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东门不远的标语与垃圾

好久没去万圣书园和豆瓣书店了，周末，趁着天气难得地凉爽，中午一过，就坐上地铁兴冲冲地奔书店而去。两家书店都在北大东门对着的成府路上，距离清华南门也不远，挨着两所中国顶尖的大学，可谓占尽地利。

 

先去的豆瓣，转了一个多小时，挑了本海豚出版社出版、王汎森先生的《何以三代以下有乱无治》，是对《明夷待访录》的导读，薄薄一册，图文并茂。该书是一套系列丛书中的一种，这套丛书的策划者是台湾著名出版人郝明义，以前买过其中的由李欧梵先生导读的《老残游记》，今天又购得此册，很是称心。

 

出得豆瓣，从过街天桥走到马路对面，东行不到百米，就是万圣书园。在我眼中，万圣始终是京城最好的地标性的书店，没有之一，是那种过段时间不去转转就会想念的地方。因为每次逛万圣都要呆几个小时才出来，所以进书店前，我先到稻香村买了几块点心吃下，垫垫底。

 

吃罢点心，却遇到了一个小难题：无处丢掷手中的食品纸袋。前后左右找了半天，发现沿街几百米之内，竟然看不到一个垃圾桶。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目盲，然而很快，前方一根电线杆底下的垃圾“盛况”告诉我：没错，在临近两家中国最著名高校的这段成府路上，的确是公共卫生系统的“化外之地”。

成府路上的垃圾盛况

 

惊讶、有些生气之下，我狠狠地把食品袋丢在电线杆底下，低头再看脚底下石砖翘起、坑坑洼洼的路面，心中不禁升腾起满满的负能量——首善之地的北京，斯文荟萃的北大清华周边之地，可以满大街刷满花团锦簇、无比动听的标语口号，为什么却连最基本的卫生设施都不具备？而路面质量为何又如此之豆腐渣？

 

出地铁北大东门站往书店走的路上，行三五步，就能看到一个大幅标语牌，上面写着各种漂亮而空洞的口号。或许，如果没有这一路所见的标语口号，我的负能量还不至于爆发。但是，刚刚被这些漂亮的口号轰炸过后，就遇到如此之low的情境，不能不勾起我压在心中已久的一种反感，那就是对吾国甚嚣尘上的标语口号奇观的厌恶之情。

 

不夸张地说，如今，中国已经成了一个标语口号之国。吾国一向是个热衷于往墙上刷标语口号的国度，但近年对标语口号的热情，又创下了新高，简直到了疯魔的程度。走在北京街上，各种标语口号争奇斗艳，越刷越多。北京之外，标语口号也是遍地开花。不久前我到了几个南方城市，所到之处，都看到了口号长廊——公路一侧，标语口号牌竟然连成几百米的城墙，令人目不暇接。

 

标语与口号，革命时期或许有效，可以激发农民兄弟打土豪分田地的激情。但和平年代，还热衷于往墙上刷标语口号，实在不能不说，是一种过时而懒政的治理方式。多年来，去过不少国家和地区，大多整洁有序，人民文明有礼，但没见过一个地方热衷于往墙上刷标语口号。相反，我们这个标语口号之国，建设了快七十年了，整个社会的公共服务水平、普遍的文明水准，可以说尚未及格。最说明问题的是，随地吐痰仍是国人的一种普遍习惯。即令是北京，走在街上，随时可以听到响亮的随地吐痰声，社区中的遛狗者，少见有人收拾狗的粪便。至于汽车与行人抢道，更是家常便饭。

坑坑洼洼的成府路，也是中国城市道路的常见脸谱 

这种情况下，泛滥而缤纷的口号，构成了一个反讽：堂皇、漂亮的标语口号所簇拥的，却是社会生活的低文明水准这一难堪的现实。而标语口号的泛滥，其危害，还不在于它的无效，而是它所传递出的隐喻：我们堂而皇之地生活在一个言行背离的虚饰、虚假的国度。今年上半年，我所住小区的街道上，一条红色的大横幅标语挂了很长时间，上面写着要保持全国模范卫生区的口号，而横幅对面的绿化带底下，是大面积常年堆积、令人不忍卒读的塑料袋与空瓶子。言行不一，说得比唱得好听，这是一个尤其令人悲痛的事实。

 

标语口号不是不可以刷。如果要刷，一定要针对社会生活存在的问题，具体而微，切忌凌空蹈虚，大而无当，否则就是拿民脂民膏打水漂。

比如，适应当下国人的文明水平，在公共场合多放置提醒不要随地吐痰、不忘收拾狗粪的提醒性文字，总比那些“社会主义好，人民生活好”的高调要切实、有用些。

更进一步，如果能在大街上放置充足的垃圾箱，在出租车、公共汽车上，也能提供垃圾箱、卫生纸，甚至，可以在街头专门设置相应设施，向国民免费提供卫生纸，供民众吐痰之用（一个贪官的没收所得，就能让全民免费用上一年的卫生纸了吧）。如此，切实的宣传、教化，加上切实的投入，普遍的文明习惯的养成，才是可期的。

 

为民众提供瓷实、过得硬的公共设施，温暖的公共服务，才是王道。否则，那些漂亮而空洞的口号，不过是对自己的羞辱而已。

 

哈，一不小心就负能量了。今晚一定认真学习新闻联播，为自己补充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