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林黛玉的丫环藕官烧纸钱是谁告的密?

 LOVE天使的外婆 2017-08-01

——浅议薛宝钗追求“金玉良缘”路上步步惊心的美人心计(3)

(2017-8-1)

(续昨)三、薛宝钗“美人心计”再而三——“烧纸告密”

第五十八回“杏子阴假凤泣虚凰”,写小生演员藕官在小旦演员菂官死后,哭的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从时间上看,“每节烧纸”,包括小戏班沒有解散前梨香院之时。奇怪的是,之前藕官“每节烧纸”,都无人告密,都没有被发现,唯独这一次藕官烧纸偷祭的事情就被人发现了,这不能不令人起疑心。

疑心从何而来?以前在梨香院之时,藕官只是个演小生的女孩,现在不同了,是林黛玉的丫环了,此其一;藕官指与黛玉后,薛姨妈随之也住进潇湘馆,此其二。据两者可知,藕官烧纸的告密者,要么是潇湘馆的人,要么是对林黛玉心存芥蒂的人,或二者兼有之。林黛玉一向对下人关心、爱护,丫环、嬷嬷们一向对林姑娘尊重、怜爱有加,潇湘馆內除薛姨妈之外没有出现告密者的可能性。承包大观园花木草地的婆子们,倒是对林黛玉缺失友好,但她们此时正“各司各业,皆在忙时,也有修竹的,也有护树的,也有栽花的,也有种豆的”,不可能得到那么准确的消息,老远就喊“藕官,你要死,怎弄些纸钱进来烧?”

真是奇了怪了,“那边喊”的婆子是如何既知晓是藕官,又知晓是烧纸钱的呢?答案只有一个,有人告密,事先告知了婆子。那告密者能是谁呢?前面说及,薛姨妈虽有嫌疑,但住在潇湘馆的她不可能去告知婆子。

有人可能会说,没有必要在在这个问题上大做文章。不对了,这是《红楼梦》的一个大关节,是直接进了回目的,是作者费了大笔墨叙述的,批书人也甚感疑惑,一直被红学研究者所忽略。小说中虽然没有直接说告密者是宝钗,但薛家母女是无论如何洗白不了的。

藕官烧纸钱的故事发生在第五十八回“杏子阴假凤泣虚凰 茜纱窗真情揆痴理”。

故事的主要情节是清明节这天藕官在园子里烧纸钱,私自祭奠死去的菂官,被一位婆子逮住,幸亏宝玉半是圆谎半是呵斥地替藕官解了围。

这位婆子是谁?就是宝玉房中丫环春燕的姨妈,藕官的干娘夏婆子,平日在大观园当差,大观园柳堤一带地上的东西都归她管理。

问题的关键是夏婆子怎么知道藕官在偷偷烧纸?到底是谁告的密?

书中说贾宝玉很纳闷,批书人也说很纳闷,最后也没写明到底是谁告密,这事也似乎成了红楼梦里的一个小小悬案。

或许你会说,是夏婆子碰巧遇见的,宝玉不也是碰巧的吗?但显然夏婆子是得到消息来的。请看文本:

(宝玉)正胡思间,忽见一股火光从山石那边发出,将雀儿惊飞。宝玉吃一大惊,又听那边有人喊道:“藕官,你要死,怎弄些纸钱进来烧?我回去回奶奶们去,仔细你的肉!”宝玉听了,益发疑惑起来,忙转过山石看时,只见藕官满面泪痕,蹲在那里,手里还拿着火,守着些纸钱灰作悲。宝玉忙问道:“你与谁烧纸钱?快不要在这里烧。你或是为父母兄弟,你告诉我姓名,外头去叫小厮们打了包袱写上名姓去烧。”藕官见了宝玉,只不作一声。宝玉数问不答,忽见一婆子恶恨恨走来拉藕官,口内说道:“我已经回了奶奶们了,奶奶气的了不得。”藕官听了,终是孩气,怕辱没了没脸,便不肯去。婆子道:“我说你们别太兴头过余了,如今还比你们在外头随心乱闹呢。这是尺寸地方儿。”指宝玉道:“连我们的爷还守规矩呢,你是什么阿物儿,跑来胡闹。怕也不中用,跟我快走罢!”宝玉忙道:“他并没烧纸钱,原是林妹妹叫他来烧那烂字纸的。你没看真,反错告了他。”藕官正没了主意,见了宝玉,也正添了畏惧,忽听他反掩饰,心内转忧成喜,也便硬着口说道:“你很看真是纸钱了么?我烧的是林姑娘写坏了的字纸!”那婆子听如此,亦发狠起来,便弯腰向纸灰中拣那不曾化尽的遗纸,拣了两点在手内,说道:“你还嘴硬,有据有证在这里。我只和你厅上讲去!”说着,拉了袖子,就拽着要走。

文本这段话的信息量很大:

(1)夏婆子是得了消息才喊的,她知道是藕官,也知道是烧纸钱。

(2)夏婆子喊完后就回奶奶们去了。

(3)夏婆子回奶奶们后,“奶奶气的了不得”,令她前来逮人。

(4)罪名都定了:不守规矩、胡闹,这种事连宝玉都不能做的,你算什么阿物儿?

