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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师笔记之六 拿几个医案说事儿----聊聊麻杏石甘汤

 负鹏载舟 2017-07-19




案一:2010728日,马某,女,45岁。

主诉:慢性咽炎十余年。

近咽痒咳嗽,咽部异物感。黄痰,纳可,大便调,眠可。

舌暗苔薄白脉细弦缓。

处方:生麻黄3 炒杏仁12 姜半夏9 僵蚕12 蝉衣9 桔梗12 射干15 浙贝母12 生甘草3



五剂   高建忠

案二:201081日,王某,女,26岁。

主诉:声嘶近半年。

咽部异物感,痰粘。

舌淡红苔白脉细缓。

处方:生麻黄3 炒杏仁12 僵蚕12 蝉衣9 浙贝母12 桔梗12 生山楂12 射干12

           生甘草3
四剂   高建忠


列位看官,不知道大家看出点什么问题没有?

这是个什么方子,呵呵。如果我说这是三拗汤加减,些许您可能还能接受。可是如果我告诉您,这是一张很纯正地道的麻杏石甘汤,不知道您的心灵是否能承受住这样的视觉冲击?的确,这样理解这个方子,真的需要勇气。欲知内情如何,且听我慢慢道来:


高老师说:“中药是用性味治病的。”


麻杏石甘汤里面的三味药都有,唯独没有石膏。石膏哪里去了?


如果我们拿高老师的这句话来寻找答案,中药是用性味来治病的。石膏虽然不在,那么石膏的性味在不在呢?《本经》说,石膏,辛、甘、寒。看看我们案里面的方子,僵蚕、蝉衣味辛而上行。以代麻杏石甘汤中石膏之辛;桔梗、射干味寒而清利。以代麻杏石甘汤中石膏之寒。这样说来,石膏的形虽然不在,但是石膏的神却赫然纸上。

仲景立方垂万世之法,有人说伤寒的113方实际上是仲景的113法。不妨看看,仲景先师随便将麻黄汤中的桂枝拿出来,再放进去一味石膏。寒温立变,一首辛温解表的方子马上变成了一首辛凉甘润(你说是辛凉宣散,我也没意见)的方子。他这样做的目的莫非是想告诉我们:“你们看,我的这本书,方子里的药如果变一变的话,其乐无穷,其用也无穷呀!”(当然,张老没有这么直说,而是委婉的表达了这个意思。因为他知道,这话要说给笨蛋听了,他的方子指不定变成什么凄惨的德行了)


那么后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用药思维?


说后世医家在不同的程度发展了伤寒论,甚至在不同的领域超越了伤寒论。这个观点俺非常支持。历史的车轮一直向前溜达,您想想,以交通运输业为例:从手推肩扛到懒驴拉车再到现在的动车组。我们心安理得的接受着这种改变。但是面对伤寒论,我们为何如此的执着于过去呢。无论是叔和老师、许学士、柯韵伯、修园老师,亦或是叶天士、吴鞠通等等医家,都在传承中发展了伤寒论。伤寒论已然不再是东汉末年的伤寒论,人们对于伤寒论的认识也绝非是那个点着蜡烛读书的时代,所能理解的程度了。


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用药思路,不得不先说说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若华之母案的男主人公------曹颖甫。而说到这个人,我们不妨也先从他的一则医案说起:


案三:作案年代不详,王某,男,患者年龄亦不详。

乳蛾双发,红肿疼痛,妨于咽饮,身热,微微恶风,二便尚自可,脉微数,舌微绛,宜辛凉甘润法。

处方:薄荷3(后下) 杏仁9 连翘6 象贝9 桑叶6 生草4.5 赤芍6 蝉衣3 僵蚕9 桔梗3 马勃2.5 牛蒡6 活芦根一尺去节 另用玉钥匙吹喉中

                                                                曹颖甫


曹老师的经方实验录,大部分的按语出自姜佐景之手。此案也不例外。姜老师说:“九月份,十月份,正是燥气当令的时候。老百姓们咽喉出问题的比较多。轻者只是觉得喉咙里仿佛有个东西梗于其间。略微严重点的哩,能看见咽喉的两个关口(实际上就是扁桃体)发为乳蛾,又红又肿,像个熟透的桃儿(这位姜老师也算是博学,居然知道西医称此为扁桃腺肿)。


       遇到这样的问题怎么办呢,人家说的清楚,您只需要照着我上面的方子加减,可以一剂知,二剂已。这个乳蛾消退之后,一切如常。假如乳蛾逐渐的由红肿而化生白腐,或者上面生有白点。您可以加上玄参一味,其效如神。


等等!!!!有同志说了,咱们聊的不是麻杏石甘汤么,你扯这些干什么????!!!!


