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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更的自画像:我知道自己是一个优秀的艺术家

 柳星星h02xgxmd 2017-07-09

我是一个优秀的艺术家,并且我知道这一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忍受了太多苦难。如果我不去从事我的天职,我会认为自己是一个有罪之人——保罗·高更

提起高更,我们眼前闪过的是一幅幅以红色、橘色为主色调的充满热带风情的画作,画里树木高大,河水碧蓝,最令人深刻的是姑娘们那粗野、炽热、闪烁着健康光泽的身体——那是他在塔希提时期创作的作品,也是他最为人所熟知的系列作品。

但,或许是这组作品出现的频率太高了,反而让我产生了免疫力。读完《这就是高更》,我印象最深的竟是他那些各式各样的自画像。

自画像是他很重要的创作题材。他一生创作了大量的自画像,在那些画像里,他自负,他苦闷,他伟大,他潦倒,他徘徊在天堂和地狱之间······

这些自画像非常直接地引起了我对高更的兴趣——在这些自画像里,他总是斜着眼睛看人,一副睥睨众生的样子。我太好奇他为什么会总是这样一副表情——一度还怀疑他是不是有斜视,真的,没开玩笑,为此还特地去找来他的照片求证——完全不存在这种问题!但照片里的依然自负、锐利。

保罗·高更

从高更创作的许多幅自画像里,我们能够得到许多信息,比如他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他的绘画风格什么样的,他创作风格的进化历程,他与凡·高的分歧,他晚年的心境等等。下面请听我一一道来~

艺术追求

《这就是高更》正文第一页,就是他最有名的自画像之一——《有黄色基督的自画像》。

《有黄色基督的自画像》

光从视觉上来看,我们可以看到这幅画有如下特征:线条明晰、有硕大的体积感、色彩对比强烈。而且,内涵丰富,似乎具有某种象征意义。

为什么会呈现这种特征?这与高更的哲学诉求和艺术追求是分不开的。

高更认为,艺术家就是洞察者,他们能看到事物外表之下所蕴藏的生命的深层奥秘。这幅《有黄色基督的自画像》左边的基督暗示出,他既是一个拥有近乎神一样创造力的艺术家,同时也是一个为艺术献身的殉道者。而右边的陶罐呢?

1890年,在给好友埃米尔·贝尔纳的信中,高更把这个陶罐形容成是“在地狱的熔炉中炼成的”,就像“但丁在地狱之旅中瞧见的东西”。作为一个受到天启的洞察者,他既可以享受它所带来的欢愉,创造的喜悦让他如在天堂;但同时他也必须承受它带来的苦难——他的画不被当时所接受,他总是处于很困窘的境地。

高更许多自画像都带有明显的宗教特征,而且他喜欢把自己比喻成不被世人理解的圣人,之后要讲到的《头带光环的自画像》和《橄榄园中的基督》也是如此。

象征主义是19世纪末的一种艺术和文学运动。象征主义诗人强烈反对同时代的理性主义者和唯物主义者,他们宣称纯粹的主观感受优于对自然世界的现实性描绘。这种思潮与高更的艺术追求不谋而合。

高更认为艺术作品应该用非自然主义的色彩、线条和构图来表现画家的感情和思想——这,就是后印象派的奥义。

画风转变

自画像

《头悬光环的自画像》

当然,高更这种后印象主义的创作风格也不是一朝形成的。他前期受印象派影响很深。

第一幅自画像来自高更早期,而第二幅是后期作品。我们可以看到,两幅作品的风格有着非常显著的不同。

第一幅画像真的就只是自画像而已,重视的是绘画对象这个实体。这是印象派的画法,印象派画家的目标就是准确地描绘眼睛所见的东西,记录多彩的世界投射到视网膜上的印象。

而第二幅作品色彩对比强烈、线条粗粝简洁;高更头顶的光环、耳后垂着的两个苹果,以及手上夹着的蛇,则让这幅作品带有很强的虚构色彩,充满暗示性。

这幅《带光环的自画像》是高更在法国西北部的渔村 Le Pouldu 完成的。策展人 Philip Conisbee 注意到画中的宗教象征主义,认为“苹果和蛇指涉伊甸园、诱惑、原罪和人类的堕落”。

