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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会紧紧拉住你的手

 海上的风wdsw 2017-07-09
妈妈,我会紧紧拉住你的手
    

二零一四年腊月十四本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在我却是极为深刻的一天就在这一天,一向“健康、能干的母亲忽然病倒了,而我也在一瞬间由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大人,一个再也没有了依靠的人。

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由于母亲的缘故,总感觉自己还未长大。放假的时候回到家里,早上心安理得的睡到自然醒,听妈妈娇嗔的“训斥”,然后母女开开心心的吃饭;有难处了,自然而然地找妈拿主意;甚至女儿读高三没人陪读,首先想到的是让妈去给她做饭,陪她睡觉。尽管母亲乐此不疲,而我却丝毫没有考虑母亲已是年且七十的老人。因为她的能干、她的任劳任怨给了我太大的错觉——母亲还年轻。

可是,就在母亲病倒的这一瞬间,我心中的这一切都崩溃了。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母亲口吐白沫昏迷在医院的病床上,父亲在一旁惊惶失措,弟弟则无力地倚在墙边泪眼婆娑,叔叔婶婶一大群人手足无措,我该怎么办?我是家里的老大呀!就这样眼睁睁地等吗?当然不能!

我拨开纷乱的人群直奔医生值班室,“医生,五号床病人到底什么病?”“你是她什么人?”“女儿!”“奧,初步判断你母亲是脑梗,而且是脑干部位。”医生面无表情地说。“脑梗?”一个多么可怕地词,婆婆,弟妹的父亲都死于此病,而且弟妹的父亲就是因为在县城的医院耽误的。此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们得马上转院,再晚就来不及了!”由于婆婆住院的缘故,我知道目前我市治疗脑梗的权威专家是滨医附院的陈金波主任,而且他与表舅是同学。于是我跑出值班室找到弟弟,让他马上给表舅打电话让他联系陈主任,我则拨通了滨医附院的急救电话。

在焦急的等待中,滨州的急救车到了,随车医生简单检查后同意转院,我的心中似乎看到了一丝黎明的曙光。一家人惴惴不安地奔向了滨州。救护车到达时,陈主任已为母亲安排好病房守候在值班室了。他询问过病情,又看过带来的检查片子后,断定母亲得的是急性脑梗死,在确定没有出血症状后,决定冒险进行溶栓治疗。因为此时距母亲犯病已有七个多小时,超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六个小时以内),所以危险率提高。但如果不进行溶栓不仅生命有危险,即使抢救过来也可能终生瘫痪。“大夫,您别说了,我们相信你,别耽误时间了,你赶快用药吧,我签字”!此时,弟弟早已从惊恐中醒过神来,他抢过护士手中的抢救单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个小时的溶栓治疗便仿佛是一个世纪,药液一滴一滴滴进母亲的身体里,也一滴一滴滴进我的心里,虽然是寒冬腊月,可我手心里早已是汗涔涔了。我知道,我不能落泪,因为疾病不相信眼泪。我只有默默祈求上苍不要夺走我的母亲,因为我还没有尽孝呢!她忙碌了几十年,养儿女,看孙子,还没有想过一天清福呢!进门的时候,关于发病的原因,医生只问了两句:“生气了吗?”“没有!”“累着了吗?”……怎么答?母亲每天起早贪黑,做饭、带孩子,忙家务,家里老老小小,她何时不放在心上?更何况,前几天,叔叔突然离世,又是母亲里里外外忙里忙外张罗丧事,我们只注意了悲痛欲绝的婶婶,何尝想到年近七十的母亲的辛劳?也或许这几天本就有血压高的她,或许并没有按时服药。这是我们做儿女的失职啊!

