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进入了欣赏山系的时代撰文/单之蔷 
我们进入了欣赏山系的时代 如果有人问我：对于山，你最喜欢哪一座？ 我说：我已经不是某一座山峰的崇拜者，我是一个磅礴山系的粉丝，这个山系就是喜马拉雅山系。 我的回答不是一座山峰，也不是一道山岭，更不是那种虽然有许多山峰，但是概之以一个名字称呼的小范围的山群，如黄山、庐山、雁荡山，而是一个由多条山脉组成的山系。 说起山来，还挺复杂。山这个词有时指一座山峰，有时指一道山岭，有时指一群山，有时指一片山区，有时指一条山脉，有时指一个山系。这要根据上下文和当时的语境来确定。 欣赏一个磅礴的山系只有在今天才有可能。过去人们无法看清它的全貌，那时我们只能欣赏山脉其中的一部分。这并不是说古人没有对中国的山进行分类和概括的想法，这样的想法是有，但与今天的山脉分类完全不同，因为目的不同。最早对中国的山进行划分的是《禹贡》，提出中国的山分三条四列。这样分是为了划分水的流域，找出分水岭，但今天看来这种分法大多不成立。唐代有僧一行的山河两戒之说，但把山分成北戒和南戒是为了辨星野，因此，这种分法也未能流传。对山分类划分传播最广的是堪舆风水之说的分类，把中国的山分成若干龙脉，有三龙、四龙等说法，像徐霞客这样的大地理学家也信奉北龙、中龙、南龙之说，但这种分法与现代人的分法完全不同。 看唐诗宋词，古人欣赏的山大都是一座山峰，一道山岭，或者是若干山峰的组合。山系概念的提出已经是近现代的事了。比如我们今天经常提到的秦岭，是指一个庞大的山系，但古人却没有这个概念，那时秦岭周边的人，有太白山、终南山、华山等概念，这些都是秦岭的一部分，但是还没有人将这些山通称为“秦岭”。有人会举出唐代韩愈的诗句“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来反驳，但我在清代同治年间的一套陕西省各县的县志中看到了秦岭（当时还没有秦岭这个总称）中一些山的名字，其中有秦岭，韩愈说的应该是这个秦岭。不过这个秦岭不是今日之秦岭，只是其中的一道山岭而已。何时用部分代替整体，用“秦岭”这一道山岭的名字来称呼整个秦岭山系，还有待考证，但这肯定是后来的事。 这很容易理解，起初人们只能给经常面对的家附近的山起名字。命名的方法很多，有的借用神话传说，有的用山中的物产，有的用象形法……最简单的方法是用方位词给山命名，如：“南山、北山、东山、西山”。这“四座山”全国各地都有（不一定四个方位都全，也可能只有其中一两个），没有倒是奇怪的了。陶渊明有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仓央嘉措在诗中写道：“皎洁的月亮，升起在东山顶上”，可以佐证。 随着人类活动范围的扩大，山的称呼的概括范围会越来越大。要想理清一座山峰的范围，给其命名，相对容易，甚至想给像黄山和雁荡山等一片山命名也容易做到，但是要想概括一条山脉和一个山系，这是很难的事。因为大多数情况下，一个山系并没有明确的边界，总是有所牵连。如秦岭与横断山的北部；昆仑山与帕米尔高原；天山与西昆仑山等……要想较为清晰地划出这些大的山系的范围，非得等到地理学和地质学的出现才有可能。 有一个中国人对山的划分贡献最大，他就是民国时期的地质学家翁文灏。他认为要想总结归纳出山脉、山系来，非从地质构造入手不可。他在《中国山脉考》一书中，提出判定一个山系的标准是“三同”：同构造（同一个时期的构造运动）、同年代（同一个地质年代）、同方向（延展的方向相同）。即一些山如果“三同”，它们就可以说是属于同一山系。翁先生的标准虽然还有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但毕竟是摆脱了依据外在形态判断山系的困境，给出结合山体内在和外在的性质的统一性来判断山系的方法。按照这样的标准，可以划分出阿尔泰山、天山、昆仑山、祁连山、秦岭、横断山、喜马拉雅山、喀喇昆仑山、冈底斯山、念青唐古拉山等这样一些山系。这些山可不是几座山、几条岭，它们是由众多的山峰、山岭和山脉组成的一个山系。 过去这样的一些山系还无法进入人们的欣赏范围。一是概念没有建构起来，二是没有技术手段。 概念没有建构起来，前面说了一些，这里就不说了，单说技术手段，古人就没有。