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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如若当初 文/璃情

 胡乱唱歌Xm 2017-07-15


   

楔子

那年四月,春意正浓,淡黄的阳光轻洒在身上,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苏玥和梁珲便是在这么一个樱花飞扬的盛春时节相遇的。时至今日,苏玥还在想,如果那一日,她与他未曾相遇,她与他的人生轨迹只是擦肩而过,也许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如沧海桑田,变得物是人非。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果,让人从头来过。

正值傍晚时分,苏府四周静悄悄一片,而此时高大的院墙上突然映出两道鬼鬼祟祟的影子。

“小姐,咱们快些回去吧,要是老爷夫人知道我没有拦着你,还跟着你偷跑了出来,肯定饶不了我。”丫头碧莲紧张地说道。这都多少次了,小姐胆子怎么就这么大,整天想着法子地偷跑出来。

“哎呀,有什么好紧张的,你要是害怕,你就回去吧,我才不要呢,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苏玥说道。她好不容易趁着她爹她娘去戒念寺上香跑出来,不好好玩够本,岂不是太亏了自己。而且,今天晚上可是荣街一月一次集会的日子,苏玥只要一想到那琳琅满目的好玩的和好吃的,她觉得即使回去会被爹娘痛骂一顿也值了。

碧莲很委屈,她不是担心小姐遇到危险嘛,“那好吧,不过小姐,我们只能在外面呆一会啊。”

苏玥嘴上是答应了,但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反正到时候还是得听她的,“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走,去荣街玩去。”说罢,拉着碧莲急急忙忙地往荣街赶去。

此时,天已差不多黑了下来,荣街的繁华热闹也才刚刚开始。此时的荣街,正如它的名字一般,繁荣景象难以言明。街道两旁尽是商人小贩,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片欢声笑语。茶坊酒肆也是不同于以往,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两人到了之后,苏玥便完全放开了自己,自己和碧莲身着男装,估计也没人能认得出来。但,这可苦了碧莲,她家小姐跑得太快了,一会去摸摸这个玉簪,一会去给杂技表演喝喝彩,跟个兔子似的,没有一刻是歇着的。碧莲正努力地跟上她家小姐,这时,一阵人头攒动,当碧莲回过神来,大惊失色,她家小姐已经不见了踪影。碧莲急得哭了出来,她把小姐丢了,老爷夫人回来了可怎么交代啊。没有办法,碧莲只得赶紧回府上搬救兵。谁知,她刚跑回到府上,就遇到了上完香回来的老爷和夫人,这两位见碧莲如此情形,赶紧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碧莲哭着说道,“小姐不见了……”。苏老爷和苏夫人怛然失色,立即派人出去寻找……

而此时的苏玥完全不知道,因为她的失踪,苏府上下正处于一片混乱当中。

其实刚和碧莲分散的时候,苏玥还是挺着急的,但转念一想,碧莲一走,就没人管她了呀,而且碧莲如果找不到她,自己就会回到府上。于是,苏玥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很是宽心地“吃喝玩乐”去了。

逛了许久,苏玥也累了,就想找个地方休息片刻。去哪呢?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荣街有一个青楼,名叫“清溪阁”。苏玥对其很是好奇,不过是一间青楼,竟起了一个如此雅致的名字。她曾经问过荣轩哥哥,奈何她怎么刨根问底,荣轩哥哥每次都能把她糊弄过去。不说拉倒,她自己去实地“体验”一番。

苏玥不知道的是,因为一时的好奇心,她和梁珲的命运便纠缠在了一起。从此,尝尽世间离合悲欢。

多年以后,苏玥常问自己,后悔吗?如果她当时打道回府,他和她不过是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其实,她是想让自己觉得不后悔的。然而,不管拿出多少理由说服自己,她想,她终究还是悔不当初。

当苏玥站在“清溪阁”那气派的大门前,她震惊了,原来青楼都这么……气派吗。于是,从没有来过青楼的苏玥,在潜意识中对青楼有了一个不算错误的认知,苏玥不知道的是清溪阁不同于其它的青楼,它背后的势力无人不知,但也无人可晓。