总算是老天睁眼,溶栓很顺利,母亲没有出血症状,而且抽搐也似乎减轻了许多。但一切监护设备都用上了,监测仪上不时发出的滴滴声,犹如一颗定时炸弹,让我们心惊胆战。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医生护士还在来来回回穿梭着。我猛然想到,不能让父亲再忍受这种煎熬,我故意轻松地对父亲说:“爸,现在没事了,你们老人都回家,我和弟弟他们留下,要不然,我们还得照顾你们。再说你在这儿,我妈醒了,情绪会受影响。你跟弟媳回家,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父亲什么也没说,默默的跟着叔叔他们回去了。

下午四点左右,陈主任再次来到病房,母亲的眼睛似乎睁了睁,我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紧跟着陈主任走出病房,焦急的询问母亲的病情。“现在看溶栓效果还不错,不过这种病有二十四小时发展期,一定要密切观察,有情况马上找值班医生!”“知道了!”我无力地回身走进了病房。但就在看见母亲的那一刻,我又重新找回了斗志,我告诉自己,妈一定会没事的,她平常没什么大病,也很注意锻炼,怎么可能倒下!

我、弟弟、小叔、舅舅家的表妹四个人一边两个,分工合作,有盯着监护器的,又看着吊瓶的,还有看着病人的,眼睛一眨不眨整整盯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凌晨,母亲的眼睛再次微微睁了一下,“娘!”,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泪水夺眶而出。

六点钟,陈主任就早早来到病房,他先检查母亲的瞳孔,又轻轻呼唤,看到母亲有了轻微反应,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大夫,我妈是不是没事了?”我满怀希望的问到。“现在只是抢救的第一步,脑干部位与别处不同,还有十二天的危险期,随时还会有其他并发症。另一方面,你们要有个长期准备,我等会儿会让护士向你们交代护理事项。”看陈主任表情凝重,我刚刚升起的一丝宽慰又再次跌到了低谷。不过听他说让我们做好长期护理准备,我已经很知足了。我抖擞精神回到病床旁做好安排,我和弟弟、妹妹三个每两人一组轮流守护,长盯不走,叔叔家的三个弟弟还有小叔四个人每天只留一个,轮流回家休息。大家必须吃饭、睡觉,决不能累垮身体。我知道,妈倒下了,我们必须站直了!

八点钟,护士交代除了要时时观察病人反应外,还要隔两个小时给病人翻一次身,绝对防止病人褥疮危险,因为病人是脑血管疾病,血液循环不畅,一旦褥疮感染,后果不堪设想。还要随时监测体温,防止其他部位感染。于是忙碌开始了。我和妹妹不断用温水给母亲擦身,弟弟他们只要看到母亲有丝毫蠕动,不管是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就小心翼翼地给她翻身,按摩。

十点左右,老公开车再次带着舅舅来到病房。妈妈姐妹五人,只有这一个弟弟,平日里姐弟情深,自从我们姐弟成人,舅舅便成了母亲最大的牵挂。就在舅舅靠近病床边的一刹那,母亲突然失声大哭,护士慌忙走进来,把舅舅撵出了病房,并郑重地警告说:“这个时期别让亲友探视,以免病人受刺激加重病情!”可就是母亲的这一哭却给我带来了不小的安慰:妈妈她有意识了,她还认得舅舅。来到病房外,我赶紧劝慰舅舅说:“舅,你放心吧,我妈认得你,就说明她有意识,病情有好转。早上陈主任还说妈的溶栓效果很好,你回去告诉家里人,特别是我爸,让他好好吃饭、睡觉,保重身体,将来我妈出院了,还得靠他照顾呢!”“我知道了,我一直陪着他呢。你爸昨天一晚上也不说话,也不吃饭,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我这才说替他来看看”!舅舅哽咽着说。

此时老公也跟着出来对我说:“你们几个光这么熬着也不行,我去医院旁边的宾馆给你们定个房间吧,到时候大家轮流到那儿睡一觉,缓缓精神。”说完他匆匆出去了。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我们满怀希望地与疾病抗争时,又一个沉重的打击接踵而至。

