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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极致体验:澎湃的福流 附:红尘炼心

 昵称33542116 2017-07-13

幸福的极致体验:澎湃的福流

 

2007年的夏天,我去西藏参加一个学术活动。在忙碌的讲学完成之后,我抽空去了趟布达拉宫,瞻仰藏族同胞心目中的圣地。

时值黄昏,我随着游人慢慢地向出口走去时,在回味之间蓦然回首,突然被一幅美丽的景象所震撼——在拉萨的蓝天之下,落日的光辉之中,布达拉宫白墙金顶的映照下,一个身着棕色僧袍的老僧,正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扫着地

地面上是无数游客和信徒撒落下的祈福钱钞,满地的金钱犹如尘土和垃圾一样,被这位老僧扫入簸箕之中。

我的心中突然一阵发紧,一种瞬间产生的、压倒一切敬畏情绪油然而生,同时也感到一股暖流从头到脚流遍全身顷刻之间,我觉得仿佛找到了人生真实的意义,它不是金钱、权势、地位,而是一种心灵的敬畏、宁静和快乐。这样奇妙的体验,令我沉迷其中、欣喜若狂、如痴如醉、欢乐至极!

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这样奇妙的心理体验就是一种幸福的终级状态——它是一种澎湃的福流


 

什么是福流

 

1975年,美国著名心理学家米哈伊·希斯赞特米哈伊Mihaly Csikszentmihalyi)发表了他历经15年的研究成果。

1960年开始,他追踪观察了一些特别成功的人士,包括科学家、企业家、政治家、艺术家、运动员、钢琴师、国际象棋大师,等等。结果发现,这些人经常谈到他们一个共同的体验:在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时,他们全神贯注的忘我状态,时常让他们遗忘了当前时间的流逝和周遭环境的变化。原来这些成功人士在做事情的时候,完全出自于他们内在的兴趣,乐趣来自于活动本身,而不是任何外在的诱因(如报酬、奖励、欣赏等)。这种经由全神贯注所产生的极乐的心理体验,米哈伊称之为flow,并认为这是一种最佳的体验。



这种体验当然不是由米哈伊第一个发现的。

在人类五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已经有很多思想家、哲学家、宗教人士谈到过这种奇妙的、极致的幸福体验。尤其是东方的传统文化,如教、教、教,经常提及这种由心理活动所产生的神奇的快乐体验,禅宗也经常谈到这样一种全神贯注、时光流逝、心旷神怡的生活和工作状态。

在心理学领域有很多学者,把这样的体验翻译成“爽”、“心流”、“极致”、“涅盘”,等等。我个人认为,把这种体验翻译成“福流”体验可能更贴切,因为它是一种幸福的终极状态,近、近、更近。

一个很多人所不知晓的情况就是,米哈伊的儿子迈克尔Michael)还是伯克利加州大学中国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几年前,在面试迈克尔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一个八卦的问题,就是他父亲的灵感是不是跟他研究的老庄哲学有很大的关系。迈克尔说,应该是有。因为迈克尔研究的是中国哲学家庄子

《庄子》一书中第一篇文章谈到的《逍遥游》,很大程度上就是这种自娱、洒脱、旷达、愉悦的感觉,一种真正的物我两忘、身心酣畅的绝妙经验。庄子在《南华经》中特别描述了一个普通人这种流畅的福流体验——他就是宰牛的屠夫庖丁,在从事自己所熟悉和喜爱的工作时,就达到了一种物我两忘、酣畅淋漓的状态。原文是这样写的:

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文惠王在震撼之余,情不自禁地问庖丁,你解牛的技术为什么能做到如此的出神入化、行云流水?庖丁回答,三年前解牛,我眼中只见牛,三年后解牛,眼中无牛。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进入到一种极致的体验状态,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福流状态。


 

福流体验的六种心理特征

 

福流的状态有什么特点呢?在1975年出版的《福流:一种美妙的心理状态》一书中,米哈伊谈到了六种福流的心理体验特征:

第一,全神贯注,注意力高度集中,完全沉浸在自己所从事的工作之内,忽视了外在所有的影响;

第二,知行合一,行动和意识完美地结合,已经变成了一种自动化的、不需要意识控制的动作,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流畅感;

第三,物我两忘,自我的意识暂时消失,此身不知在何处;

第四,时间飞逝,有强烈的时间扭曲感,不知不觉中,百年犹如一瞬间;

第五,驾轻就熟,对自己的行动有一种完美的掌控,不担心失败,不担心结果,充分体验行动的过程,感受到自己每一个动作精确的反馈;

第六,陶醉其中,一种超越日常现实生活,发自内心的积极、快乐和主动,不需要外在奖励就能体验到行动的快乐,完成之后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由此可见,这种福流的体验既包括了身心体验的因素,例如个体处于福流状态时的感觉,包括行动和知觉的融合,以及注意力集中和潜在的控制感;也包括结果因素的影响,即个体在处于福流状态时内心所体验到的一种结果,包括短暂的失去自我意识、时间意识和活动本身的目标意识。

