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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绛钱锺书牛津趣事:“以后咱们不吃虾了吧!” | 杨绛诞辰纪念

 静雅轩345 2017-07-17

“最贤的妻,最才的女”,杨绛是那么有趣,令人动容,战乱中的亲人情意,浪漫的少女时光,和钱锺书的伉俪情深都在夏葳的笔下娓娓道来,字里行间里流露出来的都是那份独属于女孩子的娇痴亲昵和撒给青年的一嘴嘴狗粮,下面就让我们一起去英国吃糖吧~

牛津大学很快也成为钱、杨二人的“终身系梦魂”之地。

钱锺书享受公费待遇,很快被安排在牛津大学的埃克塞特学院,攻读文学学士学位。文学,始终是杨绛心头永不凋谢的一朵蓝莲花,她本来打算注册女子学院研修文学,无奈,文学班的名额已满,她不愿选择历史学科,另外,牛津大学的自费生需要向院方缴纳昂贵的学费和导师费,如果自己到别处注册上学,两处开销加上来往旅费,花费很大。她实在不想增加已患高血压的父亲的负担,决定不入学院,旁听几门学科,利用学院图书馆藏书自修西方文学。

杨绛的文学道路可谓一波三折,但她始终坚持和锺书步伐一致,不言放弃。

上帝在为你打开一扇门的时候,必定为你关闭另一扇窗。人生有缺憾,才使得人一辈子要力争上游,努力完满。

钱锺书有着一流的头脑,一流的记忆,一流的学问,得到上帝的格外垂青,但他的生活能力,却不尽如人意。譬如,他用筷子只会孩子似的两手抓,不会把鞋带系成蝴蝶结,甚至常犯穿鞋子分不清左右脚的低级错误。

初到牛津,钱锺书就被赏了个下马威。那天,他一个人出门办事,下公共汽车时速度稍缓,未及稳当站立,汽车就启动了,失去平衡的他,脸朝地面狠狠摔了一跤,不但吻了牛津的地,而且付出了半颗门牙的代价。满脸鲜血的他,用手帕捂着嘴,走着回到住所,杨绛心疼得眼圈都红了,幸亏寓所有两位房客是医生,在他们建议下,杨绛带着锺书去看了牙医,拔掉断牙,镶了新牙俩人一起回家。

自此,杨绛才知道,之前钱锺书所言自己“拙手拙脚”的话,实在不是自谦,钱老夫子的担心不是多余。

钱锺书的“拙手拙脚”,一半来自天性,另一半则是因为从小没有得到父母的很好指导。他是钱基博的长子,可未满月就被过继给了伯父。伯母常年卧榻抽鸦片烟,对他一向不大关心,伯父倒是很疼爱他,带着他玩,教他打棉花拳,时不时带他上酒馆吃杂碎肉,说是“龙肝凤髓”,还给爱看书的他些零钱让他租小说看。锺书贪读把眼睛都看坏了,戴上厚厚的大眼镜。伯父去世后,他便没人疼了。每天早上,伯母让陪嫁的丫头热点馊了的剩饭给他吃了去上学,下雨天,弟弟们都穿着皮鞋上学,他只能穿着伯父的大钉鞋,鞋子太大,只好在鞋尖塞上大纸团。写字的笔尖断了,他没钱来买,就把毛竹筷子削尖了蘸墨水来写,模模糊糊的字体无法辨认,常被老师责骂。生父钱基博老夫子保守刻板,对儿子爱之深、责之切,连平素的家信也从不会嘘寒问暖,只是言之谆谆教导他如何做学问。生母担心养母有意见,对过继的儿子也断不敢太过关心。幸好钱锺书浑浑噩噩的,对生活条件要求不高,只要有书读,其他概不多虑。

杨绛了解到钱锺书这些童年经历后,更加心疼丈夫了。感谢上天,在他的青春里馈赠了她,余下的岁月,她负责他的幸福。

钱锺书是庚款公费生,在牛津大学却被归属在自费生的行列。每天,他穿着一件标志自费生身份,背上飘着两条黑色飘带的黑布背心,去埃克塞特学院上课。没有黑背心的杨绛,经常看到街上一溜儿的黑飘带,产生仿若失学儿童一般的羡慕落寞情绪。好在大学楼的课堂上,一侧旁听席上经常座无虚席,让穿着旗袍上课的杨绛,并没有产生不舒服的感觉。

