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昨天发了本文的前面部分,今天发后面部分。有朋友看了前面部分后,觉得还有意思。本文虽然有点学术味道,但并没有全按学术论文来写,因而也有一定的可读性。笔者曾长期在望江机器厂工作,对铜锣峡有相应的感情,或许此文也为铜锣峡以及曾在抗战中作出过贡献的望江机器厂打个小小的广告吧。如果有朋友真的去走走看看了,洗洗温泉什么的,肯定会觉得“不虚此行”。
其次,铜锣峡的地形地势更适宜筑关设关。
作为一种军事设施,关是一种要塞,古代设关,大多设在地势险要处。地势越险要,关就作用也就越大。巴东三峡中,铜锣峡无疑更险要。一是铜锣峡南北两岸均是陡峭山壁,刀砍斧削,几近90度。二是其北岸的铁山坪和南岸的放牛坪都相当高峤,与江面的相对高度达三百多米。三是铜锣峡长达三公里,大大大于明月峡、黄草峡。四是铜锣峡里长江更窄,只有两三百米,水流更急。特别是涨水季节,那江水嘶嘶,泡旋如火山喷发,波涛似岩浆喧嚣,漩涡像恶魔巨口,激流若万马奔腾。即使是现代大功率的轮船往往也难溯流而上,更不要说木船什么的了。五是其南岸全是峭壁绝岩,20世纪90年代中期公路修通之前,连羊肠小道也无,一直不可通行。六是其北岸虽然有路可通,20世纪90年代初修公路之前,一直只有一条靠近江边的小路可行。特别是靠近唐家沱一段,山势更加陡峭,那小路也更加逼窄。七是当年南山与铁山坪都是原始森林,无法通行。也就是说,不管是从东往西还是从西往东,都不可能避开铜锣峡。在这样的地方设关隘,其险要程度不言而喻。事实上,直到20世纪七八十年代,铜锣峡里靠近唐家沱的峡口处都还散乱地堆放着不少建筑用过的石头,似乎是崩塌的,很可能就是当年筑关使用的。当然,因巴人尚未大规模使用铁器,难以开山采石,那肯定不是巴人筑关使用的,可能是后来者使用的。巴人筑关更多的是使用土木,那关墙甚至就只有栅栏,不可能保存下来。
明月峡在铜锣峡东面约20公里,黄草峡在明月峡东面约五六十公里。这两个峡的峡区长均不及铜锣峡的三分之一,江面却比铜锣峡宽近一倍,水势较为缓和。两岸山势也比铜锣山缓和,与江面的夹角呈45度左右,其南北两岸均有路可通。要在这样的峡中筑关,必然要考虑南北两岸同时修筑。否则,你在北岸筑关,他可以从南岸通过,北岸的关也就失去了意义。但是,阳关之“阳”,乃江之北、山之南。如果南岸也筑了关,怎么会叫阳关呢?虽然黄草峡处的长江呈西北东南向,但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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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阳关是在北岸的判定。因此,说阳关在明月峡或黄草峡,可能就缺乏相关地形地势支撑。事实上,如今也难以在这两个峡中找到当年筑关的任何痕迹。
再次,铜锣峡的历史作用也证明了此处就是阳关。
古代巴国的主要威胁来自东面的楚国,因而三关都筑于江边,形成节节抵抗之势。《图集》说位于西陵峡口的捍关可能是楚国抵抗巴国攻伐的,且不论。那么位于瞿塘峡峡口的捍关(或名江关)应当是巴国所筑。虽然对此也可能有不同意见,但阳关是巴国所筑却不可争议。巴国筑阳关,当然是防范楚国的。巴楚之间横亘着巫山、七曜山等山脉峡谷,相互攻伐往往只有从水路上进行。三关的主要作用就是控制长江(或许也包括嘉陵江)的水面。进攻一方遇到这样的关隘,往往只有舍舟登陆,攻下关寨,才能顺利前行。瞿塘峡口至今也是天险,从赤甲山上往下抛石抛木,船队就很难通过。而要从陆路通过瞿塘峡,在2000多年前几乎是不可能的。巴国一旦失守瞿塘峡,便只有阳关一个关隘可守了,其重要性当然不言而喻。事实上,当楚国步步进逼,巴国抵挡不了,便只好迁都去合川、去阆中了。那时离巴国亡国也就不远了。
由于史料的缺乏,巴楚之间究竟发生过多少争战,双方胜败如何,是否在瞿塘峡、铜锣峡打过仗,怎么打的,瞿塘峡的捍关(或江关)、铜锣峡的阳关(或《图集》所说的明月峡的阳关)起了什么作用,等等,如今都难以加以考证,只好存疑。不过,后来的战事,却可以从一个方面或一定程度上说明瞿塘峡、铜锣峡在保卫江州(重庆)中的作用,从而在一定程度上说明阳关就在铜锣峡。
三国时候,蜀汉不仅面临北面的曹魏威胁,也面临东面的孙吴威胁。对曹魏,诸葛亮采取以攻为守的策略;对孙吴,则只能讲和而取守势。孙吴要攻蜀,只有溯长江而上。对蜀汉来说,瞿塘峡的捍关(或江关)当然十分重要。刘备伐吴失败,陆逊攻蜀势如破竹,但也只能打到瞿塘峡外,看着刘备在白帝城托孤而兴叹。但任何防守都要有纵深。江州乃蜀之东大门,一直派有大将镇守,连赵云也守过。而要守住江州,铜锣峡又是必不可失的。于是,被荒废了近千年的巴国阳关又被蜀汉的将军们看中,重新修筑,派重兵把守,车骑将军邓芝甚至将江州治所都移到了阳关。如果阳关在明月峡或黄草峡,一是离江州太远,二是交通不便,三是当年其地更荒凉,要将其作为江州州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事实上,《图集》政区沿革部分的“三国时期”,就已经将阳关标注在铜锣峡。当然,三国时期的阳关,可能是“刘备置关之所”。也就是说,是蜀国重新修筑的,此阳关非彼阳关。但《图集》对此未加任何说明,与政治军事部分的“‘巴楚安徽相攻伐’与巴地诸关的概况”所标准的阳关相矛盾,也可能引起读者困惑,也是一个遗憾。
顺便说明一句,当年邓芝把江州州治从江州城搬到阳关,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的前任李严为巩固江州(也可能是为图谋独霸江州),准备筑江州大城,还准备挖断佛图关让江州形成孤岛,被诸葛亮查觉,结果落得个削职为民的下场。邓芝把治所搬到荒郊野外,可能也是为消除刘禅的猜疑吧?