        呵呵,兄弟,挺住了!!告诉您个不幸的消息,这也是个麻杏石甘汤。咱们开头那两个案,人家高老师好歹还把麻黄留下了。听我这么一说,您隐约还能体会到麻杏石甘汤的味道。可是怎么到了曹老师这里,麻黄也没有了???你说麻黄没有了也就罢了,咱看看有没有辛温的性味存在!这一看可不得了,不但没有辛温的性味存在,反而上面出现了几味辛凉的药物(什么薄荷呀、连翘呀等等)。此时让我们闭上眼睛,细细的品一下,曹老这个方子剩下的是否是“辛凉甘润”四个大字。辛凉甘润乃仲圣之法,温热家不过在此之上伸之言之。 要不怎么说后人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越了伤寒论呢!您看曹老的《经方实验录》,看看里面的经方耍的,那叫一个帅!甭管你是经方派还是温病派,看了人家的方子您不得不肃然起敬!!!心里默默言语“高手!”


         按语的最后,姜老师的一段话非常耐人寻味。他说:“温热学派的大家所立之学说并非不可,除经方外的方子也并非全都不咋地,当中是有精华的!但是我们应当明白,这些“方”与“法”与伤寒之间的师承关系,更要悟到这些方子当中蕴含的伤寒之法。明白这些以后,您就可以学习经方立方之法,而不妨用时方之药。这样用的直接结果就是“用之必更加神验”!!!这是我(姜佐景,以人格担保!)亲自经历的事实,所以我可以用这段文字衷心的告知于我的同仁们。


        逝者如斯!曹老的时代已经离我们远去,顺着历史倒退的潮流,又有一个清瘦的老者浮现在我的面前。翻开它的临证指南医案,内心中突然涌出一种感动!一种对经方的膜拜之情!一种对温病大家叶天士的感动,更是一种感叹!正是这些人,将经方的应用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也正是这些人,将经方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致!而我,无论从高老师的处方上,还是从那些发黄的文字中,感受到了这种跨越巅峰的喜悦!(写到这里,我的文字是跳跃的,欢天喜地的蹦出来的。它代表了我此刻的心情!怎一个澎湃了得!)大家不妨翻开《临证指南医案》咳嗽这部分内容,看看里面的麻杏石甘汤,叶师是一个真正懂得伤寒论的人,同时也是一位使用经方的高手!他身居苏南,我不知道是否江南的医生对于麻黄总有一种天生的敬畏,总之可以看到,叶师的案里麻黄用的不多,代之以苏叶、苏梗、连翘之品。零零总总,不可胜数。但总是活泼泼的展现给我们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我曾经想让自己做梦梦见叶天士、曹颖甫、和高建忠老师在一起笑谈中医的情景。可惜一直没有梦到。没梦到就算了,做一回白日梦又有何妨?夜梦是幻觉,白日梦也是幻觉。既然都是幻觉,又何妨白天还是黑夜呢(以下内容纯属虚构,如有雷同,除非闹鬼。)

            话说这一日,曹颖甫信步走在汾河岸边,且听风吟,且听水流。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一石桌前坐着一个郎中正在给一个病人看病,曹老看此人面貌清秀,言谈举止中自有一番清雅之气。于是驻足旁观。只见这个郎中气定神闲,左手诊脉,右手记录。诊毕,在记录的本上潇洒书方。本是同行,又恰巧偶遇,所以曹老自不免上前一观。以下是映入曹老眼帘的内容:

201081日,武某,男,15岁。

主诉:咽痛一天。

鼻塞,咳嗽,睡时呼吸音较粗。

舌淡红苔白脉弦。

处方:生麻黄3 炒杏仁12 僵蚕12 蝉衣9 浙贝母12 桔梗12 射干12 黄芩12 辛夷12

      生甘草3

四剂   高建忠

      看完之后,曹老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站在此郎中的右侧,欠身道:“敢问阁下,可是高建忠?”这个郎中微微一怔,同样被这个老者身上那种器宇不凡的气质所折服,遂起身拱手道曰:“学生正是高建忠。敢问老先生是?”老者笑言:“小老儿不才,江阴曹颖甫是也。”郎中一听,大为震惊。忙再度拱手行礼。起身让座。曹老接着说:“我尚有一同行挚友,现正在河中荡舟,不如我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咱们闲聊几句如何?”郎中喜道:“甚好!甚好!”