这件黑背心,和它代表的一段记忆一起,一直被杨绛先生珍藏。2003年,国家博物馆筹办“求学海外,建功中华”百年留学历史文物展,杨绛先生慷慨捐赠出这件历经战火、辗转多地,被保存得非常完好的黑背心。

杨绛和锺书在一位姓金的人家里租住,卧室和起居室是一大间,房后有幽静的花园,金家提供一日三餐和下午茶,金家的母女还负责打扫卫生,这样,一段时间里,他们的生活比较安逸。

旁听生不用做作业,不用交论文,也不需要考试,杨绛有很多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这些自由支配的时间,杨绛大多消磨在图书馆里。

牛津大学图书馆名叫Bodleian  Library,钱锺书根据谐音译为“饱蠹楼”,这里的藏书比之清华大学更丰富,早在1611年莎士比亚时代,英国图书出版公司就承担了把各种上市新书免费送一本给牛津大学图书馆的义务。

牛津大学图书馆里的图书概不外借,不过在此读书的人并不多,杨绛经常在临窗的一行单人书桌上,占据一个固定位子,坐在那里静静地读书。中午读不完,就留在桌上下午继续再读,读完一本,从架子上再取另一本接着读。钱锺书不上课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待在图书馆里读书。“饱蠹楼”,名副其实,杨绛和钱锺书就像两只“贪婪”的书虫,坐拥书城,在书海书库里饱读诗书,乐而忘返。

牛津大学一年有三个学期,每学期八周时间,然后放假六周,放假时间比较多,这些时间也被两个人充分利用起来。牛津大学收藏的经典名作,限于18世纪以及之前的年代,而19世纪、20世纪出版的畅销之作非常稀缺,需要到牛津市图书馆借阅,借阅期限是两周。他们往往不到两周时间就会去归还看完的书籍。两个人,还有一摞书,一起走在牛津灿烂的阳光里。

当然,他们也不都是宅在家里读书,早饭或午饭后,在老金妻女收拾房间的空当儿,他们就到花园里,或者大街上散步。他们把这样的散步美其名曰“探险”,因为他们不走熟悉的路,每天都开辟新的路径,走大街,串小巷,走遍一个个学院门前,寻访僻静的郊区公园,肃穆的教堂,喧嚣的闹市,琳琅满目的店铺,一处处走走停停,听所未听,见所未见,每天的新发现让俩人乐此不疲。

风景,其实是需要有意识才能发现,从一双视而不见、爱看不看的眼睛里望过去,只有司空见惯,没有风景。与相同的灵魂一同去捕捉和发现,感受那种愉悦,是无比的享受。或许最美的不是风景,而是风景里有你,还有,和你在一起的我。

牛津是个富有人情味的小城,走得多了,街上都是熟悉的面孔,来来往往见面的时候会彼此打个招呼,相视一笑,或者简单聊几句。邮差在半路上常常把他们盼望的家书带给他们,而可爱的孩子们,会客气地等他们看完信后,向他们讨要漂亮的中国邮票。

入乡随俗,小城人有喝下午茶的习惯。常常,师长和同学会邀请他俩一起喝下午茶,好客的主人教杨绛和钱锺书做茶的方法:“先把茶壶温过,每人用满满一茶匙茶叶,你一匙,我一匙,他一匙,也给茶壶一满匙。四人喝茶用五匙茶叶,三人用四匙。开水可一次次加,茶总够浓。”他们回去试着做,后来,早晨一大杯牛奶红茶,就成了杨绛和钱锺书固定模式的早餐。

老金家的伙食开始很令人满意,后来就有点差强人意。钱锺书的中国胃口不擅接纳西式的奶酪、牛排,饭量愈来愈小,有诗为证:“嗜膻喜淡颉羹浑,夷味何能辨素荤”。杨绛担心他身体受亏欠,就产生出去租一间带厨房的房子,自理伙食的想法。钱锺书担心杨绛不仅要读书学习,还要买菜烧饭,打理生活,负担太重,就劝她暂且得过且过。但杨绛一直在留意租房的消息,她按照报纸上的广告,曾去看过好几处房子,都因为距离校区太远,不甚满意。

有一天,他们一起在学校附近徒步“探险”时,杨绛发现一处高级住宅区张贴着招租广告,俩人已经走过去了,她又转回头来,却没有再看到广告。她想问个究竟,就抱着被拒绝的心理,大着胆子上前敲门询问。女房主达蕾女士打开房门,她没讲有没有房子,只是细细打量杨绛一番,又简单问了几句话,然后带着她去楼上看房子。