苏玥长舒了一大口气,安慰自己,应该没人看得出来自己是女的,嗯,没人!然后“视死如归”地踏进了清溪阁,殊不知,她的一系列表现全部落入了二楼一位白袍公子眼中。

这位白袍公子不是旁人,正是玉梁国大皇子梁珲。

在玉梁国,大皇子梁珲可谓是名扬天下。相传大皇子为人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俊美而不失优雅的长相令众多女子为之倾倒。在坊间就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玉梁大皇子,翩翩玉公子”,所以京城内官宦人家未出阁的小姐都以嫁给梁珲为荣。但也有传言,大皇子为人十分低调,除了上朝、帮助皇帝处理政事,其余时间足不出府,多少达官贵族亲自上门,想要与之结交,也无法见到一面。

而如今这位神秘的大皇子正站在清溪阁的……二楼,嗯,“看”苏玥。

梁珲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偷看一位男子入了迷……他只是无意中从窗户往下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位唇红齿白的小公子,又是目瞪口呆,又是兴高采烈,明明局促不安,偏偏故作镇定,眉目神情竟是明艳动人。梁珲不禁哑然失笑,男子怎会“明艳”呢,自己真是喝多了酒,神志有些不清了。

荣轩看着这位斯文淡雅的大皇子站在窗,出神地望着某处,不禁有些好奇,便调笑道,“我说,谁家的姑娘那么厉害,竟也能让我们玉梁国的大皇子迷了眼?”

听了荣轩的戏言,梁珲也不作答,自己这位好友一向爱开他的玩笑。

说起来,梁珲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应了好友荣轩的盛情邀请。因今儿个是荣街的“月会”,荣轩看不得他整天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行径,便把他从府中拉了出来。梁珲想着左右也没几个人认得出来他,就由着荣轩去了。正好,他也想散散心,最近朝中局势很是动荡,父皇的态度又晦涩不明,这令向来有把握的他也有些惴惴不安。

梁珲看着那位小公子进了阁中,才收回了眼,关了窗户,回了座位。荣轩看着梁珲泛着一丝愁容的的脸色,斟酌道,“最近三皇子有些按耐不住了,你打算怎么办?”

屋内的香炉焚着沉香,那沁人心脾的香气也无法化去梁珲心底的一抹躁气。

过了好大一会儿,荣轩才又开口,“皇上年事已高,且重病在身,却迟迟不肯立你为太子,明着说是为了锻炼你,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老三积蓄力量罢了。你最近称病休朝,但想必也听说了,最近朝中为太子之事闹得是不可开交。”顿了顿,荣轩看了看梁珲,还是一贯的风轻云淡,好似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现在朝廷之人已然分成了两派,哪两派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梁珲只是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轻笑道,“如何不知,你家荣右相不知往我府中跑了多少次。”

“我家老头子也是着急啊,你说你成天跟个仙儿似的,对朝中局势不管不问,人三皇子最近都开始动作了,你还在府上喂鱼泡茶喝呢。唉,有时候,我是真看不懂你,说你无欲无求,你却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说你野心勃勃,你又是独倚深院潇洒处之。”

梁珲默,坐在香云缭绕的熏炉旁,看起来果如外界所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若是生在平常人家,自是一段佳话,偏偏身处帝王家,再怎么儒雅也只是表相罢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原来,苏玥自进入清溪阁,就被人看出了是女扮男装。

虽说穿了男装,可苏玥正值年方二八,长得又是娇俏可爱,一身的明媚动人,眼明的人到底还是能看出来。而那户部尚书的儿子见苏玥一副月眉星眼,素齿朱唇之姿,心生歹意,上前调戏。谁料苏玥伶牙俐齿,惹怒了这位户部尚书之子,情急之下她拿出了荣轩哥哥给她的令牌,她记得荣轩哥哥跟她说过,只要拿着这块令牌,在荣街“横着走”都没人敢管。

清溪阁的管事看到令牌,便知苏玥的身份不一般,于是把苏玥请到了厢房,急忙向荣轩禀告这件事。

荣轩听完后,立马急了,“她人在哪,快带我过去。”看到好友如此慌张的样子,梁珲心里也有了猜测,莫不是那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小玥儿”。

厢房这边,苏玥正在来回踱着步,她真是欲哭无泪,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多大的好奇心她都不来。

门被打开,苏玥定睛一看,这不是荣轩哥哥吗,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荣轩就大步走过来,拉着她就是一顿训斥,“我就知道是你这个丫头,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青楼你都敢来!”