高更将画布分为两半,把自己画得既像一个圣人又像一个罪人,反映了他作为一个艺术家的个人神话。在画面上部,高更像天使一样拥有光环,无视苹果的诱惑。画面下部,他手握一条蛇,体现了他的二元性。

总之,高更后来认为绘画不应该像印象派所追求的那样只是记录事物的表面样貌,而是表现艺术家及其所描绘对象内心深处的情感。

我们再来欣赏几幅他的画作,感受感受他前后期画风的转变。

前期

《裸体研究》

《两个沐浴者》

后期

《布道后的幻想》

《万福玛利亚》

前期更重实体,后期则充满虚构色彩,更高努力用画笔去表达自己内心所感所想,颜色、线条、构图都是为自己的思想服务。

高更与凡·高

《橄榄园中的基督》

虽然这幅画名为《橄榄园中的基督》,但我们不难看出,这其实是高更的自画像。

基督的面部几乎就是高更本人。厚重的眼皮和鹰钩鼻是高更的典型特征,他也经常在自画像中表现这些特征。高更用这样的方式把自己表现成一个忍受着痛苦的救世主,就像基督那样被自己的门徒所抛弃。基督即是在橄榄园中祈祷后的第二天清晨,被犹大之吻所出卖的。

但为什么基督的头发和胡子是红色的?

这幅画做于高更离开凡·高之后两年间。《这就是高更》的作者认为这幅画是高更献给凡·高迟来的、充满歉意的作品,而画中基督的红色头发和胡子正是对应了高更心中凡·高的形象。

高更曾给凡·高写过一封信,附带了这幅画的草图。但凡·高一如既往地坚信画家应该准确地观察世界,而不是描绘自己的想象和记忆。他因此苛责高更画中的橄榄树,认为它们的样子完全不对。

是的,高更和凡·高在绘画上存在很多分歧。

众所周知,他们曾在阿尔勒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其实在高更决定南下阿尔勒之前,他和凡高曾交换过一次自画像。

高更送给凡·高的画像↓

高更

凡·高送给高更的画像↓

凡·高

高更送给凡·高的自画像叫《被抛弃的人》,高更对自己的这幅画像十分自负,送给凡高时还写了一封长信。他在信中说:

“(画中的我)就像雨果的《悲惨世界》主人公冉阿让一样具有高尚的气质和善良的内心,脸上血管淌着热血,眼睛周围是融铁炉的色调,表现画家的内心炙热。眼睛和鼻子的画法像波斯地毯的图案,导向抽象的和象征的艺术。用小孩的色彩画成柔和的供少女房间中装饰的壁纸背景。

这个冉阿让意志坚定,十分可爱,却遭受社会的迫害,被置身法律之外,难道他不也体现了当代印象派画家的形象吗?我画了他,并把他画成我的模样。我送给你的不仅是我的画像,而且是作为不幸的社会牺牲品的我们所有人的画像。”

但凡·高似乎并不是这么认为的。他曾在给弟弟提奥的信中将这两幅画做过一番对比:“可以把我送给高更的自画像与高更自画像比较一下。我在写给他的回信中说,如果允许我赞扬我的个性的话,那么我就当仁不让了,我努力在自画像里不仅画我自己,而且还画了所有印象派画家,我把自己画成一个和尚,永生佛的忠实崇拜者。当我把自己的构思与高更构思相比,我发现同样严肃,但较少绝望。”

这,是他心中的自己,冷静、严肃。

这与旁人对他的印象非常不同,甚至是完全相反的!

在高更眼里,凡·高无疑是疯狂而偏执的。在阿尔勒与凡·高同住的日子里,高更曾为他画过一幅画像——《正在画向日葵的凡·高》,这幅画像正印证了这种说法。

《正在画向日葵的凡·高》

这幅画中,画面背景的主色调是天蓝色和柠檬黄,画面中,凡·高正在画他最喜欢的主题,夏季阿尔勒的田野中遍地盛开的向日葵。凡·高全神贯注地盯着向日葵,画笔则按在画布上,疯狂又绝望。高更把此画视为两人友谊的见证,但凡·高似乎并不喜欢他在画中的样子。他给他们共同的朋友贝尔纳写信说:“没错,画的是我,但却是发了疯的我。”

