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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身缠绕论:生命现象亟需新的视域

 HNYZL 2017-08-01

心身缠绕论:生命现象亟需新的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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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运气、新事实,背后是“选择性视盲”

2017年3月,几则新闻引爆医学舆论场:一是Nature发表肺参与造血和血小板的研究结论;二是美国Science发布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研究者重复两年前研究后的结论,肯定地说:2/3癌症基因突变可归咎于复制过程中没法解释的随机错误(简称“坏运气”),遗传和环境因素影响相对较小。类似观点早就泛滥。国内较严肃的《三联生活周刊》(2011:29)采访一批有影响的肿瘤专家(包括笔者)时,这样总结:癌症“没有人知道答案,但似乎每个人都知道:坏习惯、坏空气、坏老板、坏脾气、坏基因、坏运气……所有这些似乎都有关系,似乎又都没有关系。”其实,细细回想,几十年来从发现心钠素、肠-脑轴(“第二脑”)、心因性动力病(psychomotor disorder),到提出肝-脑病、肠-肝轴、肠-肝-肺轴等,新证据/新概念不断搅浑着平静而守成的医学思想界。特别是肠-脑循环不断地被确证,不仅将彻底改写消化医学,且促使亟需重新考量很多常见疑难病(如自闭症、肥胖、早老性痴呆、帕金森氏症等)之深层机理。然而,每次引爆后,医界茫然或兴奋一阵子,很快复归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们并不认为“新发现”古已有之(的确,中医学讲脏腑关系,如心肝、心脾等,许多内容都可装进去,那只是自然哲学概念,并没有给出确切的知识),更认为“坏运气”只是一种自我嘲讽和搪塞。其实,这些不断引爆学界的新证据正在拷打着医界,逼着我们思索:是否到了必须作出根本性反思之际了!主流医学赖以生存的、与牛顿经典物理学几近同步建构且对前者有所拷贝的“生物构造论”,是不是该有所逊位了!至少该修正吧!君不见,生物医学膜拜的物理学,已从经典模式不断被相对论、量子论等修正,已“改朝换代”。连心理/意识等的现代研究,都开始倡导与量子联袂,以量子视域分析心理现象,包括揭密意识问题!

在我们看来,今天“坏运气”式的医学自我解嘲和大量令人咋舌的“新发现”,都只是纯生物医学构造论模式禁锢下的“选择性视盲”而已。因此,对生命现象及生老病死问题更全面认识,亟需新的视域。

笔者沉浸于医学40余载,游刃于中西医、心与身、哲思与临床(肿瘤)之间,颇有所获。深感面对生命及健康/疾病领域之“选择性视盲”,亟需承启传统精华,吸纳现代多学科营养,跳出陈旧认知巢穴/或从改变认知模式切入,紧贴临床实证,借助新视域进行探索反证;其中,有几个要点至为关键,甚至是决定性的:如须持生命内在机能错综的整体互动观,而不是简单叠加(类似心理学“Gestalt”之意);唯如此,肺造血、肠-脑轴、肠-肝轴、肠-肝-肺轴、心因性动力病、肝-脑病等的发现才不至搅浑常识。其次,还须持心身共轭观,“坏运气”等自我嘲讽及搪塞才不会引起舆论场的一片混乱。因为基因突变之因“常识”没法解释,很可能就是“视盲者”睁眼不见心理意识之类因素在背后所起着相当大的干扰;或者说,是视盲,导致了人们只能归因于“坏运气”等。

思忖良久,笔者斗胆倡“心身缠绕论”,试图对破解这类难题有所裨益。这也是践行数十年心身医学本土化的理论/实践之初步收获。但理论是灰色的!提出仅仅为抛砖引玉,求证于同仁,以期对生命认识能够与时代更好地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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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身的“双格式塔”