“轩哥哥,你不要生气嘛,我就是过来看一下下。”苏玥别的不怕,就怕荣轩发脾气,她赶紧卖乖弄俏,反正轩哥哥就吃她这一套。

果不其然,荣轩看见她这一副娇俏可人的样子,顿时就没了气,“又是偷跑出来的吧,你啊,真是越发调皮了。”

苏玥见荣轩不再生气,放下了心。这时,她才瞧见荣轩后面有一男子,待看清了他的面貌,小丫头着实呆住了。只见那人,朗眉星目,长身玉立,淡雅出尘中却又带着一丝清冷孤寂。看着他,苏玥只觉得一颗心如小鹿乱跳一般,耳边只剩下“咚、咚、咚……”的心跳声。

此刻梁珲只觉得世事之巧,这不就是让他“迷了眼”的小公子吗,竟是一位小娇娥。看这情形,她就是好友口中的苏玥妹妹啊。思及此,梁珲对着苏玥笑得愈发温柔。小丫头看他入了迷的样子,令梁珲心中生起一丝愉悦。荣轩到看小丫头被好友迷呆了的表情,只觉得刚下去的火又有涌上来的趋势,“看什么!我正跟你说话呢,你还敢跑神!”

耳边传来荣轩的低吼声,苏玥才发现自己竟然看着一位陌生男子入了迷,脸“腾”地一下就变红了,立马用手捂住脸,不过,这位公子长得真是好看。

梁珲看见小丫头的动作,不禁笑出了声,这一笑,小丫头都不敢看他了。

荣轩抚额,拉过苏玥坐了下来,脸上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好了好了,我一会派人送你回去,苏伯伯找不到你肯定着急得要命。”

苏玥一听急了,她还想着跟那位白袍公子认识认识,这一走,还怎么认识呀,赶紧冲荣轩撒娇道,“轩哥哥,我再玩一会,就一会,反正有你在我身边”,话说了一半,苏玥悄悄看向梁珲,“而且……不是还有这位公子嘛。”

见这般情形,荣轩哪里还不明白,小玥儿这是看上了梁珲啊。荣轩有些为难,虽说梁珲是他好友,但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偏梁珲是个皇子,将来还有可能成为那个身份。俗话说,“一入皇门深似海”,苏玥这么一个单纯的小丫头,进了皇家她该如何生存下去。想到这里,荣轩就觉得他有阻止的必要。可荣轩哪里能想到,这世上有些事不是他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不行,我们还有事,我现在就派人把你送回去。”

苏玥没想到荣轩态度那么坚决,把目光投向了梁珲。梁珲私心里也不想让小丫头走,便开口道,“不若让小丫……小姑娘留下来吧,小孩子生性好玩,玩够了让她回去也不迟。”

见梁珲帮她说话,苏玥心里一阵欢喜,可听到他说的话,又感到垂头丧气,对他而言,她只是“小孩子”吗?可她不小了呀,娘都说她可以嫁人了呢。

看着小丫头由原本的高兴转为愁眉苦脸,梁珲有一些不知所措,他说错了什么话吗,小丫头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屋内一阵静默,荣轩看着两人相顾无言的样子,心中无奈,便回头吩咐小厮,向苏家禀明苏小姐一切安好。

苏玥听到荣轩的话,惊喜道,“轩哥哥,你同意了吗?我就知道轩哥哥最好了!”边说话边拉着荣轩的胳膊,好一阵撒娇。

这边苏家收到荣相国府的报安,才慢慢平静下来。苏玥也在梁珲和荣轩的陪同下再一次踏上了游玩荣街之旅。

“你慢点,这么多人,万一磕着碰着哪了可别找我哭鼻子。”

