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展颜在牢里的第十天,而今天是她七岁生日。 牢狱里的叔叔都很好,给她唱了生日歌,爸爸穿着囚犯的衣服抱着她,亲着她的额头,一遍又一遍。 他说:颜颜,生日快乐。 他说:颜颜,对不起。 就这样两句话,还有他的泪,都带着无比的痛苦与悲伤。 而展颜也很清楚,再过三天,她将不会再有笑容。 因为眼前她深爱的父亲,就要像妈妈那样,永远的离开她。 展灏犯了罪,死罪。 枪决的日期就在三天后,据说那很快,不会让人觉得痛苦,子弹穿过身体的那一刻,就与这个世界隔绝了。 展灏当初与妻子结了婚就来到了安城这个繁华的帝都,没有亲戚朋友,就算是有,出了这样的事,人情冷暖,都纷纷脱了关系。 他知道自己罪无可恕,老天带走了深爱的妻子就是对他的惩罚。 可他才满七岁的女儿,没有任何的错,就要承受失去双亲,流落孩童看守所的痛苦。她的人生本该美好,而非现在这般承受苦难。 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求那监狱狱长,他只有一个恳求,就是在枪决前,见一个人。 本已绝望的展灏,在女儿七岁生日这天,抱着她一直在哭。 直到—— “2436号展灏,出来。” 狱长的声音仿佛在这一刻,成为了展灏最后的一丝希望。他带着女儿,一步步走向了那监狱尽头单独的房间。 那时候的展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只小手紧紧牵着父亲的手,而另一只手中,还握着带有生日祝福的糖果。 她跟着父亲走进了那间房,却不知,她走进的,是而后一生的囚笼。 女孩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他就这么坐在她和父亲面前,淡淡的灯光下,那一双深黑色的瞳孔像层层晕染过的墨画,眉宇清俊很温和,像莹润的美玉,菲薄的唇瓣勾勒出一缕似有似无的笑意。 那是展颜第一次见到那个叫做慕夜白的男人,惊鸿一面,无可逃脱。 “颜颜,快叫叔叔。” 展灏的声音中带着紧促,展颜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父亲会反应这么强烈,可她现在,已然是一个没了喜怒哀乐的孩子,像个傀儡娃娃一般,乖巧的颌了颌首,轻柔的两个字从她口中溢出—— “叔叔。” 慕夜白深黑色的眸子眯了眯,睨着眼前的女孩。干净,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两个字。 展颜亦同样看着他,好看的眼睛不曾一眨。没有丝毫的畏惧,与她父亲完全不同。 “慕总,我知道我对不起公司,也辜负了慕氏的信任。我……罪有应得!但我这可怜的女儿,她……她是无辜的啊。” 展灏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言语不免有些激动,带着急促—— “我被枪决后,她就是孤儿,不被他人接受。她还只是个孩子,不该让她来受这份罪!我……” 从妻子患病以来,家里的亲戚都不再来往,如今他犯了罪,那些人更加凉薄不予理会。 “慕总,我没资格请求你什么……我,我只求你可怜可怜我的孩子,送她去一个新的环境生活。” 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罪恶的地方,离开这个城市,忘记所有的一切。 可展灏明白,慕夜白比谁都冷情,最后这一丝的希望,他不该放在这个男人身上。 见那人菲薄的唇之间,是薄笑更是无情,展灏想自己是走到绝路了。 父亲再一次落泪,是因为她吗? 展颜想,她不愿再看到即将离开的父亲的眼泪。那握紧糖果的小手缓缓伸向了那位好看的叔叔,触碰到那凉意时,她盈眸颤了颤。 却依旧字字认真—— “叔叔,给你糖,你帮帮爸爸好不好?” 这糖,是她生日的祝福糖。一直没舍得吃,这一刻,却送给了他。 慕夜白垂眸,睨着那手指间传来的温度。 女孩手心的温度,像是那冰冷黑暗尽头的一缕青阳。 这样的暖意,他陌生,却十分喜欢。 …… 那个男人走了。 展灏在哭,而展颜迟迟没有反应。 看着手中空了的温度,咬唇蹙眉。 他带走了她,唯一的糖果。 可那时候的展颜不知道,慕夜白带走的,是她的一生。 …… “一百二十五,一百二十六……” 女孩坐在长廊椅子上数着数,看着地上的尘埃,嘴里一直数着。 枪响的那一刻,她数到了一百五十。 声音停了片刻,那呢喃继续传来,只是女孩眸中,再无颜色,从此黑白。 “三百零八,三百零九……” 最终,让女孩止了音的,是眼前纤长的影子。 她抬起头,迎上那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时间在走,她却静止。 