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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的盛夏，一代大师启功先生驾鹤仙去，是整个中国文化界为之悲怆的噩耗；三天前，是启功先生诞辰105周年，仰望浩瀚星辰，作为后辈的小易感恩这样一位德艺双馨的老顽童曾经存在于人世间，无论是生前还是身后，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和艺术财富，生生不息，历久弥新。 现存最早的启功先生照片，约10岁时与祖父(左)和姑祖丈(右)合影。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老先生的头衔实在太多，最为坊间津津乐道的就是满清皇室后裔，雍正皇帝的第九代孙。而在他被外界冠以的书法名家的掩盖下，殊不知博学多才满腹经纶的启功先生，也是著名的教育家、画家，鉴定家、红学家、诗人，国学大师。 先生对于中国文学史、 中国美术史、中国历代散文、历代诗选和唐宋词的研究相当深厚，亦是碑拓学的开创者之一。在执教六十余年的道路上，以身作则，为人师表，设立励耘奖学金，为祖国培育了一大批古典文学人才。 1975年，启功先生在小乘巷。 高中时期，小易的恩师曾经跟我推介了一部著作《南渡北归》，此书囊括了二十世纪人文科学领域的许多大师级人物，如蔡元培、王国维、梁启超、梅贻琦、陈寅恪、钱钟书等。全景再现20世纪中国最后一批大师命运变迁的史诗巨著。此书封面的八个大字赫然在目，而这铿锵有力的八个字——大师远去再无大师。用来形容启功先生的艺术境界，学术造诣，人格精神，再贴切不过。 本世纪初，启功先生接待来访的小朋友。 屋漏偏逢连夜雨 船迟又遇打头风先生的童年时期，正处在朝代更替，社会动荡，战争频繁的时代。一岁时，生父去世，随祖父生活。辛亥之后，清帝逊位，先生随曾祖迁居易县，孤儿寡母，寄人篱下。十一岁，祖父去世，家中变卖世藏书籍以作殡葬费用。因老先生是满清皇室后裔，老人在某段历史事件中自然不能幸免于难。 “启功研究”学者赵仁珪在接受采访时曾说：“有一次在我整理这个口述历史之前，有一位东北的女记者，访问了启先生几回，死说活说地磨，要启先生回忆经历，启先生没办法就说了几次。后来启先生跟我说，每说一次夜里都难受得睡不着觉，所以就不太愿意再说了。” 小易曾经看过一些关于这段历史的文学作品，诸如《白蛇》《拖鞋大队》《小顾艳传》《我不是精灵》等，以及莫言的《丰乳肥臀》等。人世界走一遭，注定是要遭受苦难的，形容痛苦的词语有很多，用在那段历史上，苍白，无力。即使心再柔软情感再丰富的人，也无法对当事人感同身受，针不扎在自己的指尖，永远不知道有多么痛。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启功先生，命运多舛，历经磨难。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潜心钻研学问，如同那个时代每一位值得后人敬佩的大师一样：世界给了我一双黑暗的眼睛，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在那动荡的年代中，启功与妻子互相扶持，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不改其乐。1976年，师大恢复课程，1978年，先生66岁，被聘为教授。 启功先生的妻子叫章宝琛，同为满人。人们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但自从结婚后，启功先生的妻子过着省吃俭用的生活，没有享过一天福，哪怕是极普通的要求都没有实现过，却没有任何埋怨和牢骚。 先生说：“在随时可能引火烧身的情况下，一般人惟恐避之不及，能烧的烧，能毁的毁，但她却把我的大部分手稿都保存了下来。而后，当我打开箱底，重新见到那些底稿时，真有劫后重逢之感，要不是我妻子的勇敢，我这些旧作早就化为灰烬了” 那段历史结束后，启功的境况逐渐好起来，可以说是名利双收，但他妻子却已撒手人寰，离他而去。先生说，有时他挣来钱一点愉快的心情都没有，心里空落落的，简直不知是为谁挣的;有时别人好意邀请他参加一些轻松愉快的活动，但一想起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就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先妻逝世后，周围的好心人，包括启功先生的亲属都劝他再找一个后老伴儿，还有自告奋勇，自荐枕席的。但先生宁愿孑然一身。生死两茫，自是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夜来幽梦忽还乡，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最近的热播美剧《天才》当中，编剧一反常态塑造了一个很多人不甚了解的爱因斯坦。