有了心仪之人的陪同,苏玥的心情好到了极点,撒了欢的玩,听到荣轩的话也只是回头扮了个鬼脸,却没想到被梁珲看见,顿时羞红了脸。捂着脸转过身去,以此来遮掩自己的尴尬。殊不知这样的举动在身后两位人精看来,也只是掩耳盗铃罢了。

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我心悦你,你也心悦我。

小丫头的表现,梁珲如果再不懂,就是痴儿了。他心欢的同时却也感到了一阵苦涩,他身上所背负的,容他有选择的余地吗。

三人行,却各怀心思。

此时,荣相国府的下人传话,相国找公子谈话。荣轩知道他爹此刻找他,肯定是有急事要谈,但是他又放心不下苏玥。

苏玥知道荣轩的顾虑,“哎呀,轩哥哥,你赶快回去吧,干爹找你肯定有急事”,她正愁怎么给她和白衣公子创造单独空间呢,“你不用担心我,这不是还有……”,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沈玉儒。”小丫头不知道他的名字,梁珲便把母后为他起的字说了出来。

他竟然知道她要说什么,苏玥心里甜滋滋的,那一张笑盈盈的小脸惹得梁珲心里对她是越发的怜爱。

“潇然,你去吧,苏姑娘交给我,晚点我送她回去。”

荣轩心想,就是交到你手里我才不放心。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如此,玥儿天真,梁珲应该知道分寸。

荣轩走后,就只剩下苏玥和梁珲两人。苏玥心里虽高兴,可到底是女儿家,羞于开口。而梁珲也怕唐突了小丫头。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肩并肩,走到了荣街的凌烟湖岸。

“你……”

“你……”

苏玥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开口说话,却没想到梁珲也开了口,当即低下头,装作把玩自己头发的样子。梁珲见苏玥半掩娇羞的样子,也不忍让小丫头难为情。

“你跟潇然……”

“我跟轩哥哥只是兄妹关系,没有别的关系的。”苏玥一听到梁珲提起她和荣轩,以为梁珲误会了他们的关系,还没等梁珲说完,便赶紧解释道。

梁珲也只是想问荣轩和她是怎么认识的,但见小丫头慌慌张张解释的样子,他侧过头,轻笑出声。

梁珲这一笑,让苏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么可笑,懊悔地不行,却也禁不住抬头看向梁珲。

月光下,两道浓浓的眉毛泛起柔柔的涟漪,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犹如天上最美的星子,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仿佛一朵盛开的莲花在他唇边荡漾,令人目眩神迷,他是在笑吗?苏玥只觉得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扰了这种美好。

“好看吗?”

“好看……”苏玥猛然回过神,她好像再一次看着他入迷了。此时若是有地洞能让她钻,她二话不说肯定钻。她觉得十六年的脸全在今晚丢完了……

梁珲此时无比感谢他生的这张脸,能让小丫头着迷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那个,不知……沈公子娶妻了没?”说完这句话,苏玥此刻只想自己立马消失在梁珲面前。她出生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将矜持二字带出娘胎。

刚听到这个问题,梁珲脑中空白了片刻。从荣轩口中,他知道小丫头纯真无邪,不同于其他女子,但没想到小丫头这么……直接。

“回苏姑娘的话,在下还不曾与女子接触过。”

苏玥正懊悔着,闻言,心想,他这是在向我解释吗,难道他也喜欢我。想到这,她又惊又喜地望向梁珲。

梁珲是存了解释的心思,他也没想过让苏玥知道,对于这段情,他还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小丫头虽纯真,可无疑是聪明的,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

她抬起头,梁珲这才看清苏玥一张绝美却又带着一丝稚气的容颜。小丫头虽着男装,可那一双眼睛真是勾人,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大眼睛,此刻闪烁着黑宝石一般幽深的光泽。小丫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嫣然动人。

梁珲不禁有些看痴,手不受控制地抚上苏玥的脸庞。他的这一举动让苏玥有了些许勇气,“你喜欢我吗?”