慕夜白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居高临下看着她。 他想,女孩就该如此,干净没有一丝尘埃,无欲无求的人儿啊。 “你带走了我的糖。” 开口说话的,是展颜。 “嗯。” 那依旧带着凉意的手伸向了她,纤长好看的手,像是能让人迷惘失去方向。 女孩沉眸,像是时间停格了一般的安静如斯。 直到将自己的手放上他的掌心,她的暖与他的凉融合的那一刻,展颜就知道,她不再一个人。 慕夜白带着她离开了监狱,那个黑暗却让她无比珍惜的地方。 这个男人带走了她的糖。 还好,没有忘记带走她。 也是那天,他抚着她的脸颊,笑意凉薄—— “展颜这个名字不适合你,记住你的名字,慕暖。” 她不会再有笑颜,可她会是他的小暖人儿。 十年后。 慕暖睁开眼时,已是早上。 床上还留有那人的气息,她起身,那光滑如雪的肌肤上都是红痕。 她就这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落在那些吻痕之上,盈眸中是淡漠,却透着迷茫。 他说,我的暖暖就要成年了。 成年,意味着什么呢? …… 马上就要高考的她,似乎对于同学期待的大学没有任何的期冀。 不过是从一个学校到另一个学校,而她始终是一个人。 “高考结束后,班里准备去聚会,庆祝一下!” 那些呼应着班长提议的同学脸上写满了兴奋,独独只有一个人,在那角落看着手中的书,从不有言语。 “慕暖同学,要一起吗?” 作为班长,并且是书香门第出生的付东远看向女孩。 而他的话音刚落,那些同学顷刻就鸦雀无声了,纷纷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慕暖淡淡抬眸,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 起身,拿起书便离开了教室。 班里的人都知道,慕暖是个怪胎,却不是哑巴,但她从来不与任何人说话。 三年高中,她真的安静的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 “慕小姐。” 司机为她打开车门,接过她手中的书本。 慕暖看到了坐在车里的男人,一如初见时那般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坐在车子里,慕暖缓缓垂眸,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什么。 但没有人比慕夜白更清楚,他的暖暖从不会有所求有所想。 就像个干净不问世事的瓷娃娃,没有欲想,就没有罪恶。没有人的贪婪追求,就没有毁灭。 这样,很好。 “我来接你,不开心?” 男性好听磁性的嗓音幽幽传来,她抬眼,绯红的唇微微扬起好看的弧度。 “开心。” 颌了颌首,那笑意也散去了。 其实,心里的确是开心的。至少他现在是因为来接她这个人而等她,只是那一种情绪也不过是几秒的事情罢了。 慕夜白将一个小方盒子放到女孩手上,无意看到的,但她戴上才是最适合的。 “戴着它,别取下来。” 慕暖乖巧的点头,这才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个精致晶莹的发夹,雪花的形状,六角,像雪一样的白净。 慕夜白送过女孩很多东西,每一件,她都好好保存着。 她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讨厌的,但很清楚,只要是他送的,她都很珍惜,也不得不看做最珍贵的。 那发夹在她扎起的马尾之间,随着她的每一个轻微动作,都有折射出晶莹剔透的一角。 …… 乔嫤来的时候,慕暖正在慕夜白的书房里做题。 她闻到了属于成熟女人的气息,微微蹙眉,拿着手中的书本就离开了他的书房。 向来如此。 “夜白,我可是又替你拿下了新的开发案,准备怎么谢我?” 乔嫤倾身向前,手杵着下颌,那女人衬衫之间的美好若隐若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就是不看她一眼,她都觉得慕夜白是女人无法拒绝的毒。 慕夜白合上手中的文件,好看的眉宇微微挑起,噙着的笑意中带着邪肆。 凌晨两点半。 慕暖将书本合上,习惯性的看着时钟走动。 马上就三点了。 也该困了,有的人,也该走了。 …… 乔嫤从男人房间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楼梯之间有微弱的灯光,她有时候会在这里站几分钟,再离开。 而今晚—— “谁?” 那站在楼梯口的影子,让她吓了一跳。 走近,看清是慕暖时,她舒了口气,同时眼中也出现一抹冷意。 “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睡觉,就要高考了。” 女孩只穿着单薄的睡裙,甚至没有穿内衣,洗浴后披着乌黑的长发,穿着居家拖鞋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乔嫤。 然,缓缓掀唇,每一个字,落入乔嫤耳中,刹那止了呼吸—— “刚好三点整,每次都是这个时间。” 三点,对于乔嫤而言是什么,她自己很清楚。 意味着,她得从慕夜白的床上下来,把自己收拾干净,大半夜离开慕家,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她乔嫤是他的床伴,是他的得力助手,却不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 “你……” 却是没有想到,有一个人,比她还清楚这些。甚至,过去的这些日夜里,慕暖都在等。 等她凌晨三点狼狈离开。 “慕暖,你这样守着,有意思么?” 就算是守着看到她如何的不堪又能怎么样,乔嫤冷笑出声,她不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而慕暖也不会是爬上慕夜白床的女人。 彼此,何必为难。 “是没意思,每次都三点。” 想想,周而复始都是这个时候,也挺没劲的。 而乔嫤,彻底被激怒了。她瞪着眼睛,字字清晰—— “慕暖,你有病!” 她有病,她根本就不是个正常的人。 却是女孩不以为然颌首笑了笑,她是病了,可她的药不在乔嫤这里。 乔嫤离开了,像往日那般,情事结束,穿衣走人。 而慕暖,有了困意。 入睡时,看着桌子上的发夹,笑容浅浅,缓缓闭上眼。 “慕暖同学,这是我的同学录,你能……” 在高考前,教室里的男生女生,都会买上一本同学录,让班上的人都填写,留作纪念。 可是,慕暖一直低着头,没有抬头去看,说话的男生是谁。 那男生尴尬的挠了挠头,就看到一旁那些女生的讥笑声传来: “都说她不会填……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背景。” “是啊,她才看不上你呢。” “看每天接送她的车就知道,肯定被有钱男人给……” 那些女生的言论,在慕暖这里,就成了自动屏蔽。 因为慕暖的性格,班上的人,都不喜欢她。 当然,也有少部分的男生,觉得她是神秘而又美丽的女孩。马上就要高考了,这个叫做林响的男生也想趁这个机会,希望她能给他留下一份纪念。 “慕暖同学,谢谢了。” 林响把一张同学录放在慕暖的桌子上,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而垂着眼眸看书的人儿,眸光微微落在那张纸上。 …… 晚上,她在房间里准备做功课时,那张同学录就从书里掉了出来,落在地板上。 好像无意,把它给收到书里了。 俯身捡起,看着那张同学录,她微微出了神,只因—— 那张纸后面,写着一行字。 “在看什么。” 身后传来男人沉暗的嗓音,慕暖盈眸无意识的颤了颤,将手上的纸张放在桌子上,摇了摇头,像是在说,没什么。 回过头,就看到他噙着凉薄的笑意朝她走来。 那张同学录,还是被他看到了,并且,那行字也一字不差的落入他眼中—— 慕暖同学,我喜欢你。 简单而又直接的告白,可在慕夜白看来,幼稚得有些可笑。 这倒是她,第一次带这种东西回来。 “没有拒绝,嗯?” 温凉的指腹抚上她的发髻,有意无意的触碰到她白皙如雪的脸颊,他声音永远都是那么不温不凉,却是字里行间透着的凛然,让她垂眸心慌。 她知道,他生气了。 “他放在我桌子上,我不知道……“ 却是她解释的话没有说完,那薄唇就已经封了她的唇,带着惩罚性的吻,她不能拒绝,更没有资格拒绝。 慕夜白对她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是扭曲的。 在夜晚,他会吻过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而她就像是瓷娃娃一样,没有拒绝的机会。 今晚,同样如此。 那颈间微微的疼痛感袭来,女孩蹙眉咬唇,那莫名的情.潮在体.内流窜,而他的气息也一点点将她包围,缠绕。 “乖女孩,吻我。” 慕暖看着身边的男人,他身上衣着寸缕未乱,而她却一丝不挂,像是刚出生的婴儿般粉嫩,除去那白皙的肌肤上都是他留下的吻痕。 她不太会接吻,学着他的模样,唇瓣贴上他的薄唇,没有技巧也不懂如何做,生疏的反而点了情.欲的火苗。 “小妖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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