二楼有一间卧房,还有一间起居室,有一个大大的充满阳光的阳台,站在阳台上望下去是绿茸茸的草坪和花园,厨房空间不大,用电灶做饭,浴室的澡盆也小小的,由一套盘旋水管注入热水。从房子的构造可以看出,设计者匠心独具,把它巧妙地从大房子里隔离开来,经过室外楼梯下达花园,另辟小门出入,形成一个单独空间。房间虽然不算大,但比起老金家宽敞许多。在老金家,浴室、卫生间都公用,很不方便。杨绛问明租赁的各项条件,回去和锺书商量,第二天带着他来看房,锺书非常满意。虽然房租、水电费等加起来比老金家贵,但没有超出他们的预算。在老金家度过圣诞节后,他们就高高兴兴地搬到“新家”居住。

如果说在老金家他俩等同于寄宿生活,不用和柴米油盐打交道,那么搬到新家后,杨绛就真真正正成长为一名精明能干的家庭主妇。

杨绛自有一套预算计划和统筹安排。她和锺书在去图书馆或傍晚出门“探险”的时候,路过食品杂货商店,就在那里预定每天的鲜奶和面包,采购鸡蛋、茶叶、黄油,以及香肠、火腿等熟食,还有鸡鸭鱼肉、蔬菜水果等日用食品。店主会送货上门,并且过一段时间送来账本,杨绛总是及时结账,从不拖欠。这样,省去很多时间,他们也变成百货店最信任的老主顾。钱锺书《槐聚诗存》一九五九年写杨绛“料量柴米学当家”,来称赞她宽备窄用,量入为出,是个“好当家”。

他们搬家的那个晚上,两人学会了使用电灶和电壶。并借用达蕾租给他们的日用家具,包括厨房用的锅和刀、叉、杯、盘等,对付着吃了晚饭。饭后俩人又马不停蹄地投入战斗,收拾衣物,擦拭家具,整理书籍,直至深夜。钱锺书劳累得倒头就睡,杨绛累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喜出望外的是,第二天早上,“拙手笨脚”的丈夫竟大显身手,烤了涂着黄油、果酱、蜂蜜的面包,热了牛奶,做了两杯又浓又香的红茶,把丰盛的早餐直接端到妻子的床头让她享用。没人知道,他下了多少工夫才有此成果。

果真,世上无难事,难不住有心人。

因为有你,我想努力变得更好。

晨曦悄然穿越眼前的岁月,留下一袭优雅的回响。暖暖的早餐,点亮惺忪睡眼,让这个清淡湿润的清晨,充溢满满的幸福感。这份美味的早餐,在杨绛的记忆里,醇香一个世纪。

她,原是父母生命中的女儿;如今,她成了钱锺书生命中的杨绛。

真正的爱能够鼓舞人,唤醒他内心沉睡着的力量和潜藏着的才能。——薄伽丘

琴瑟偕鸣向来不是什么童话,弄琴成音,谐和与否,在琴,亦在手。

搬入达蕾女士的房子后,杨绛和钱锺书拥有了真正的两人世界。这世上,多了一对烟火夫妻。

杨绛事无巨细的照顾,让锺书很省心也很舒心。男人和女人,其实就是相互依靠和取暖,走完一辈子的。这依靠和取暖的味道,大概就是爱情的味道,烟火人生,织染人间气象。

有了自己的小厨房,钱锺书开始叨念最馋的红烧肉了。那个时候尚没有铺天盖地的菜谱,没有丝毫烹调经验的杨绛,就虚心请教其他朋友。常来常往的俞大缜、俞大姊妹,以及其他男同学,在烹调方面都不擅长,他们想当然地告诉杨绛,需要把肉放在水里煮开,然后倒掉水,再加入生姜、酱油等作料,继续煮。因为饮食习惯不同,生姜在牛津属于稀缺物品,牛津的酱油除了苦咸,别无他味。而且他们的厨房刀具也是“很不够的”。

因陋就简,他们就用稍微锋利的大剪子代替切肉的利刀,用这把剪子用力地将肉剪成一方块一方块的。按照朋友们传授的“经验”,放在电锅里开足火力煮,水煮干了再加水。谁知,经历过冷冷热热的淬炼,那些肉块非但没被烧熟烧烂,反倒“犟”成老顽固,牙齿都打不过。

第一次以失败告终。杨绛并没有气馁,事后她积极反思失败的原因。她回想起小时候家里做橙皮果酱,妈妈是用“文火”慢慢熬制的。灵性的她恍然大悟,“文火”,火小而缓,就像滴水穿石的道理,功到自然成,肉焉有不烂的道理。