看着小丫头期盼的眼神,梁珲恢复了往日的理智,背过身去,一言不发,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属于小丫头的,柔软又温暖的触感。

“你……说话呀,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随便。”梁珲的不言不语让苏玥很是心焦,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泄了下来。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见梁珲岔开话题,苏玥咬着下唇,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可不行,她不想丢了最后的尊严。

苏玥在前,梁珲在后,两人往苏府的方向走去。

看着苏玥落寞的背影,梁珲知道他伤了她的心。这世间寻常男子能做的事情于他来说,都是千般万般的困难。他没有办法给她承诺,他怕他小小的动作,都能使他和周围的人陷入万丈深渊。他的身份永远都不容他按自己的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而爱人这件事更是莫大的困难。

一路无话。

察觉到周围熟悉的景色,苏玥从神伤中缓过神来,“沈公子,我……到了”,身后那人依旧没有回答,“那我先进去了,沈公子,你……路上小心。”

梁珲只要一想到两人若就此别过,也许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他就觉得心如刀绞,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步踏前,就将苏玥准备离开的身子拉到了自己的怀抱。

苏玥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当即愣在了梁珲的怀里。

“对不起,我其实,很喜欢你。”梁珲紧张地等待着苏玥的回答,却半天也没有回应,低头一看,小丫头很乖却也很呆地靠着他的胸膛,这让梁珲心情大好。

感受到胸膛的震动,苏玥回过神来,但还是那一副呆呆地表情,“你刚才说……”

梁珲低下头,与苏玥的额头相对,看着那一双晶莹透彻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你。”

仿佛怕她不信似的,每一个字,梁珲都咬地特别清楚且用力。哪料小丫头竟然哭了,梁珲第二次在苏玥身上尝到了手足无措的滋味。

“你,你别哭,是不是我说错话了,还是我抱得太紧,弄疼你了。”

看到梁珲没了初见他时的温文尔雅的样子,苏玥乐出了声。小丫头一会哭一会笑,着实让从小到大除了他母后就没再接触过其他女人的梁珲吃了一番苦头。

“唉,还真是小丫头的脸,六月的天。”

“哼,你才是小孩子呢。我是小丫头,那你还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说这些话。”

“这些话是哪些话,我怎么不知道是哪些话?”

“就我喜欢你呀。”

“哦,我知道了,你喜欢我。”

苏玥后知后觉,才发现被梁珲给“调戏”了,不禁有些恼羞成怒,想要挣脱梁珲的怀抱。但梁珲哪里能让她如意,当即收紧了力度,将苏玥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两人相抱无言。

纵使梁珲再贪恋此刻的温馨,却也不得不放手,“好了,你快进去吧,我……过几天就来找你,好不好。”

苏玥也知道时辰不早了,可一想到两人刚互通心意就要分开,抱着梁珲的腰不愿意松开,唉,她真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刻。

苏玥软软濡濡的样子让梁珲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牵起苏玥的手,“丫头,乖,要不,我明天就来找你,我们还在凌烟湖岸相见,嗯?”

“那好吧,你一定要来哦。”

两人难舍难分了一段时间,梁珲这才看着苏玥进了府。

多年后,苏玥想,若是这一段情在她得不到回应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该有多好。

此后的三个月,梁珲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时常出府,来寻苏玥。但尽管如此,他依旧没有告诉苏玥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段时间,两人相处得太过美好,他怕他的坦白毁了这段时间的幸福,可终究只是一时的幸福。

三个月后,大皇子的婚讯传遍了整个京城。

而苏玥正在自己的闺房中挑选衣服,准备明天的赴约,“碧莲,你看哪套衣服好看呀,是这件粉红的,还是这件天蓝的。”苏玥知道她与他的关系,瞒不过身边的人,所以那一日在爹爹教训完她之后,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碧莲,并连哄带骗地让碧莲对这件事保密。

此时,大皇子的府中传来不断的打斗声。

“梁珲,你跟玥儿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否则别来招惹玥儿,这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玥儿交代!”荣轩是真得动了极大的怒气,当初,他百般阻挠梁珲和苏玥,后来两人合伙将他劝得没了脾气。他是真后悔了,心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潇然,你说我该怎么办?”此刻的大皇子已没了往日里的高贵得体,自皇上赐婚以后,梁珲便在府中借酒浇愁,他不敢面对他的小丫头,他怕看到她流泪,他怕看到她伤心欲绝。他从没有这么痛恨过他的身份,为什么要生在帝王家!