关于凡·高精神状态的讨论永远不会结束。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画绝不是疯子所画。那种把他描绘成在发狂状态中作画的流行看法,并不符合事实。在给提奥的信中,他一再强调,他只在神志清醒时作画。

凡·高也画过高更的肖像,但他最喜欢描绘的还是黄色小屋里高更的椅子。这是一幅假想高更在场的肖像——蜡烛代表了画家的活力——也是一种缺失的图像。在给弟弟提奥的信中,凡·高一再强调他对于高更很快将离开阿尔勒的担心。

《高更的椅子》

最后,高更确实离开了凡·高,离开了他们一起作画的黄色小屋。

至于他们为何走到这一步,我不打算展开来讲,因为10086个字都搞不定啊!

我只想简单总结一下自己的看法,两个人在绘画上虽然互相激励和促进过,但也存在很多分歧:高更作画更加随心所欲,他的创作经常取自记忆,而凡·高的创作却是来自生活,强调绘画对象的准确性。况且,高更从来没有对凡·高任何一件作品做过一丁点评价,这让凡·高确信高更——这个他视为挚友、知己的人——认为他的画毫无价值。关于绘画,他们爆发过无数次争吵。

另外,两位艺术家的个性都太强烈了。凡·高敏感脆弱,情绪也总是不稳定,这让高更感到非常厌倦。况且高更个性随性浮浪,并且冷漠,像一阵抓不住的风,不会为任何人驻足停留。这让经历了长时间孤独作画的凡·高感到不安,他越想挽留住他,情绪就越加反复不定,行事变得更极端。最后,他甚至用剃刀威逼高更,这吓坏了高更,也直接导致了他的离开。

高更的晚年

《各各他附近的自画像》

高更的这幅自画像看得我实在是太难过了,画幅里满溢着一种阴郁而绝望的气息。

这幅自画像完成于高更生命中最后的日子里。与之前的自画像相比,如今的他显得形容枯槁、毫无激情。画面上也不再有之前的那种鲜艳明亮的色彩。

因为他这一生中饱尝失败——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成功,但他的画很难卖出去,兜里的钱永远处于快要用尽的状态。在他生命后期,身体也饱受折磨:他从妓女身上染上了梅毒。有一段时间,他甚至病得卧床不起。为了活命,他甚至一度为自己憎恨的殖民政府工作。

这些困苦,连同彻底的孤独感(没有一个老朋友给他写信),把他带到了绝望的边缘。1897年,传来了更坏的消息,他久未通信的妻子梅泰来信说,他最疼爱的女儿阿琳因肺炎病故。

这幅《各各他附近的自画像》就是在这处境下种完成的,我想,任谁经历过如此长久、如此浩大的苦难,都会变得心如死灰吧。这幅画将他那阴郁的情绪体现得淋漓尽致。

纵使他激情不再,心中也不再抱有任何一丝希望,但有一点始终没变——他是圣人,受苦受难的圣人——这是他烙印在骨子里的、流淌在血液里的信念。不,与其说是信念,不如说这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足见他对于自己才华的自负。

所以,在这幅自画像里,他仍然是基督:各各他是基督受难的地方,耶稣在各各他山上被送上了十字架。而此时的高更已然情绪低落、麻木不觉了。他身后是各各他山阴暗的山坡,仿佛预示着这一次他注定无法逃脱自己的宿命。贫病交加之中,高更意识到自己最终的受难之日已不远了。

死神降临前, 高更给友人德· 蒙弗雷写了封绝笔信:“ 我只想要寂静,除了寂静还是寂静。让我平静地死去,被人遗忘。”1903年5月的某天早晨,他的愿望实现了:服用了大剂量的吗啡之后,高更死于心脏病。当日下午,他被默默地葬于阿图奥纳的耶稣受难墓园。

高更希望被人遗忘,但他死后却很快声名日隆。1906年,在巴黎的大型回顾展中,《野蛮人》占据了一个醒目的位置。亨利·马蒂斯和巴勃罗·毕加索都被高更作品的震撼力所折服。从那时起,人们正式将其视为最伟大的现代艺术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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