心身缠绕论有三个要素(或曰板块)组成。首先,心理和躯体各自是个整体结构。就心理学而言,心理存在整体性虽有不少人认可,但远非共识。至少20世纪盛极一时的美国主流心理学“行为主义”,就有异议。如创立者华生(J.B.Watson)的信念“人也是机器,受刺激—反应规律的制约”,故径直把不可直接观察和经验的意识等排除在外,将错综的心理简化为外显行为,行为则概括为“刺激—反应”模式[1]52。如此约简,何有结构可言?不少著名学者,如广受推崇的计算机怪才和人工智能之父图灵(A.M.Turing)则持“否心理论”[1]48。即便带有整体思想的弗洛伊德、荣格等,见解也差异很大:前者的心理结构由意识、前意识、潜意识构成,认为早年性创伤、性压抑(力比多)是内在动力[2]17;后者以“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趋向‘精神整体性’(to-tallty of the psyche)的自然的先天倾向”而享誉世界[2]8,其心理结构由意识、个人潜意识和集体潜意识组成,个体经验是潜意识中的一部分[2]17。德国学者创立的格式塔心理学(Gestalt)以强调经验和行为的整体性为特征,认为心理(整体)不是部分之和,意识不等于感觉元素之集合,这假设有合理性,却因把各种心理问题过于简化,许多核心概念/术语含糊不清,且缺乏足够支持而于20世纪中后叶渐趋隐匿。20世纪后叶崛起的心理学流派,大多持心理(心身)整体观,如健康心理学、积极心理学、安康(Wellness)运动等,但具体认识上不见得比格式塔高明多少。如安康运动以六个维度来定义,分别是躯体、社会、情绪、智力、心灵、环境,似有内在关系,却粗疏至极,难以令人折服。但各流派纷纷强调心理是多层次整体,至少起点上是正确的。

躯体上也是整体结构。对此,现代医学建立了从整体细化到局部,层层深入的探索方法,形成完整清晰的大体-系统-器官-组织-细胞-分子-亚分子-原子的知识谱系。笔者并不认同某些中医学者所批评的那样:西医学没有整体观?这不是实情。但在看似完美的整体知识谱系背后,却留有巨大罅隙:可以明确地说,西医学关于躯体系统的知识谱系,是与经典物理学同构的。简言之,是“钟表”类构造观。笔者访格林威治天文台及其旁边的科技/天文馆时,这一冲击力特别深刻。举个典型例子,据权威的图灵传记作者复原图灵早期经历,图灵之所以产生“否心理”之定见,因为百年前(1911年)他受当时的科学启蒙教育,最有影响的是《自然奇迹》,作者布鲁斯特当时如日中天,宣传“生物就是一种机器”,“身体显然就是一个机器,它非常复杂,比人工制造的机器要复杂许多,但它毕竟还是机器。……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它确实是个气体发动机,就像摩托车、摩托船或飞机的发动机一样”[3]。诚如被誉为心理学界爱因斯坦的雷丁(D. Radin)所指出:“若干世纪以来,科学家们一直认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类似钟表这样的机制来解释。但直到了20世纪,我们得知这一常识性的假定是错的。一旦开始近距离地审视现实的构造,根本找不到类似钟表这样的机制。”[4]12为此,他在《缠绕的意念:当心理学遇见量子力学》一书中,明确道明以前一直被认可的一系列假设已摇摇欲坠[4]23。上述脑-肠轴、肺生血等“新事实”之所以震惊医学界,癌基因突变最后只归因于“坏运气”,就是“钟表”类先验假设形成的知识谱系,虽有某种整体性,却没法容忍一连串的新事实,显得唐突而令人惊讶。20世纪著名的生命科学哲学家罗森伯格(A.Rosenberg)、迈尔(E.Mayr)等对此已有尖锐的反驳和批评,有不少专著及论文涉及[5-6],不作赘述。