“怎么办,我还想问你怎么办”,荣轩一想到天真烂漫的玥儿听到事情真相后的样子,就感到痛心疾首,“梁珲,我想让你悔婚,你敢吗?”

敢吗,梁珲笑了,一把将手中的酒瓶砸在了地上,他梁珲如何能敢,天子之怒,谁人能承受得起。瘫坐在地上,梁珲掩住了自己的眼睛,“荣轩,最近我被盯得很紧,明天你替我去吧,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玥儿罢。”

听到梁珲的话,荣轩对着梁珲的胸口就是一拳,“你让我去,你让我解释,我该怎么解释,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跟玥儿交代。”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是我梁珲对不起她。”

“你……”荣轩虽清楚梁珲的无奈,却无法咽下心中的怒气,“我不管你有多少苦衷,你必须给玥儿一个交代”,说完便拂袖而去。

而身后的梁珲眼前早已是一片模糊。他,到底该怎么办。

第二日,苏玥早早地就到了湖心亭,她和梁珲已经有半个月未见了。而她今日看到的却只有荣轩一人,“轩哥哥,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玉儒呢?”

看着苏玥的笑颜,荣轩只觉得一阵心痛,“他今天不会来了。”

“啊,他有事吗?”

“没有。”

“那他今天为什么不来?”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沈玉儒这个大坏蛋竟然还敢失约于她。

“不只今天,他以后永远都不会来了。”

苏玥原本以为这只是荣轩的玩笑话,可当她看到荣轩脸上沉重的神情之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轩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是玉儒出了什么事情吗?”荣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味地看着她,目光里有她承受不了的悲痛。

“你快说啊,是不是玉儒出了什么事情。”

“他很好。”

“那你为什么……”

“玥儿,玉儒没有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是吗?”荣轩顿了顿,闭上双眼,“沈玉儒只是他的字,他真正的名字叫梁珲.”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太过震惊。无尽的黑暗瞬间淹没了苏玥,仿佛她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梁珲,她岂是没有听过,“玉梁大皇子,翩翩玉公子”,难怪她几次追问他的身份,他都只是含糊说辞,一笑带过,原来背后竟是这么尊贵的身份。而这个身份,在这几日的京城怎可论轰动二字说的了的,大皇子即将迎娶左相之女为妻。苏玥不禁自嘲,怪不得半个月也没来见她,呵,想必正在准备自己的婚事吧,也是,毕竟是玉梁国的大皇子,婚事怎会不盛大,他怎会不忙。苏玥觉得浑身痛到了极点,痛得苏玥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是一味地看着荣轩,可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到一滴眼泪。

荣轩想过苏玥的各种情况,却唯独没想过她不哭不闹的样子。可在他看来,他面前的这个苏玥冷静得令人害怕。荣轩看着苏玥,将她和梁珲从那日相遇后的种种,分毫不差地告诉了苏玥。苏玥依旧没有说话,仿若一尊瓷娃娃般站在那里,悄无声息。

就这样,荣轩陪着苏玥,直到夕阳西下。

苏玥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她只知道她缓过神的时候,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

“轩哥哥,我知道了,明天,还是这个时辰,让梁珲来”,此时的凌烟湖波光粼粼,可苏玥的心却感受不到一点光亮,“这件事总要有个了结。”

说罢,苏玥便转过身去,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向碧莲。只是几步路而已,当苏玥处于碧莲的身边时,她所有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般,软了下去,若非碧莲扶着她,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碧莲,我们……回去吧。”

苏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天晚上的,印象中,自己似乎在窗边站了一夜。

隔天,在碧莲的搀扶下,苏玥如期而至。临近凌烟湖的时候,她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依旧是白衣飘飘,一如往日的风度翩翩,只是瘦削了些,带着一丝无名的寂寥。

“来了。”昨天下午,荣轩再次上府,他还是荣轩离开时的动作,而荣轩只带给了他四个字,“行尸走肉”。那一刻,他痛彻心扉,他无法想象小丫头的这副模样,他的小丫头本该是被人千般宠万般爱,永远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终究这一切被他的贪心毁得荡然无存。

“来了。”

“嗯,来了。”

“丫头,我……”

“什么也不用说,我们就这样待一会儿,好吗?”