     不一会,从石桌的北面又过来一个清瘦的老者,年事虽高,但是目光却依然炯炯有神,走到桌前,对曹老说,小老儿跑到这里,可是清闲的紧呀!曹老笑笑说:“南阳先生当真闲情逸致,泛舟汾河。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刚认识的同行高建忠大夫。”郎中一听,莫非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叶天士??!!如果说见到曹颖甫是一种惊喜的话,那么此时站在叶天士的对面,就是一种无声的震撼。郎中拱手再拜,敬言:“久仰先生大名,今日一见,当真是三生有幸!”叶师忙还礼道:“同幸!同幸!”


     曹老拿出郎中的案本,递于叶师,说:“南阳先生,看看这个方子,似乎你我三人的缘分不浅呀!哈哈哈哈哈!!!!”叶师接过方子一看,哈哈大笑。笑罢朗声说道:“好俊的方子!”


     叶师又道:“我用此方,随时选药。有时替掉麻黄,或因病情需要,但内心中似乎对此药不甚青睐,君换石膏,莫非亦是如此?”


     郎中答道:“此两者原因皆有吧!我素喜用东垣老人之法。对于脾胃,重视尤甚。石膏本是矿石类药,且性寒,用少则罔效,量大则有害脾胃。故而有时舍其不用,另觅它药。再者,先生之好友吴鞠通老师也曾说,治上焦勿犯中焦。石膏是入中焦的,而我所替之药,比如僵蚕、蝉衣、射干则不人中焦。况且我是所治疗的咽喉疾病,多属上焦,遵此法用之颇验。或者说,在这个方子上,我用温病的理论来改善经方。”


     叶师点头赞许。


     曹老又问:“高大夫对我辈用药剂量有何看法?我看你的方子剂量也颇轻。前几天我看了一些大夫的处方,动辄十几克,甚者几十克上百克的用量。怪哉!怪哉!”


     郎中答道:“关于药的剂量,我觉得使用多少克是次要的,关键在于药味之间的比例,也就是相对剂量!这就好比西学中对于氨基酸的研究。也就是说,氨基酸需要按照一定的比例组合,才能最大化的发挥其组成蛋白质的效能。如果其中某一种氨基酸缺乏,即便你加入再多的氨基酸也不会产生出与之相关联的蛋白质。”说到这里,二位老先生频频点头称是!郎中接着说到:“这又好比是一个木桶理论,其实药的最大量不是决定这个药效能发挥的主要因素,而短板才是真正限制方子效能的因素!所以对于药物剂量的这个问题,我认为相对的性味之间的比例协调才是最重要的!!这又好有一比,一个高明的厨师,做出来的菜总是很清淡的,但是行家能从中品出文化,品出内涵,品出神韵来!而妄图用厚重之味道闻名于厨届者鲜有!”


     曹老点头赞曰:“答的妙!”


     叶师又问:“我或用此方治疗咳嗽,或用此方治疗肺为之郁闭之证。肺者,水之高源也!受邪气之害,水液输不焉有不受累者。病家起病急者,一日之内,或未有痰。然耽病迁延三日以上者,痰旋即而生。若用原方,奈何补救?”


     郎中笑笑,答曰:“叶师何必如此谦虚,您这是在考学生呀。哈哈,学生不才,处方之中,浙贝或可弥补其不足也。”


     三人谈论至此,手指浙贝母,相视大笑!个中妙悟,自待有缘人解之!!!!!

  

后记:我一直在用文字记录我跟师的所感所悟,其间所言,有经过高老师指点而明其理法之妙。有翻看资料而查其用方之旨。文字或许不太正规,但是真实。情结也许有些荒诞,但悉无妄言。此文置此,有待来者品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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