在下一次做红烧肉的时候,杨绛突发奇想,用一瓶雪利酒当黄酒用,放在肉锅里,用文火慢炖,煮沸的肉汤只是撇去上面的浮滓,没有再全部倒掉。终于,大功告成,做成一锅香喷喷的红烧肉。钱锺书吃得好开心,直夸杨绛做得好,杨绛也为自己的杰作而得意。

从此,一通百通,一发不可收拾,他们买来鸡肉、猪肉、羊肉,如法炮制,采用‘文火’炖煮的战略,攻城略地,且花样翻新,尝试白煮,涮锅,煎、炒,一样好吃。

但是,对付活虾,还是遇到了小麻烦。根据以往经验,她认为应该先剪去虾须和虾脚。

谁知,她刚伸出剪子,这只活虾在她手里猛蹿一下,吓得她把剪子和虾扔得好远,逃出厨房。钱锺书问怎么回事,她说:“虾,我一剪,痛得抽抽了,以后咱们不吃了吧!”

锺书笑着宽慰她,虾不会像人一样痛,虾还是要吃的,以后可由他来剪。

边学边悟,总结反思,敢于动手创新,善于举一反三,学着做,想着做,创新做,杨绛的厨艺越来越精道。锺书也被养得面色红润起来。

杨绛有时逗他,说假如不用吃饭,就可以节省很多时间,两人世界更轻松快活了。锺书信以为真,忙不迭地说,不可以不可以的,他是要吃饭的。当然,他也很心痛妻子的劳累,题诗相赠:

卷袖围裙为口忙,

朝朝洗手作羹汤。

忧卿烟火熏颜色,

欲觅仙人辟谷方。

但他又讲,电灶并不冒烟,他也不想辟。还说:神仙煮白石为食,吃了便永远不饿,再不能享受美食的滋味,多无趣。他可不羡慕。

他的另一首诗里写得更浪漫:“鹅求四足鳖双裙”,杨绛反驳说他们未曾吃过鹅和鳖,锺书笑她太实在,作诗只是作诗而已。并要教杨绛作诗,杨绛说她不是作诗的料,即便上学时期曾有诗作受到好评,那也不过是押韵而已。但她极喜欢读诗,中文诗、西文诗都喜欢,也喜欢和锺书一起谈诗论诗背诗。她发现,如果他们同时把某一字忘了,左凑右凑凑不上,那个字准是全诗最欠妥帖的字。

厨艺好不好是需要客人来验证的。他们经常邀请学院的留学生同胞来家里吃饭,杨绛主厨,锺书做副手。司徒亚和向达是他们家的常客。

司徒是锺书学院里一起读B.Litt学位的同学,他和锺书一样,最头疼古文书学和订书学两门学科。课本上讲把整张大纸折了又折的方法,并附有折叠虚线的图示,可他俩对照着做横竖都折不对,俩人一起气急败坏地对杨绛说,编书的岂有此理。杨绛仔细看了图例,以女人的直觉指出他们折反了,课本上面显示的是镜子里的反映式。两人茅塞顿开,依杨绛的指点再折,果不其然。

向达在休士牧师家顿顿吃土豆,吃得见了土豆就恶心要吐,锺书就常请他到家里吃饭,换换胃口。听听这个社交达人关于留学生间的家长里短,杨绛感觉她和锺书脱离群众很久了。

洗手作羹汤,但不是低到尘埃里。在精神层面上,杨绛始终和锺书保持一致。

平淡的生活充满了很多小确幸。但纵有世间千种风情,也抵不过每个微小的瞬间所拥有的踏实和心安,抵不过充满欢愉的柴米油盐的时光。

他们的生活忙碌紧张,然而钱锺书的“痴气”却没有被“紧张”蒸发,时而发作,让生活平添几分欢乐。

锺书午睡的时候,杨绛临帖,一个人写着写着困意上来,便睡着了。锺书醒来看见酣睡的杨绛,玩性大发,饱蘸浓墨,要给她画个花脸。可惜杨绛睡觉灵性,他刚落笔她就醒了。没想到,她的脸皮比宣纸还吃墨,拿清水洗了又洗,皮肤像纸一样快洗破了,上面的墨痕还未洗净。从此以后,锺书再也不恶作剧给杨绛画脸了,只在纸上给她画肖像,再在肖像上面添上眼镜、胡子,自己傻笑傻笑,聊以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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