“……好”

见面之前,苏玥有好多想问的,为什么不告诉她他的身份,为什么明知道两人没有结果还要来招惹她,为什么爱了之后不给她个交代,为什么……有太多的为什么,让她不知道从何问起。那就不问了吧,两个人,安安静静地享受最后的时光,好吗。

好,梁珲心里答道。

那一日之后,荣轩去看过两人,两个人之间仿佛从没有那三个月,好似从没有那段情。苏玥做回了原本的苏府大小姐,梁珲依旧是世人皆颂的玉梁大皇子。可荣轩知道两人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在那之后,苏玥从没有问过关于梁珲的任何事,就好像她的生命中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但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避就能避得了的。荣轩经常来苏府看她,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听,将梁珲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成亲之日,梁珲待在府中,过了吉时三刻,才前往迎娶新娘。

成亲后第二日,梁珲上书请命,为国效力,戍守边疆。

成亲后第三日,梁珲得到恩准,前往边疆。

成亲后半个月,关外传来消息,大皇子梁珲胆略兼人,大破敌军。

成亲后二十天,皇帝病重,太子人选却迟迟没有落定,朝中京内,局势愈发紧张。

……

而成亲后一个月,成为苏玥永远的梦魇。

八月初一,皇帝下令,苏家窝藏罪犯,灭满门!

苏玥怎么也想到,看似遥远的抄家灭门,有一天会离自己那么近。曾经辉煌一时的苏氏家族,一夜之间化为须有。而苏玥在荣轩和荣右相的极力掩护下救回了一条命,可活下来又能怎么样,整个苏家从此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沉睡了半个月,苏玥清醒了过来,是的,她很清醒。荣轩站在她的床边,看着苏玥,没有哭,没有闹,也没有了灵魂,曾经他在描述苏玥情形之时,对梁珲说过“行尸走肉”,那也只是为了让梁珲愧疚痛苦。在他看来,如今的苏玥才真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失去了自我。

“为……为什么?”苏玥的声音很沙哑,很颤抖,“为什么皇帝要诛我九门?”

“玥儿,你刚醒过来,还是先休……”这样的苏玥让荣轩觉得她的生命马上就要凋零,他不敢告诉苏玥实情,他怕她承受不了。

“说!”

看着苏玥空洞的眼神,荣轩颤抖着声音说,“争—夺—皇—位,三皇子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你和梁珲的关系,并将此事告诉了左相,为了搞垮梁珲,他们假传圣旨……”

荣轩说不下去了,而苏玥却突然笑了,“所以我们苏家是只是其中的一个牺牲品,是吗。”

“玥儿,你别这样,想哭就哭出来吧。”

“出去。”

“玥儿……”

“我说,出去。”

荣轩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顺着苏玥的意,“好,我出去,不过,我就在门外,不会走远,有什么事叫我。”掩门之际,容轩突然开口,“玥儿,人死不能复生,想想伯父伯母,他们肯定希望你好好的。”

荣轩离开之后,苏玥的整个身体突然蜷缩在了一起,她握紧拳头,堵住自己的嘴,为了不那么颤抖,她使劲咬着自己的拳头,可还是颤抖得不能自已。鲜血从苏玥的口中溢出,滴在了锦被上。半个时辰过去了,苏玥停止了颤抖,但从她口中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晕染了半个鸳鸯枕,而从苏玥口中溢出的不仅是鲜血,还有她极力遏制的呜咽声……

大皇子成亲两个月后,皇帝殁,据传,留下圣旨,封三皇子为太子。

此时的梁珲站在边关的守城墙上,望着京城的方向,喃喃道,“玥儿,等我。”

九月初一,新皇登基。这一天的京城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不见一丝光亮。苏玥照例去了戒念寺,这一个月来,苏玥每天与青灯古佛为伴,荣轩以为苏玥想通了,可他的心里总觉得不安,这样的苏玥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陌生。可时间紧迫,荣轩来不及细想,因为天马上就要变了……

戒念寺中,苏玥正跪在佛像面前,一头秀丽的黑发没了往常饰品的装饰,散落在身后。净尘师太手执一把剪刀,站在苏玥面前,“苏小姐,您想好了吗?”