中医学的相关认识值得一议:就心理而言,中医学称为“神”,论述丰富。因主编国家统编研究生教材及主持《中华医学百科全书》相关分册需要,笔者稍系统地作了梳理,其内容绝非一篇论文所能涵盖。如就《灵枢·本神》自问自答的精神心理构成言:“何谓德、气、生、精、神、魂、魄、心、意、志、思、智、虑?”“……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者谓之魂;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所以任物者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因志而存变谓之思;因思而远慕谓之虑;因虑而处物谓之智……”,这些丰富内容可以图1示其意:

心身缠绕论:生命现象亟需新的视域

注:以《灵枢·本神》论述为主,参见其他认识(加入情志、睡眠)的中医精神心理结构示意图

图1中医精神心理结构示意图

其中,“神”是统摄性而高度概括的,又可分为阴与阳;阴神为魄,阳神为魂;进一步演化出/或统摄着一系列具体的心理活动及过程。情志则同样丰富,睡眠也被认为是心神作用之结果。再考虑到中医学还有“精气神”学说、“性情欲”学说、疏泄-相火说等,一个完整的精神心理“格式塔”结构,清晰可见。

中医学的躯体构造知识人们已耳熟能详:五脏为中心,五脏尤以心为中央,五脏各分别链接五官、五体、四肢、筋膜、百骸等,并由经络系统络属,从而形成一个整体结构。尽管这些认识是推测而成的,难以还原方法解构细节,但却强调不同构造之间错综联系及互动,启示人们更多地去探索诸如脑-肠轴、肺生血等超结构之联系。它也更多地体现出不同事物间的缠绕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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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身“共轭”现象

心身缠绕论的第二个要素是心身共轭。如果说心身各成整体这点上,东西方还是有不少共性的,但在心身相互联系方面,鸿沟巨大:西医学几乎不涉及此类联系。即便是关系最密切的心身医学(Psychosomatic medicine)、行为医学(Behavioral medicine)、精神医学(Psychiatry)等主要分科,也常是语焉不详的,各管各自的一片小天地。这不能不说是一大缺憾。而中医学的传统认识,两者是合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甚至难分你我(形神/心身)的。《黄帝内经》开卷第一篇(《上古天真论》)第一段就定基调:“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这又可从以下几方面进行分析:

3.1相互关联的错综多重性

这方面论述过于复杂,只能简单归纳:中医学认为,形神之间既有着总体联系:如五脏中的心肝脾与“神”关系最密切,血养神,情志乱气机等;又有着特异的对应关系:如五脏生五志(肝为怒志)、五志伤五脏(怒伤肝);五脏分管不同官窍(肺开窍于鼻,司嗅觉),诸如此类。而且,这类相互关联涉及几乎所有躯体器官及精神心理层面,繁杂而不赘述。

3.2形神的先后天/主次关系

如果不探究心身起源及内在深层关系,只是平面地讨论形神/心身互动现象,那不可能彻底。在心身起源上,至今人们众说纷纭,笔者归纳过海内外十余种假说[1]45-51,不得不认为萌发于金朝(刘河间),成熟于明清的区分先后天而论,是颇有见地的。如清初名医绮石曰:“以先天生成之体论,则精生气,气生神;以后天运用之主宰论,则神役气,气役精”。换成白话,以发生学言,精(包含大脑等脏器形体组织)产生气(功能活动),功能活动(气)伴生精神心理(神);但神一旦产生后,又可驾驭功能(神役气),并进一步控制躯体脏腑(气役精)。它既肯定了精神发生学的物质第一性,又点出其产生后的决定性意义,比庸俗的哲学套话“精神变物质”“物质变精神”精当得多。比较分析表明:这一观点与20世纪80年代因裂脑人研究而获诺贝尔奖的斯佩里(W.R.Sperry)如出一辙。斯佩里的结论是,意识为大脑皮层下各级整体活动所突现的新特征,并非是简单神经-物理-化学诸事件之总和;但它一旦突现后,对其下各级层系均有决定性作用[1]50。说绮石此见是斯氏之说滥觞,并不为过。