事实上,两三千年来,只要重庆东面存在威胁,铜锣峡及其附近(例如罗旗寺)就会屯集重兵。元末明初,大夏国建都重庆,其威胁来自于长江下游的朱元璋。明玉珍就在铜锣峡修筑阵地,准备了大量的滚石檑木,在江中设置重重铁链。朱元璋派大将汤和、傅友德取蜀,汤和在瞿塘峡受阻,只有等到傅友德从北线入川取得战绩后,才乘大夏军混乱之际通过瞿塘峡,打到铜锣峡。明玉珍之子明升年幼(时年10岁),自知不是对手,才没有在铜锣峡打仗,而奏表投降了。虽然那时铜锣峡已经不再称为阳关,但也可以从一个侧面说明,巴人阳关应当就在此处。
明末,张献忠溯江而上,准备攻取重庆,与明军在铜锣峡大战,竟久攻不下。后来张献忠让主力部队佯攻,自己则率少数精骑,由小道疾驰150里,奇袭江津,然后顺流而下攻下重庆,铜锣峡的明军才不战而溃。虽然史书也称此地为铜锣峡而不称其为阳关,但同样可以说明,铜锣峡对重庆防卫的重要性。
其实,古代所谓的“关”是相当简陋的,无非是一堵城墙,中间一个城门而已。如果地形开阔,也可能建一座小城,可以据城固守。当时,要从长江下游进入江州,只有沿铜锣峡北岸的小路走。那阳关挡在那小路上,上是万丈绝壁,下是滚滚江流,大部队展不开。如果你只有大刀长矛,要攻下这样的关也就相当困难。这就是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过,随着炸药的发明并被运用到战争中,单纯的关其作用便日益减弱。元末已经有了土炮,所以明玉珍和后来的明军就不再筑关了,阳关也就没有恢复。虽然没有关,但铜锣峡依然起着关的作用。
20世纪70年代,笔者在望江厂工作时,就有人在铜锣峡里挖出过箭簇、刀剑、子弹之类战争遗留物,说明那峡里曾经发生过激烈战事。
重庆历史上,最激烈的战事发生在南宋末年,但元军是从北面和西面威胁和攻打重庆,铜锣峡就失去护卫重庆的作用。到了近代,由于人口增多,南山、铁山坪已经开辟出道路,即使要从东面来攻打重庆,也不再需要把攻打铜锣峡作为唯一选择。例如1923年4月,川军一、二军大战期间,二军将领杨森率旧部从万县反攻重庆,就不走水路而走陆路,避开铜锣峡,在江北张关、铁山坪与一军的但懋辛部激战,迫使但部后退,然后占领重庆。
虽然如此,有人认为阳关如果在铜锣峡,离江州(重庆)太近了,其护卫江州(重庆)的作用大大降低。其实,不管巴国在长江上设置的是三关还是两关,阳关都是护卫江州的最后一关。最后一关离城近一些,似乎也很正常。例如明清时,重庆西面陆路上也有三关(龙洞关、二郎关、佛图关),那佛图关离重庆城不足十里,比铜锣峡离重庆更近,但佛图关对重庆的护卫作用却丝毫不减。1923年9月,川军一、二军大战期间,一军的赖心辉、熊克武部攻打佛图关,死伤惨重,却未能攻下。后改为向右翼的黄沙溪侧击,又受到二军的刘湘顽强抵抗。经前后二十多天反复厮杀,仅熊部第八混成旅便伤亡几百人。黄沙溪里,死尸填满溪谷,鲜血流成河,染红半江水!因此,何处设关,既要看需要,更要看地形地势。如果没有合适的地形地势而又必需,那只有建城或城堡(要塞)而不是设关了。如果地形地势特别险要,又处于交通要道上,即使官方没有设关建卡,也可能成为土匪打劫敛财之地。一旦有了战事,该处更可能成为事实上的关隘。铜锣峡如此险要,巴人不在此设关,几乎是不可理喻的。因此,说阳关就在铜锣峡,应当没有大问题。
经历了一两千年,阳关旧址是找不到的了。如今,铜锣峡中修起了公路,打出了温泉,成为一个休闲度假的好去处。如果你去铜锣峡,抬头仰望那刀削斧砍的悬崖,侧耳倾听那急流险浪的涛声,说不定你还能感受到当年古人厮杀拼搏的情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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