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非常初步的想法,大致是关于500到1000年中国与欧洲的兵制与社会。一方面是觉得比想象中更相似一些,另一方面又觉得二者展开的方向很不同。 一、先说欧洲的miles(复数milites,兵士)。 过去,Ganshof和他的追随者认为,墨洛温末到加洛林初开始,发生了一个划时代的变化。尤其在Charles Martel的时候,开始给追随他们个人的兵士(vassus)授予田土,这样他们就有了经济基础,来维持骑兵的装备。这种土地称为beneficium(采邑),其实是一种双向的义务关系。兵士获得土地的收益,但是承担军事义务。 府兵,我们都比较熟悉了,虽然问题也同样复杂。 二、Miles与府兵之间的比较,一些日本学者探索过。但过往的分析方式,主要把miles局限在封建制的框架下;这样一来,郡县制下的府兵制就显得风马牛不相及了。 Chris Wickham提出新的框架,就是区分基于税收的和基于土地的政权或军事组织。 所以,基于这个角度,至少加洛林的miles和北朝隋唐的府兵其实都是一种基于土地的制度。 三、再来说说差异。最直接的,可能是这样几个: (1)Miles本身就是依附个人的军队,而府兵制,至少从制度设计上讲,希望把兵将分离。 还有一些差异,虽然表面上很明显,但其实可以推敲。 (4)土地所有权不同?均田制下的土地,有口分、永业的区别。口分田理论上说死后要换给政府。但如果这家有儿子,政府再分配的时候,把这口分田在儿子之间进行再分配也比较方便。所以虽然不能继承,实践起来也比较复杂。Miles所获得的土地,情况似乎更复杂一些?在旧的分析框架下,Beneficium(采邑)渐渐就有世袭化的倾向。但严格来讲,欧洲中世纪的土地所有非常繁复。很难说某个人完全拥有了土地,他只是拥有了对土地的这个那个权力。 四、当然最大的不同就是miles逐渐形成了骑士群体,骑士文化。十世纪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是他们的天下。 在中国这边,府兵瓦解以后,基本就转向基于税收了。然而也有一些有趣的现象。比如藩镇的牙军,虽然是靠本地的税收维系自身的,但管辖的地方也都比较近,五代的时候,有些地方刺史父子相继,和侯爵很像。另外,唐中后的一些时期,许多地方赋税不入,节度使以贡奉的形式将物资送到中央,也可以说是税收体系运转不畅。但无论如何, 由唐入宋,武人的文化似乎越来越边缘。 五、这里可能可以问一个为什么。 时段拉长的话,大致就是为什么中国的武人文化一直处在比较边缘的地位——如果是这样的话。 过去的观点可能是,中国是大一统,欧洲四分五裂。所以中国不可能允许武人有较强的独立性,欧洲自然是武人之间互相争斗……我觉得这是循环论证。或者是中国有纸张,有科举,文人怎么重要啦,这种思路比较没趣——那欧洲还有这么多神职人员呢…… 我的一个猜测是深层的原因可能和农业地理有关……比如,在西欧,养马的牧场可以和种地的农场交错分布,骑士就可以长期保持自己独立的经济地位。在中国就很难,要么在边陲精于骑射,要么在腹地升级其他战法。(我尝试在别的地方涂鸦过一下,但我觉得还是有很多问题不能解释。) 六、一些非常散乱的思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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