(5)为了反驳藕官“我烧的是林姑娘写坏了的字纸!”夏婆子“便弯腰向纸灰中拣那不曾化尽的遗纸,拣了两点在手内”作为证据,拽着藕官要走,“我只和你厅上讲去!”

要不是有宝玉为她百般辩解,藕官这事的后果确实很严重。

那夏婆子是怎么知道藕官在烧纸钱呢?且看文本上藕官是怎么说的:

藕官因方才护庇之情感激于衷,便知他是自已一流的人物,便含泪说道:“我这事,除了你屋里的芳官并宝姑娘的蕊官,并没第三个人知道。今日被你遇见,又有这段意思,少不得也告诉了你,只不许再对人言讲。”又哭道:“我也不便和你面说,你只回去背人悄问芳官就知道了。”说毕,佯常而去。宝玉听了,心下纳闷……

也就是说,藕官在园子里烧纸的事,只有芳官和蕊官知道。

宝玉觉得很纳闷,因为他认为芳官是不会出卖藕官的。从性格上看,芳官可谓“红楼十二官”中的女汉子,不是做这种勾当的人。二来芳官要告密,也是先告诉宝玉,犯不着去告诉奶奶们,她不是袭人那种会讨奶奶们欢心的人。更主要是芳官是藕官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朋友,她的全部心事,芳官都知道,怎么会出卖藕官呢?

事后宝玉终于跟芳官问起了这事,芳官说了藕官烧纸的原因,是为了祭奠死去的相好菂官。且看文本:

芳官笑道:“你说他祭的是谁?祭的是死了的菂(dì)官。”

宝玉道:“这是友谊,也应当的。”

芳官笑道:“那里是友谊?他竟是疯傻的想头,说他自己是小生,菂官是小旦,常做夫妻,虽说是假的,每日那些曲文排场,皆是真正温存体贴之事,故此二人就疯了,虽不做戏,寻常饮食起坐,两个人竟是你恩我爱。菂官一死,他哭的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后来补了蕊官,我们见他一般的温柔体贴,也曾问他得新弃旧的……

从这段文字看,菂官死了后补了蕊官,蕊官是藕官的新搭档,芳官说:“我们见他一般的温柔体贴,也曾问他得新弃旧的。”也就是说,藕官蕊官两个人在台上演夫妻,在台下一样你恩我爱。蕊官是不会出卖藕官的。

问题在于,小戏班解散后,“将正旦芳官指与宝玉,将小旦蕊官送了宝钗,将小生藕官指与了黛玉”。如此一来,蕊官告密的可能性还是存在,至少是泄密的可能性存在。但从第七十七回“俏丫鬟抱屈夭风流美优伶斩情归水月”看,蕊官告密的的嫌疑完全可以打消。

文本说:就有芳官等三个的干娘走来,回说:“芳官自前日蒙太太的恩典赏了出去,他就疯了似的,茶也不吃,饭也不用,勾引上藕官蕊官,三个人寻死觅活,只要剪了头发做尼姑去。我只当是小孩子家一时出去不惯也是有的,不过隔两日就好了。谁知越闹越凶,打骂着也不怕。实在没法,所以来求太太,或者就依他们做尼姑去,或教导他们一顿,赏给别人作女儿去罢,我们也没这福。”……王夫人道:“既这样,你们问他们去。若果真心,即上来当着我拜了师父去罢。”这三个女人听了出去,果然将他三人带来。王夫人问之再三,他三人已是立定主意,遂与两个姑子叩了头,又拜辞了王夫人。王夫人见他们意皆决断,知不可强了,反倒伤心可怜,忙命人取了些东西来赍赏了他们,又送了两个姑子些礼物。从此芳官跟了水月庵的智通,蕊官藕官二人跟了地藏庵的圆心,各自出家去了。