苏玥张了张口,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字,她的眼前闪过爹娘的脸,闪过碧莲的脸,闪过荣轩的脸,最后定格于梁珲。

荣轩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都知道,梁珲此刻应该在赶往京城的路上吧。自古以来,皇位争夺历来都是残酷和血腥的,父子之间、兄弟之间,为立储之事大动干戈,杀亲夺位的也是数不胜数。她眼中的那个淡雅的梁珲,终是走上了这条杀伐之路。这样也好,只要坐上了那个位子,他就永远都无性命之忧了。

苏玥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师太,动手吧。”

斩三千青丝,断一世情缘。

史书记载,九月初一,大皇子梁珲率领十万大军,手执圣旨,逼进宫中,揭露三皇子的阴谋,后在荣右相等众臣的请命中,登基为皇,改国号为玥。九月初二,新皇昭告天下,将三皇子打入天牢,念及手足之情,留其命,囚禁一生。左相通敌叛国,据玉梁律法,抄家灭门。九月初三,新皇宣布,永不立后。

十年后,皇帝病危。荣右相广寻名医,替皇上医治。

宫中,皇上召见大将军荣轩。

“卑职参见皇上。”

“平身吧,咳咳咳。”

将殿内肃清之后,荣轩这才看向梁珲,曾经的淡然儒雅被缠绕多年的病磨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满脸的苍白。

“荣轩,已经十年了。”

“是啊,已经十年了。”

“她……怎么样了?”只有此时,梁珲才敢吐露自己的心声。十年前,他以为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却独独算漏了苏玥。当他赶到戒念寺时,他见到的不是苏玥,而是身着一身素衣的了空师傅。小丫头已经不肯等他了,宁愿用这种方法,也要斩断他们之间的一切前尘往事。梁珲不是没有想过将苏玥接入宫中,可是他太害怕了,他怕他动一步,都会将苏玥逼得万劫不复。若不是他,她怎可能落得这般下场。他想,再深的情,也抵不过字字泣血的家破人亡。

“玉儒,这么多年了,还没放下吗?”

这暌违多年的一声“玉儒”,当真是物是人非,“潇然,咳,现在你替我去一趟戒念寺吧,将这锦帕交给她。咳咳咳,收下就好,不收,就随着我一起葬了吧。”

荣轩觉得自己的眼角湿湿的,喉咙好像被塞了一团什么东西,只答了一声,“好”。在位十年,玉梁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世人皆称赞,玉珲帝英明神武,却无人清楚,这背后是他生命的一点点流逝换来的。

而苏玥是他生命消亡的理由,亦是支撑他的信念。

荣轩退出大殿,抹去了眼角还未流出的泪,踏上马,向戒念寺奔去

大殿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他和荣轩都知道,再见面,必是天人永隔。他不怕死,他只是放心不下他的丫头。可玥儿,原谅他,好不好,他太累了,坚持不下去了……

戒念寺中,这一日,苏玥的心底没来由地慌痛,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不停地念经诵佛。忽然,厢房的门被打开了,她转过身去,就看到了一身戎装的荣轩,她压下心底的慌乱,“不知荣大将军找贫尼何事?”

身后,荣轩一脚一脚,向她走来,太静了,苏玥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她抬头,与荣轩的视线相撞,目光中有她承受不了的悲痛,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来了,他……他呢?”

荣轩依旧不说话,从怀中拿出他护了一路的锦帕,置于苏玥的眼前。待苏玥接过这条锦帕之后,转身离开,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沉着声音说,“你可知道梁珲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苏玥颤抖着双手,打开锦帕,帕上只有一句话,“对不起,我爱你。”一句话,将苏玥彻底打回原形,瘫在地上,痛哭了出来,仿佛要把十年的眼泪流干流净。

十年前的四月,她与他相遇;十年后的四月,她与他永离。

如若当初他和她没有相遇,该有多好。苏玥,从此这个世上真得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夜未央,人心凉,离合悲欢终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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