十五日傍晚时分,我在给母亲按摩时,觉得母亲身上热乎乎地,赶紧拿出自备的体温计给母亲测体温。38.3度,低烧。护士来了,告诉我们不超过39度,最好用温水降温,给病人用温毛巾擦拭前胸、后背及腋窝、手心、脚心等部位,并注意观察,随时监测。于是我和妹妹又开始忙碌起来,不停地换水、擦拭,体温慢慢下去了,可是不到两个小时,又回到了39度,护士在请示了值班医生后,给母亲打了退烧针。这样反反复复直到十六日凌晨,就在查床前,母亲的气管中似乎涌出了许多痰,咳又无法咳,脸被憋得通红。护士再次来到病床前又匆匆走了,接着护士长一溜小跑着过来,吩咐我们帮母亲侧过身,只见她扣起手掌,自下向上重重的拍下去,几下功夫,一口粘痰从母亲口中吐了出来。

“这是肺部感染,阿姨吸烟吗?”“不吸烟啊?!”“还有可能就是被动吸烟多,或平常口重,吃盐多。”说完,她回身嘱咐随从的护士说:“准备吸痰设备!为陪床家属讲解示范拍背排痰”!看着护士长严肃的脸,我颤抖的心又一次跌到了低谷。母亲的吊瓶又多了两瓶:消炎的和清痰的。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此时距离母亲犯病已经过了48小时,而且意识似乎越来越清醒,因为她的眼睛已经可以配合医生的话转动,她的有知觉的胳膊开始慢慢抬起,而且她似乎越来越累,觉越来越少。

我们不停地给她翻身、拍背、擦身,可是她肺里的痰就像机井里的水,不断地往上涨,听着母亲不时发出地粗重的喘息和气管里胡隆隆的声音,我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胸中堵得满满地。严重的时候,不到一小时,就得吸一次痰,2000毫升的痰桶两天就被倒了三次。这两天里哪怕是被弟弟妹妹撵着到宾馆休息一下,一倒在床上眼前一黑,耳朵里就传来母亲粗重的喘息声,吓得一个激灵就醒过来。

直到十八日早晨,痰慢慢减少下来,而意识越来越清醒的母亲似乎被吸痰的痛苦折磨够了,有痰的时候也是紧紧咬着牙不肯再让护士往气管里插管子了。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护士都被她都笑了。“阿姨,你可真有主意,我们不给你吸了,你可得配合我们自己往外吐呀”!听说不给她吸痰了,母亲竟然露出了久违微笑。我的时刻揪着的心,都被她的这个小小的微笑放松了不少。

七天过去了,母亲恢复地特别快,她不仅可以动了,而且可以发出含糊的声音了,这可能得益于她平常注意锻炼和极少吃药的缘故吧。周一早晨陈主任又来查房时一向深沉的表情终于轻松了许多,我知道妈终于脱离了危险。“陈主任,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妈一命!”“哎,我也没想到能抢回她的命!下一步要进行功能恢复训练了,你们可不能松懈呀!”“放心吧,只要妈还在,再苦再累我也不怕”!我的整日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虽然大夫说的十二天的危险期还没过,可我知道母亲的生命已无大碍。

母亲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新生,格外高兴起来。但仅仅半天功夫,下午的时候她忽然指着妹妹满脸焦虑,嘴里依依呀呀说着,还不时用手指着家的方向。我明白,妹妹是干理发的,每年年底都是最忙碌的时候,母亲是惦记着她的生意呢。于是,我故意逗她说:“娘啊,你是让红燕回家挣钱吧!”母亲使劲地点着头。妹妹的眼红了,却笑着说:“姑啊,你自己都管不了自己呢,还这么疼我!”这就是母亲啊,她心里装着所有亲人,却唯独没有她自己。