 

产生福流的三个客观条件

 

1997年,米哈伊福流状态的体验又增加了三个条件因素,也就是产生福流活动的外在客观条件,包括三个很重要的因素:

第一,清晰的目标——当我们知道自己需要达到什么目标,得到什么结果,意识到什么样的目的时,我们更容易产生福流体验;

第二,及时的反馈——我们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向我们提供了准确的、有意义的、快乐的反馈,激发出我们从事这个行动的强烈动机;

第三,技能和挑战的完美匹配——当我们所面临的挑战特别困难时,我们很容易产生挫折的感觉,而当我们的挑战特别容易的时候,我们就会产生单调、厌倦的感觉。只有当我们的技能和挑战处于一种最佳匹配的状态时,往往容易让我们进入到一种福流状态。

因此,幸福,特别是幸福的终极体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不只是一种哲学的思辨,也不只是一种宗教的说教或道德的宣传,它是我们的生活,它是我们的感受,它是我们身、心、灵完美融合的状态。它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之中。

任何事情,一旦让你产生浓厚的兴趣,专注沉浸其中,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知,始终被一种愉悦的力量所推动,虽然这件事情对你有一定的挑战,但你仍然不断地奋斗、创造、探索,觉得自己能够控制它、完成它,而且做完以后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无比喜悦,一种创造性的乐趣!如果这些情景都出现的话,那么,祝贺你,毫无疑问,你就是拥有过福流体验的人。

 

生活处处有福流

 

能否体验福流状态,跟做什么样的事情有关吗?

其实,想要让我们在日常生活、工作中体验到这种幸福的终极状态,远比我们想像的简单:

强烈的福流体验,通常产生于我们的心沉浸在我们所做的事情时。所以,工作会让我们产生福流——为人民服务,为家人辛劳,都是可能让我们产生福流体验的重要原因。

人们在做自己爱做的事情时,往往能够体验到这种福流状态。如喜欢摄影的人,尽管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行迹不定,仍然孜孜不倦,他们就沉浸在一种福流状态中;喜欢音乐的人,在欣赏音乐的时候,也享受音乐所传递的节奏、韵律、感情,他们也沉浸在一种福流状态中。

运动也经常会让人们进入到福流状态中,为什么有人会打球到天黑不想回家?为什么老人打了很长时间的牌到也不愿意休息?为什么马拉松长跑有这么多的人愿意去参与?都是因为运动使他们产生了福流体验,让他们沉浸其中并上瘾。

而当我们的注意力关注于我们周围的亲人朋友身上时,也经常会让我们体验到福流状态。如彼此相爱的夫妻生活,或者只是和朋友谈心、和亲友聚会、和家人一起吃饭,也都是会产生福流体验的重要活动。

同样,一部好的电影,一本好的书籍,一首好的诗词,一段好的音乐,都能够让我们进入到这种福流状态。即使在我们打坐、沉思、冥想、专念的时候,我们也很容易进入到这种福流状态。

因此,幸福其实离我们并不遥远,因为福流就在我们的生活中;所谓“极致的幸福状态”其实也就是我们身、心、灵完美交融的快乐体验。

从美国心理学之父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的“意识流”stream of consciousness),到今天积极心理学的“福流”(flow),我们可以隐约见到读书至乐的永恒“福流”。

我也是在充分感受福流的体验中完成的这本书,希望它也能使大家手不释卷,沉浸其中,直至进入到福流状态。读书的福流正如水之温润流畅——它是潺潺而下,逐渐浸满四肢百骸;它是缓缓而入,慢慢沁溢心脾脏腑。无怪乎“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吾心可鉴,夫复何言?


 彭凯平《吾心可鉴:澎湃的福流》(清华大学出版社2016年)自序


 

附:红尘炼心——道德与正义真的是人的天性吗

为何道德和正义是我们人类的一种本能和天性呢

 首先,我们发现,人类习惯性地、主动地把道德和人类出现的第一个情绪紧密相连。

人类是一种充满复杂情绪体验的生物,但是人类最早出现的情绪不是快乐,不是愤怒,而是厌恶。人类的婴儿在出生后两个星期就会出现厌恶的表情;更有意思的是,人类下意识地把人们的道德和厌恶联系在了一起。因此,遇到很多不道德的事情时,人们的自然反应是恶心、厌恶,觉得这种事情肮脏,不洁、不净、令人作呕等等。

所以,乔纳森的第一个心理学实验就是从一堆堪称奇葩的提问开始,他让人对一些人类的行为做出判断,看这些行为是不是不道德。比如说:

①有一户人家的狗在家门口被撞死了,他们听说狗肉很香,所以切开了狗的尸体煮了吃,没有任何人看到他们所做的一切,你觉得他们做的事情道德吗?

②一个女人清理橱柜时,发现了一面旧的美国国旗,她现在也用不了这面国旗了,所以她,决定将它剪成碎块用来拖厕所的地板,你觉得她,做得对吗?