3.3“心”整合形神机能

《素问·灵兰秘典论》强调“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灵枢·邪客》说“心者,五脏六腑之大主也,精神之所舍也。”用现代话来说,“心”整合着形神两大机能,使之更有序,更协调。如进一步考虑后世有血肉之心、神明之心的区别;后者就指脑,问题就更明确了。见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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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心”整合形神机能

3.4心身共轭的现象学研究

笔者对心身问题尤其关注,30余年间做了几次较大的流行学研究,以实证方法揭密了心身之间的错综瓜葛。

(1)体质-气质研究的初步结论:20世纪80年代~90年代,笔者醉心于体质-气质关系研究,且一改常态(参照古医籍和脑袋瓜定条目),而是遵循科学方法论原则,率先引进模糊聚类、神经网络等数理方法;强调从事实出发,以足够的客观资料为依据,借修订而成的中国人体质问卷(CCQ)和与疾病相关的气质/个性问卷(DPQ)为工具,利用概率和条件概论公式等,求出相关系数,进行模糊聚类;根据模糊聚类结论,再参佐医理与专家经验,最后确定结果。如就体质言,可清晰地寻绎出三大主型和若干亚型:①强壮型;②虚弱型;③失调型;其中每一主型下都有一系列亚型,失调型的亚型最多,与中医学临床描述颇多相似。借同样方法(只是问卷不同)可清晰地聚类出与疾病相关的气质/性格因素,常见的有:①内外向;②时间紧迫感(急/慢性子);③敌意与竞争(两者呈极高正相关,无须强行区分);④抑郁;⑤忍让;⑥情绪不稳定;⑦焦虑等。且不同气质/性格间存在有趣的关联性:如外向与急性子,外向与敌意竞争之间,两两存在显著正相关性;抑郁者多内向;性子之急慢,与抑郁与否无关;抑郁者常充满敌意……,非常丰富。而聚类研究最重要的意义在于揭示体质与气质/性格之间紧密的关联性。《心身医学》(2000年)中披露了相关研究的部分结论[7]:

例如,外向与强壮质之间呈现出极显著正相关,但却与所有的虚弱质和偏颇失调质呈显著负相关。提示:体质强壮是外向的生理基础;体质变弱、变差(失调、偏颇)均会使人活泼、热情、好动、主动交往等性格特点趋于弱化。

急性子与所有体质类型都有一定的相关性。但正相关值最高的是与强壮质。似可说,强壮体质者更多地表现出时间紧迫感。

精血不足与时间紧迫感也有较显著正相关。精血不足者似乎主要属于肝肾阴分不足,易于急躁易怒,这可借中医学理论作出解释。

敌意与竞争只与强壮体质者呈高度正相关,表明身体状态是精神心理活动的资本。只有体质壮实、精力充沛者,才会雄心勃勃,有强烈的竞争意识,并对周围许多现象保持警觉。

抑郁与所有的虚弱、失调等病理性体质类型均呈高度正相关;唯独与强壮质呈负相关。提示抑郁与体质状态密切相关。强壮者少抑郁,虚弱失调者多抑郁。

忍让与虚弱质、偏热质、偏湿、瘀滞质等均负相关;与偏寒及精血不足也有负相关趋势。唯独与强壮质没有这类关系。似可作解释为:失调、虚弱体质者不太善于忍让。忍让,也需基于一定的体质基础。

情绪不稳定与焦虑和所有的失调、虚弱质者均呈极其显著的正相关;唯独与强壮质者呈负相关。提示体质偏弱或失调时,极易出现情绪不稳和焦虑等,其中,尤其以虚弱质者更常见。相反,体质强壮者则很少出现情绪不稳定及焦虑等。