腊月二十三,小年,父亲来了。虽然我们一直跟他不断地传递着好消息,并再三嘱咐不让他到医院里来。一是怕他累着,更怕母亲会受刺激血压升高。可父亲还是不顾弟媳的劝说、警告,自己偷偷坐车来了。接到弟媳焦急的电话,我只能提前跟母亲做思想工作,告诉她我爸想来,但怕她激动不敢让他来,母亲使劲摇头,又使劲点头。

父亲来了,只有短短几天,他却明显消瘦了许多。临来前父亲刮了胡子,理了头发,却怎么也无法掩饰脸上的焦虑和悲伤。就在父亲拉住了母亲的手的那一瞬间,母亲号啕大哭,父亲泪如雨下。我急忙上前“训斥”:“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不许激动不许哭,你看看,血压又上来了吧。不是没事了吗?,我们几天就可以回家了,再这样,我这就让我爸回去了!”母亲一边摇头,一边抽泣,而父亲的手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他们渐渐平静下来。看母亲恢复地挺好,父亲终于离开病床走到我跟前说:“开始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次没救了。后来你们说没事了,我就想,你妈伺候了我几十年,她就是成了植物人,瘫在床上,我就好好伺候她。现在看,她能行,倒不了!”

慢慢地,导尿管撤了,监护仪撤了,晚上的输液撤了……看着母亲的病情一天天好转,病房里开始有了笑声。大夫说要尽量让母亲心情愉悦,我们便千方百计逗母亲开心。特别是小叔,平常就与母亲走得近,又天生幽默,现在更成了病房里的开心果,连医生、护士都羡慕我们一家人的快乐。

过年了,我、弟弟、爸爸、妈妈四个人似乎又回到了我们四个人的小家,第一次在医院里过了个年,我们不但高高兴兴吃了医院里特意给准备的饺子,弟弟还特意买了瓶酒,和父亲喝了一点点,以示庆贺。

大年初一,陈主任就过来查房了,他先检查了母亲的病情,又算了算住院日期,说:“我看了正月初六是个好日子,你们可以出院了”!

那怎么行,我们至少要过了十五才行吧!这种病不是至少需要住四十天吗?”虽然是二十多个衣不解带的日子,可我早已忘记了劳累,忘记了季节,只剩下重新抢回母亲的喜悦。“我是大夫,初六正好三个疗程,病情已经稳定,只要按时服药,注意锻炼,在家比医院更有利于病人的恢复,你们就放心吧!”大夫的这些话让我心花怒放。母亲呢,剩下的日子就剩下了两句话:“海英呢?咋还不让回家呢?”

    正月初六,一大早妈就特别兴奋,盼着查房,盼着出院,尽管大夫已经开好了今天的药,让中午走,可是一不留神,她就用自己尚不灵便的手偷偷开大输液开关,希望一下输完,马上回家。

自从母亲病重,我才真正明白了那个词:老小孩。这次生病让母亲对我有了严重的依赖,只要一会儿不见,她就开始追着问:“海英呢,海英呢?”“上厕所呢!”弟弟边笑边闹:“娘,你这么离不开我姐,她开学了怎么办?要不,别让她上班了,让她请长假在家伺候你得了!”“那不行啊,她开学我就好了。

到了晚上,母亲就拽着她盖得厚被子往我身上搭,还念念不停的说:“家里冷,我这个被暖和。”于是,我干脆钻进她的被窝,娘俩合盖一条被子,这样晚上只要母亲一动我也就醒了,帮她翻翻身,揉揉腿。虽然每晚只睡四、五个小时,但我们母女都感觉特别温暖,特别踏实。

几个月过去了,坚强的母亲在家人的精心照料下,已经能够自己走下楼梯到大街上散步了,回去复查的时候,连陈主任都对她的恢复效果感到惊讶.可是我们知道回家之后,无论多难,多痛,母亲坚决不拄拐棍,不坐轮椅,从床上坐到床下走,无时无刻不挺直了脊梁.母亲啊,您是一家人的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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