古人虽然能够登高望远，登三山五岳、上岳阳黄鹤，但是视野毕竟有限。因为地球是一个球体，人们的视野受到地平线的限制。据研究，一个普通身高的人，一般在开阔的地方，只能看见大约４公里的范围，爬到树上，可以看到十几公里，即使上到像黄鹤楼、岳阳楼这样的楼阁之上，也只能望出50公里左右的范围。爬到泰山玉皇顶（海拔1532.7米）上，也只能望出去100多公里。 这样的视野不可能把山系这样长达上千公里，宽达几百公里的庞大范围的山群当做欣赏的对象。 今天不同了，我们不仅有了遥感地图；有了无人驾驶飞机；有了Google Earth的模拟飞行功能；我们还可以用虚拟现实的技术去构建一个在虚拟空间中的大尺度景观，如山系。 因此我说我们进入了一个欣赏山系的时代。 
喜马拉雅山脉和5座8000米级的雪峰是国之重器 若说欣赏山系，别的就不说了，就说喜马拉雅吧。原因是我认为她是中国山系中的NO.1。若说在世界范围内比较呢？我认为仍然如此，可能有人有不同的意见。 我为什么崇拜喜马拉雅山脉（按多数人的习惯叫法，这里仍将喜马拉雅山系称之为喜马拉雅山脉）呢？ 她太磅礴了。用庞大、巨大、宏伟、壮丽这些词形容她，都觉得不够味，难以表达我对她的感受。用抽象的数据说吧，她西起克什米尔地区的一座海拔8125米高的山峰——南迦帕尔巴特峰，一路逶迤东行长达2450公里后，稍向北翘，最后终止于一座海拔7782米的雪峰——南迦巴瓦峰。 如果把喜马拉雅仅仅看做是一条线状的山脉，就误解她了。她不是一条线，而是汇集了若干条山脉和各种高度的群山的集团军。她是有宽度的，她的平均宽度都在200公里以上。在这个长2450公里，宽200多公里的一个群山的方阵中，海拔8000米以上的雪峰有10座，要知道这样的雪峰全世界也就只有14座。那么7000米、6000米、5000米以上的雪峰就更多了。可以说这个区域是地球表面最高耸的区域，仅凭这一点，地球表面的其他山系就只能屈尊就位了。 喜马拉雅山脉是中国与印度、尼泊尔、不丹、巴基斯坦的界山。有10座8000米级的雪峰，其中5座与我国有关，4座是我国与尼泊尔的界山，而希夏邦马峰为我国所独有。 我有一个观点：喜马拉雅山脉和5座8000米级的雪峰是中国的国力和魅力所在，她们是国之重器，是中国人引以为傲的源泉，她们将成为中国人从中汲取智慧、获取灵感的新的精神高地。但遗憾的是，无论是我们的地理教科书还是媒体都未对此给予应有的重视。国人中不知道这些信息的还大有人在。 
我国的山系比美：还是喜马拉雅山脉最美 既然说我们进入了一个欣赏山系的时代，那我们应该把中国境内的山系梳理一番。 中国有哪些山系呢？从北向南一一道来：阿尔泰山、天山、祁连山、昆仑山、秦岭、冈底斯山、念青唐古拉山、横断山、喜马拉雅山。 阿尔泰山系是一条长达2000多公里的山系，海拔高度在1000—3000米的范围，最高峰友谊峰4374米。她横跨哈萨克斯坦、俄罗斯、中国和蒙古国四国，其中段500多公里分布在我国新疆北部。阿尔泰山虽然地处干旱的亚洲腹地，但因为有西风环流带来的水汽，使其森林披覆，绿草茵茵。阿尔泰山有着北极圈外西伯利亚泰加林的景致，有高纬度低雪线的雪山冰川景观。阿尔泰山植被垂直分布明显：森林、草原、高山草甸、苔原。植被随着季节的色彩变换和水体的颜色之美是阿尔泰山系的独特魅力。 阿尔泰山位于高纬度寒冷地区，并且地处亚洲腹地干旱的荒漠区，因此缺乏温暖地区和湿润地区的景观。山体平均海拔高度和最高峰都偏低，难以给人震撼之美。 天山与阿尔泰山有相似之处，也是一条跨越多个国家（中国、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地处亚洲干旱腹地的庞大山系。但天山的规模要比阿尔泰山大多了，天山长达2500多公里，宽达250—350公里（长度和宽度与喜马拉雅山脉很相似），最宽处达800多公里。天山的平均海拔高度也比阿尔泰山高多了，天山海拔6000米以上的山峰有数十座，最高峰托木尔峰，海拔7443.8米。绵延的天山大部分地段都有山体超出雪线之上，远望白雪皑皑，甚是壮观。虽然地处荒漠之中，但天山是旱海中的绿岛，森林、草原分布广泛。天山最为独特的景观是雪线和林线并存，天山南北皆为干旱平坦的荒漠，唯有浩荡天山矗立在黄褐的荒漠之上。荒漠为天山准备了展示的舞台，使得天山的冰雪之美、森林之美、草原之美、荒漠之美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在我的脑海中，天山只是在景观和生态系统的多样性上不及喜马拉雅山脉。 