他甚至还提出一些更加稀奇古怪的案例 :

假设有两个兄妹,一个九岁,一个十岁,躲在大树后效法接吻,你觉得他们做得对吗?

还有更奇葩的问题:

有个男人,每周五下午去超市买一只鸡回来。但是在烹饪之前,他一定要和这只鸡发生性行为,然后再把它煮了吃掉,你觉得他这样做道德吗?

针对上述离奇的问题,并没有任何法律或政策规定我们不能那样做。但是,绝大多数人都会本能地觉得做这样的事情恶心、别扭、怪诞、荒谬,因而不值得去做,也不应该去做,那是不道德的行为。

换句话说,人类的道德与不道德可能是建立在这种“对劲和不对劲”的感觉基础之上。这与我们中国人所说的“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的观念非常相似。

这就是为什么越来越多的道德心理学家意识到我国哲学家王阳明的“良知理论”可能是有科学道理的(所谓的良知就是不用觉察都会觉得对还是不对的一种感觉)。因此,乔纳森的道德心理学实验研究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证明了我国心学的伟大,良知其实就是一种情绪体验。

这项研究让他有了一个很重要的发现:人类道德判断的依据并不是我们通常所理解的政策、规范、法律、原则,而是人类朴素的、自然的、本能的反应所有这些反应建立的基础,不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理性,而是我们通常轻视的情绪。西方哲学家、经济学家、社会学家、政治学家等通常推崇强调理性在人类思维中的重要性,恰恰低估了感情在人类思维中的作用。

其次,道德是人类的一种天性,还在于我们人类对“对与错”的判断,不完全是靠后天的教育才领略到的。

著名心理学家科尔伯格就发明了一系列的道德两难问题,其中最著名的问题是一个叫海恩斯的男人,是不是可以闯进药店去偷药来拯救他正垂死的妻子?心理学家就发现,各年龄阶段的孩子会随着自己心理的成熟而发展出对这个问题的善恶判断。也就是说,当孩子没有到一定年龄的时候,家长无论怎样解释“这件事情的道德意义有多大”,也不会起作用;但是当孩子的心理成熟到一定阶段之后,只要跟小朋友一起玩一个游戏,就可以理解公平正义到底是怎么回事。因此,可以说,人类的道德意识是我们心理成熟的一种体现,这就与孟子所说的一样:恻隐之心,是非之心,源自天然。

其实关于“对与错”这一点,道德心理学就很好地平衡了道德中“情”和“理”这两个维度。这在中国哲学中也是一个讨论了很长时间的命题,是循情,还是循理?心理学家发现,人在某种意义上讲有情,但也有理,但是情在先,理在后。这是心理学家的一个贡献,而乔纳森在这个领域所做的贡献是最多的。

乔纳森 ·海特 (Jonathan Haidt)是2014年美国总统科学奖的获得者,从事道德心理学的研究。他认为,人类的道德意识、正义之心是一种人类的本能,是人心的一种积极主动的反应,是人类进化选择出来的一种竞争的优势。因此,无论是人心向往善良和高尚,还是人心厌恶邪恶和卑鄙,都是我们人类的灵性、悟性、德性的一种体现。每个人遵循的、信奉的、实现的道德原则其实并不完全一样,比如有人比较强调理性的法律,有人比较强调感情的直觉,有人比较强调天然道德,有些人比较强调社会契约,这都是各种各样道德基础上的差异。

再次,道德与正义之心属于我们人类的天性,还体现在我们人的行为经常下意识地不由自主地受到道德理念的影响。

乔纳森就做过一个有趣的实验,他们对来参加实验的人进行催眠,使被试无论何时听到某一个单词的时候都会感到厌恶。乔纳森使被试做出反应的这个单词叫做“拿” (take)。比如有这样一个案例 :一个自称是坚定反腐的国会议员,自己却偷偷地从烟草公司那里“拿”贿赂。不出意外,在乔纳森所准备的六个故事中,只要出现了催眠的密码词——“拿”,不用提供任何的信息,大家就会对故事的主人公(比如说这个议员),提出严厉的批评。

然而,问题在于,即使有些故事的主人公,并没有做任何不道德的事情,但如果用了“拿”这个字,同样会使被试对他们表现出厌恶反应。比如,乔纳森就让这些参加实验的人读一个故事:有一个学生会的主席在和老师讨论“如何安排课程的讨论时间”,用的说法就是“他建议拿那些吸引教授和学生的话题”作为讨论的主题,这个故事没有任何违背道德的情节,但还是有三分之一的受测者谴责这位学生会主席,因为他们受到了“拿”这个概念的影响。

联想到我们中国的反腐运动,现在就容易明白 :为什么它这么容易受到大众的热烈推崇。在很大程度上,因为它也是我们人类的一种道德和正义之心的自然流露,是国人良知的行为体现。

长按扫一扫,架起智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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