住想进来看一看。

 福成来到大门口,顾不得倒塌的门楼和那个被炸倒的大树,踏着瓦砾和树枝就直奔堂屋而来,边跑边喊梅花。

  小队长龟井听到外面有人进来,连忙挥手示意其他鬼子躲起来,鬼子们立马躲到了墙角和屋里的黑暗处,龟井自己举着王八盒子躲到了里屋篱笆的后面。
     
  福成一脚踏进屋里,马上就往里屋好儿躺着的床上奔去,前脚刚进了里屋的门,脑袋就被一支王八盒子顶住了,只看了一眼床上的梅花,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来晚了,鬼子早已来了。  
  龟井用枪顶着福成,福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小鬼子们马上蜂拥而上,把福成围了起来,用刺刀指着福成。 

福成刚踏进里间半步,就被一支枪顶住了脑袋。这把枪是鬼子小队长龟井的。

龟井躲在篱笆后面,福成一进门他就死死盯住了。

福成本能的向后撤了一下身子。龟井慢慢从篱笆后面走出来。躲在暗处的小鬼子也一窝蜂的涌了上来,纷纷用刺刀顶着福成的胸膛。

汉奸刘金东也从角落里钻出来,跟在鬼子后面。

龟井冲着福成叽哩哇啦说了几句什么,刘金东翻译说:“太君问你粮食都藏哪儿去了,统统交出来。”鬼子们给刘金东让出一条路。

刘金东带着鬼子的战斗帽,手枪歪歪斜斜的挎在身上,半弓着腰,狗似的站在龟井跟前。

龟井的枪刚指着福成脑袋的时候,福成心里一阵惊慌,心里坏了,鬼子到家里来了,这一会儿反倒镇静下来了。

“粮食不是都在那儿吗?”福成指了指梅花刚烙的新煎饼。

“就这些吗?”刘金东发着狠问。

“其余的不是上次都交给村子了吗?”

“真的吗?”刘金东不依不饶。

福成看着刘金东的脸,此时眼睛也适应了里间的黑暗,透过鬼子的刀丛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这才发现躺着床上的梅花。

“梅花!梅花你怎么了?”

福成的脑袋嗡的一下就想扑倒床前,但是鬼子的刺刀马上又顶了过来。

“先说说粮食藏哪儿了吧。”汉奸刘金东恶狠狠的说。

顶在胸前的刺刀逼着福成快快清醒快快镇定下来。福成眼里喷着火,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先让我看看她。”福成指着梅花说。

“你先说粮食藏在哪儿?”

“看看她我就带你们去找粮食。”

刘金东叽哩哇啦的给你龟井翻译了一阵子。龟井向小鬼子们挥挥手,示意鬼子让开。鬼子们闪到了一边。

福成一步扑倒梅花身上。

“梅花!梅花!你怎么了这是!”福成抱着梅花大哭起来。

外面的声音炕洞里的二柱子听得一清二楚,福成的哭声让二柱子再也忍不住了,无声的掉下了眼泪。他一手抱着好儿,一手捂着好儿的嘴,只露出鼻孔让他喘气儿,生怕他发出任何声音。

“你的,快快的。”龟井催促着。

“快点儿快点儿,都等着你呢。”刘金东也没好气的的催促着。

福成止住哭声,用褂袖子擦了擦梅花的脸,脑子飞快地转着,怎么办?怎么办?

看着梅花安静的脸,擦着梅花新花棉袄上的血迹,福成狠下心,打定了注意。

福成掀开被子,好儿呢?福成又是一惊,但马上就镇静下来了,心里对梅花说,梅花你就放心好儿吧。他知道,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如果杀了好儿,一定不会再藏起来的,好儿一定让乡亲们抱走了。

福成把梅花抱上床,小心翼翼的给梅花盖上被子,生怕惊醒她似的。

福成给梅花盖严了被子慢慢转过身对鬼子说:“全村的粮食都藏在一起了,我都知道。”

二柱子听傻了眼,福成哥这是要演哪一出呀。他知道全村的粮食并没藏在一起,玉山早就指挥着全村人把粮食藏在了好几个地方,也是怕万一被鬼子发现了全给掠了去。至于分别藏在哪里,也许只有玉山才知道。莫非福成哥要冒险把鬼子带进地雷阵?二柱子昨晚也去开了会,因为只是袭扰鬼子一下,再加上福礼的枪法在本村的民兵队员里是最准的,所以玉山才没让二柱子去。

二柱子的心要跳到嗓子眼儿了,如果不是有好儿在怀里,他说什么也不会让福成一个人去冒险的。可现在,他绝不会丢下好儿!

龟井冲着福成竖起大拇指:“你的,皇军的朋友,大大的好。”向前一挥手:“你的,带路!”

福成踏着坚实的步子走在鬼子前面。

来到外间屋,走在后的一个鬼子朝着梅花刚烙的新煎饼猛跑几步,用力抓起一个恶狠狠的往嘴里塞,然后摇头晃脑的举着枪跟着队伍走了。

二柱子听着外面没了动静,心急火燎的放下好儿掀开炕洞。他先爬出来,向四下里看了看,一个鬼子也没有了,又轻手轻脚的来到屋外,外面一片寂静,估计鬼子早跟着福成走远了。

二柱子连忙又返回来,抱起炕洞里的好儿往村南跑。他想把好儿放下,自己好安心的去和福成哥一起去打鬼子。

来到村外,二柱子在一片石头旮旯里找到了玉山家的。

玉山家的一脸惊恐的问二柱子:“找到梅花娘俩了?”

二柱子小心的把好儿放到玉山家的怀里,简略地把玉山和梅花的事给玉山家的说了一遍,然后拔腿就往村后跑去。

就在这时,村后传来了一声巨响,紧接着又响起了第二声,第三声……

一阵阵硝烟腾空而起!

玉山家的紧紧搂着好儿,神色凝重的看着村后的硝烟。

“好儿,别怕!爸爸妈妈虽然不在了,但是有奶奶,以后有奶奶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她又仰起头,望着弥漫的硝烟,自言自语的说:“福成,梅花,你俩放心,有我在,有我们大家伙儿在,一定把好儿抚养成人!”

路边的枯草丛中,小草已经露出了尖尖的叶子,乍暖还寒,冷风中,他们毅然挺立着,今后的日子,也许会有狂风,也许会有暴雨,但是,什么也阻挡不住他们成长的脚步,他们的生命之花,必然怒放!

二柱子毅然决然的跑向村后,他会安全的回来吗?玉山福礼会眼睁睁的看着福成踏上自己亲手埋下的地雷吗?

                

         二零一四年六月二十四日晚九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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