祁连山长达800多公里，宽达200—400公里，最高峰岗则吾结海拔5808米。祁连山人文意义突显，如臂膀连接中原与西域，山麓下河西走廊中的一处处绿洲如踏脚石，丝绸之路得以渡过。在自然景观方面，祁连山与天山相像，都在荒漠之中，山麓都有绿洲，山顶大都覆盖冰雪，山中森林草原相间分布，但规模与精致祁连负于天山。 昆仑山大名鼎鼎，因神话知名度远超诸山之上。但昆仑山走向变化巨大，首尾眉目不清。昆仑山分为三部分，分别为东昆仑、中昆仑和西昆仑。西昆仑起于帕米尔的慕士塔格、公格尔这两大雪峰，近乎南北方向延展；中昆仑转为东西方向；东昆仑分为几列山（巴颜喀拉山、阿尼玛卿山、西倾山）后渐渐消失。走向变化如此巨大，算做同一个山系，值得商榷。 秦岭虽为我国南北分界之山，南北植被景观差异巨大，但秦岭无雪峰，最高峰太白山拔仙台海拔3767米，低于当地雪线值，无雪峰之山系，会出现人家有的景观（冰雪圈及冰缘区之景观）你没有，你有的人家都有这种情形。 冈底斯山脉在青藏高原是一条类似于秦岭一样的划分南北的山脉，此山以北为羌塘高原，呈现荒漠和荒漠草原景观，此山以南则为雅鲁藏布江的河谷灌丛草原、森林草原和人类农业景观。此山把西藏的农业区和牧业区划分开来。但就自然景观而言，除了冈仁波齐峰这座金字塔般的雪峰外，乏善可陈。 念青唐古拉山的高达7162米的主峰挺立在湖水蔚蓝的纳木错湖畔，接下来向东延伸的山脉好似消失一般，直到林芝境内念青唐古拉山才变得群山竟起，雪峰遍布。但就一条山系的整体性和多样性而言，念青唐古拉山确实单调些。 横断山是一系列南北向大山的组合，其间分布有一条条大江。岭谷相间、山高谷深、峡谷遍布、雪峰点点是横断山的特点。 
喜马拉雅山脉：水平与垂直方向上的双重精彩 前面我把中国的几大山系梳理了一遍。文章开篇时，我说我是喜马拉雅山脉的粉丝。我为什么崇拜喜马拉雅山脉呢？ 我已经说过喜马拉雅山脉的规模磅礴，说过喜马拉雅山脉的8000米以上雪峰的珍稀性，但喜马拉雅山脉并不只有这些，值得一说的是，喜马拉雅山脉景观的丰富多样，这缘于喜马拉雅山脉具有双重的精彩。中国大多数山系（比如前面提到的）大都是垂直方向的精彩：即充分展示了山地由于海拔高度的升高，景观呈现出依次的带状变化，也就是所谓的垂直地带性。如植被的垂直方向的带状变化，有的山地能分出近十个植被带。一般而言，一条山系在水平方向上往往变化不大，尤其是东西方向展布的与纬线平行的山脉，如阿尔泰山、天山、昆仑山、秦岭、祁连山、冈底斯山和念青唐古拉山等，大都是在水平方向上（也就是山麓所在的地方，也是所谓的基带）处于一个或者两个温度带内。如秦岭，南坡的山麓基本上在亚热带内，北坡的山麓在暖温带内，祁连山的南北山麓都在中温带的范围内……但是喜马拉雅山脉可是不同了，她在水平方向上出现了连续的不同的变化。喜马拉雅山脉的走向一般说来是东西方向，其实严格说来她的分布方向是这样的：东西两端呈东北—西南和西北—东南方向，中间向南突出呈弧状。她的东端大致在北纬29度，西端大致在北纬34度，可见东端比西端低5个纬度，还由于地形的缘故（青藏高原东南低，西北高，所以位于高原西北角的阿里，被称为高原中的高原），喜马拉雅山脉的东端在热量带上处于亚热带（局部地区处于热带，如墨脱），而其西端却处于寒带，这样喜马拉雅山脉从东端到西端，且不说垂直方向上的变化，仅仅是水平方向（即使不考虑海拔高度）就经历了热带、亚热带、暖温带、中温带、寒温带、寒带的变化，年平均温度从大于15摄氏度，一直演变到小于零摄氏度。湿润程度水平方向的变化更为巨大，在喜马拉雅山脉东端的墨脱，年降水量可达3000多毫米，到了西端的阿里一带，年降水量减少到小于50毫米。整条山脉经历了湿润、半湿润、半干旱、干旱的变化历程。 这就是喜马拉雅山脉的独特之处：在水平方向上沿着这条山脉的山麓演绎了温度带从热带到寒带的变化；湿润程度也一样演绎了从湿润到干旱的变化。 水平方向的变化上再叠加上垂直方向的垂直地带性变化，就演绎出了喜马拉雅山脉极为丰富的多样性。 这就是我崇拜喜马拉雅山脉的原因：水平方向的多样性垂直方向的多样性=双重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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