这个爱因斯坦除了在物理学上的天才之外，更多的是日常生活中放荡无情、自私冷漠。纵观中国文化界，我们能找到许多类似的例子：大写渣男郭沫若，抛弃妻子徐志摩，一夫多妻张大千，而更令人瞠目的是百岁老人齐白石，57岁纳妾18岁的胡宝珠，他83岁时胡宝珠难产而死，85岁高龄要续弦，93岁大吵大闹要家人给他介绍，他却嫌弃对方44岁太老，找了个22岁女演员。 相比之下，老先生是如此重情重义。两人的忠贞如磐石的爱情也如同一股清流，滋润着每一位后来者的心灵，如木心所言：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老先生曾说“爱新觉罗”，是一个部落名，与他没什么关系，自己姓“启”，名“功”。时至今日，大清已亡国一个世纪，无论是文艺圈还是娱乐圈乃至政界，仍有清朝后裔用“爱新觉罗”来标榜自己的贵族血液与众不同。去年小易在北京住在八大胡同一带，吃饭时不时听到隔壁大爷就着小酒，言语之间我们正黄旗····· 若是特殊的斗争年代，老先生不说自己是爱新觉罗氏，皇室后裔，我们可以理解是怕沾惹上是非。但改革开放言论自由之后，老先生仍然与这象征着特殊，权力，富贵的姓氏，划清界限，其气节不得不让人敬佩。在人际交往中，先生也绝不会依仗着姓氏的荣誉而惺惺作态，文人的清高使得先生与达官贵人名利场保持着距离，平易近人的天性反而跟底层人特别亲密。 启功先生的书法名满天下，求字之人趋之若鹜，信奉佛教菩萨心肠的启先生很少拒绝别人，几乎有求必应。值得玩味的却是，一次一权力者派秘书要启先生写字，还限期，启先生说：“我要不写呢?”最后不含糊地拒绝了。 在金钱至上的年代，太多附庸权贵，阿谀奉承的人。而一个人真正的素质，既体现在面对权贵的不卑不亢，也体现在他对待底层人的态度上。 先生此生中，唯一的污点，就是第三次去辅仁大学之前很短的一段时间因生活所迫在伪机关当过小职员。对此，他从不掩饰。我无意为了赞美先生而去粉饰他的过错，但我可以理解人受限于当时的社会现状做出这种抉择。 一泉之石取其坚，一勺之水取其净。翩翩君子，当是如此。先生的作品无论是在生前人们趋之若鹜的求字求画，还是先生仙逝后其作品在艺术品拍卖市场价格一路高涨。都从侧面表现了人们对启功先生的傲人风骨的敬佩之情。 作品欣赏本幅作于一九四三年，乃北京文物公司旧藏，藏家得后遂请启功书七言联相配。从绘画的角度而言，副副人物作品并非齐白石之精品，若是没有先生的题字画笔点睛，其价值很难达到如此。 大福 行书七言联 镜框 设色纸本 水墨纸本 在著名书法家名声的掩盖下，殊不知启功先生的绘画技艺也是极为高超的，生动鲜明，韵味悠长，极富传统文人画的意趣。 白荷 镜心 设色纸本 启功曾临习大量 碑帖，他的 书法作品，无论 条幅、 册页、屏联，表现出优美的韵律和深远的意境，被称为“启体”。书法界评论道：“不仅是 书家之书，更是 学者之书、 诗人之书。” 机缘巧合，1965年启功得此《玄秘塔碑》拓本，而后数次加以临摹，而这幅正是1972年夏临的第五本。世人皆谓启书重结构，殊不知启书结字之秘，皆由玄秘塔碑得来，此通虽为临写，实则自出机杼，摒弃梨枣雕琢之气，启书之秘，尽在斯矣。 1972年作 临玄秘塔碑 册页 （八十六开） 水墨纸本 1995年作 行书《东坡念奴娇·赤壁怀古》 镜心 水墨纸本 启功先生此幅行书《东坡念奴娇·赤壁怀古》为其1995年所作，尺幅达92.5×342cm，为其罕见的大尺幅书法巨制。纵观此幅作品，总体风格上是属于崇尚唯美主义的“理性派”书风，着眼于书法的造型与结构，偏重于静态的建筑性的美。他的书法是属于写得好看与漂亮一类的，是一种唯美的理性的书风，达到了雅俗共赏、曲高和众的极致。 此轴以楹联书之，其形式为启功书法风貌的经典之一。值此之时，启功虽已处古稀之年，但从所书内容可见，其书法表现力更加纯熟，更富有独特的艺术风格，突破前人，师古而不泥古，富有创造性，格调高且可雅俗共赏。其用笔精妙老道、遒劲圆润、收放自如、干净利落，颇具神韵；其章法简明，结字端庄、周正、挺拔，正是他“学书犹有观碑法，透过刀锋看笔锋”学书观念的体现。
1989年作 行书十一言联 立轴 纸本 启功先生的书法看似平淡，却韵味无穷，如饮清茶，如浴甘露。艺术作品都是艺术家内心世界外化的表现，字如其人，画如其人。 启功先生的作品一向备受市场追捧。以2003年 北京春拍为例，中国嘉德推出他的10幅作品，全部成交，其中超过8万元的有4幅，《行书唐宋诗七幅》镜心被拍至41.8万元。2011年秋拍中，多件启功作品以超百万元的价格成交，充分彰显了近年来启功书画作品的市场受欢迎度。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一个时代渐行渐远，大师远去再无大师。启功先生的艺术情怀，做人的风格，为学的风范，在现如今的名利场中能够传承大师精神者，不过两三者，殊不知当下所谓知识份子，艺术大家所稀缺的精神，正一个民族立于不败之地的基石，昂然于世界之林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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