这是八、九十年代在上海市教委支持的科研项目中得出的结论。聚类的结论颇有启迪意义:体质与气质/性格密切关联;一般情况下,身体状态(体质)是基础;良好体质才会有稳定而良好的气质/性格/情绪等。

(2)亚健康研究中得出的结论:在国家科技部“十一·五”重点支撑项目《亚健康状态的测量及诊断标准研究》中,我们整合对社会-心理-躯体等要素的分析:将躯体领域常见的状态或症状分成疲劳、消化、睡眠、机能失调、免疫力、过敏、衰老、疼痛、便秘九类;心理领域常见倾向简约为抑郁、焦虑两类;社会领域分成社会支持、社会压力、社会适应、自信性和满足感等四大方面;通过1.5万例亚健康人群的调查,运用结构方程模型等分析评估,最终显示:心理-躯体之间存在明确的“共轭现象”——心理因素影响躯体领域的路径系数为0.79,非常高;躯体对心理的影响弱得多(0.14)。而社会因素对躯体生理的影响,常并非直接作用,需要通过心理“中介”,间接地作用于躯体。社会因素对躯体的间接作用效应为两个路径系数乘积(0.68×0.79=0.54);影响也比较强烈和明显。

简单说,借助流行学方法和结构方程模型等,发现心身间相互存在着密切的互动关系;且可借数理方式,清晰显示其作用方向及强弱等。见图3。

心身缠绕论:生命现象亟需新的视域

注:[基金项目]:国家“十一·五”科技支撑计划(课题编号:2006BAI13B01),负责人:何裕民。

图3心身间的互动关系

众所周知,牛背上的架子称“轭”,呈“⌒”型,一侧轭失灵,必定影响另一侧,这叫“共轭”。学界常用“共轭”来泛指内在有着某种密切关联性,时刻互动的相关事物。基于此,我们提出了“心身共轭现象”[1]298-2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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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身间的“极性”特征

接触临床者大都认可“心身共轭”现象的存在。深一步细究,这种时刻存在着的互动关系,呈现出明显的“极性”特征。所谓“极性”,是借用化学名词,也可称“手性”(左旋、右旋)。指这类心身互动关系因其作用方向的不等,结果差异很大(就像磁铁两端或相吸或相斥的“极性”;也像一些化合物尽管分子式相同,但手性不同,呈现左右旋之异,或是良药或剧毒一样)。心身间的互动,可以是良性的相互促进;也可以是负性的不断加剧——中医学有经典术语表述这种负性互动:因郁致病,因病致郁。在肿瘤临床中笔者深切感受这种“极性”互动截然不同的恶果:太多的成功康复者,治疗措施是其成功的保障之一,自我逐步形成积极良性的心身互动则是确保其更好康复的内在机制,姑且称“心身左旋”吧!而同样多的康复失利者则纠缠于身心间消极的负性循环:“病”与“郁”之间不断呈现出劣性的放大效应(类似于“心身右旋”),终致沉沦不救,令人扼腕!

我们曾强调心身医学的“本质”特征是“承认且注重心身互动关系(包括健康、疾病及整个生命过程),并试图借助各种方法手段,促使形成积极的心身互动关系,以利于守住健康,防范疾病或促使康复,或促使生存质量改善”[8]。这虽是一种功能上、目标上的定位,但意义突出。我们认为医学关注的所有领域——从健康/亚健康到病态,以及心身互动关系密切的常见病(如癌症、冠心病、高血压、糖尿病、消化性溃疡等),都应遵循努力促进服务对象“心身左旋”的价值观;并在方法学上可取“拿来主义”态度,选用各种成熟的疗法/手段,包括创造新方法/措施,只要其结果有利于形成积极的“心身左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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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身缠绕论

知名哲学家高清海在20世纪90年代给人写序时引原作者的话:“人类生命,从空间角度/从结构上讲,它是一个自创造系统……从时间角度/从动态上看,它是一种自塑造过程……而从整体角度……准确地讲,是宇宙展示自己精神的过程中的一个层面或阶段”,并评论说人是“具有‘自我缠绕’的矛盾性质,因为人之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包含着多重矛盾本性的存在。”[9]我们不知道哲学大师说这段话时是否看过量子力学资料,至少90年代提出“自我缠绕”,具有明显超前见识。

近来,我国因两大成果(量子通讯/量子计算机)而使得量子缠绕(quantum entanglement)概念广为人知。这又译“纠缠”、“缠结”,指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粒子组成的复合系统中相互影响现象,这些粒子早期有过缠绕,虽此后它们在空间上分开了,甚或相距遥远,但一个的行为仍将影响另一个的状态。这是量子力学的最重要概念。根据提出者薛定谔(E. Schrdinger)的本意,粒子分开后不论距离多遥远,都可能还存在缠绕类的关联性;这些关联只是瞬态的。更深层地说,这意味着人们日常所看到分离的独立物体,只是有限视域带来的浅表假象。前沿科学家认为:借助量子“缠绕”,人们才开始理解物理世界关联的真正方式[4]24。

很显然,在量子力学影响下,不仅物理学有突破,量子心理学也应运而生。这为心身(意识与物质)关联问题的研究提供了全新视野。综述现有研究:量子心理学提出了独特的心-脑(心身)理论;心理活动具有“波-粒”二象性;意识、记忆等心理现象的产生可能都遵循量子规律[10];心、脑的活动均可能受控于量子域;存在着缠绕现象;相互间也有着缠绕特征;意识等在心-脑系统中起主导作用[11]。这从根本上抛弃了经典物理理论制约旧心理学的机械论和还原论倾向。研究进展还清晰表明:一种融合了量子实在的意识世界图景正在被建构[12]。

心身错综地缠绕且呈现出极性特征,就是本假设的核心要素。也许,要解释心身缠绕,借助专业术语是非常拗口难懂的,但却可作通俗比喻:生命发源之初,心身都源自同一粒子运动,随着不断发育成熟,分化越来越显著,最终形成各自错综的机能活动,但初始阶段粒子间的纠缠特性始终存在。故整体层次上,在身的领域体现为脏器间相互密切的关联性(缠绕),诸如肠-脑轴、肺生血等“离谱”事实就不再离谱;心的层次则以意识为主导整体关联;而心身之间则又表现出共轭(缠绕)现象;各层次之缠绕,都是多元且多方式的;如此,才体现出整体心身活动之错综特性。故曰:人“具有‘自我缠绕’的矛盾性质”。

《新科学家》2004年发表的研究新进展总结说:“如今,物理学家相信,粒子间的缠绕处处存在、时时存在。最近有一些震撼性的证据问世,证明它影响着更广大、更‘宏观’的世界——我们所居住的这个世界。”“缠绕关联被证明比人们想象的都更普遍。”[4]25尽管欲揭开心身缠绕之细节“其路漫漫”,但现象学层面的事实,足以警示人们应高度重视心身缠绕关联——它涉及健康的所有领域,特别是难治性疾病的调控,均需借心身缠绕之新视域作出把握。笔者肿瘤临床较成功的尝试至少表明注重躯体治疗之际,从心理切入,且注意极性,常能够“撬动”整个心身病态趋向好转,故数年前笔者著有《从“心”治癌》一书。

而最简单地说:一句贴心问候,常能大大提升疗效,其理也在于斯!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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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杨韶刚.神秘的荣格[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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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高清海.哲学在走向未来[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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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郑荣双.“量子意识”:量子心理学对意识的新解读[J].徐州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34(2):125-128.

[12]陈 思,万小龙.量子视域二意识研究的新进路[J].自然辩证法通讯,2014,36(3):1-4.


来源:选自医学空间战略合作伙伴《医学与哲学》2017年第38卷第7B期(总第577期),1-5页转载请标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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