看清楚了没有?蕊官决意同藕官一起出家,而且也如愿去了地藏庵,她怎么会出卖藕官呢?绝对不会。

现在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这告密者就是薛宝钗的母亲薛姨妈。

原来清明节期间,贾府贾母王夫人等都要去京城为老太妃守孝,“托了薛姨妈在园内照管他姊妹丫鬟。薛姨妈只得也挪进园来。”“况贾母又千叮咛万嘱咐托他照管林黛玉,薛姨妈素习也最怜爱他的,今既巧遇这事,便挪至潇湘馆来和黛玉同房,一应药饵饮食十分经心。黛玉感戴不尽,以后便亦如宝钗之呼,连宝钗前亦直以姐姐呼之,宝琴前直以妹妹呼之,俨似同胞共出,较诸人更似亲切。贾母见如此,也十分喜悦放心。薛姨妈只不过照管他姊妹,禁约得丫头辈,一应家中大小事务也不肯多口。”

藕官是林黛玉房里的丫鬟,她偷偷出去烧纸钱,以及事先的准备如买纸钱等,都在“禁约得丫头辈”的薛姨妈监视之中。藕官出潇湘馆去山石后面后,薛姨妈便赶往蘅芜苑知会女儿薛宝钗。心有灵犀一点通,宝钗便令莺儿到夏婆子那里去关心:“你家干女儿藕官在山石后面烧纸钱祭祀谁呀?”于是便出现了前面引文中的情况。

薛家母女怎么就如此相信夏婆子会出头呢?第五十九回有交代,且看文本:

这里莺儿正编,只见何婆的小女春燕走来,笑问:“姐姐织什么呢?”正说着,蕊藕二人也到了。春燕便向藕官道:“前儿你到底烧什么纸?被我姨妈看见了,要告你没告成,倒被宝玉赖了他一大些不是,气的他一五一十告诉我妈。你们在外头这二三年积了些什么仇恨,如今还不解开?”藕官冷笑道:“有什么仇恨?他们不知足,反怨我们了。在外头这两年,别的东西不算,只算我们的米菜,不知赚了多少家去,合家子吃不了,还有每日买东买西赚的钱。在外逢我们使他们一使儿,就怨天怨地的。你说说可有良心?”春燕笑道:“他是我的姨妈,也不好向着外人反说他的。怨不得宝玉说:‘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这话虽是混话,倒也有些不差。别人不知道,只说我妈和姨妈,他老姊妹两个,如今越老了越把钱看的真了。先时老姐儿两个在家抱怨没个差使,没个进益,幸亏有了这园子,把我挑进来,可巧把我分到怡红院。家里省了我一个人的费用不算外,每月还有四五百钱的余剩,这也还说不够。后来老姊妹二人都派到梨香院去照看他们,藕官认了我姨妈,芳官认了我妈,这几年着实宽裕了。如今挪进来也算撒开手了,还只无厌。你说好笑不好笑?我姨妈刚和藕官吵了,接着我妈为洗头就和芳官吵。芳官连要洗头也不给他洗。昨日得月钱,推不去了,买了东西先叫我洗。我想了一想:我自有钱,就没钱要洗时,不管袭人、晴雯、麝月,那一个跟前和他们说一声,也都容易,何必借这个光儿?好没意思。所以我不洗。他又叫我妹妹小鸠儿洗了,才叫芳官,果然就吵起来。接着又要给宝玉吹汤,你说可笑死了人?我见他一进来,我就告诉那些规矩。他只不信,只要强做知道的,足的讨个没趣儿。幸亏园里的人多,没人分记的清楚谁是谁的亲故。若有人记得,只有我们一家人吵,什么意思呢?……”

听见了吧?夏婆子和藕官之间“有仇恨”,夏婆子又是个“鱼眼睛”,为了教训藕官,她必定出头。

那么,薛姨妈薛宝钗母女俩的动机是什么呢? 藕官只是个戏子、丫鬟,跟宝钗、薛姨妈无冤无仇,犯得着跟她过不去吗?

藕官确实跟薛姨妈和薛宝钗没仇没怨,关键是她现在当了林黛玉的丫鬟。王夫人如果因为这事整治藕官,藕官无非是被打一顿,再拉出去配小子,但这事会影响林黛玉啊!

藕官这么没规矩,在园子里偷偷烧纸钱摆道场祭祀,这是任何大户人家都不能容忍的。事情闹出来,林黛玉也下不了台,藕官是你的丫鬟呀,你是怎么教导下人的?任由下人做出这事来?

因此,黛玉首先就要担个管教不严之罪。在封建社会,这可不是小事。如果连个小丫头都管教不好,以后怎么做宝二奶奶?

其次,丫鬟做错事,小姐也会跟着名声受辱,从后面司棋的事、惜春撵入画的事,都可以看出来。就算王夫人等不因为藕官的事而责怪黛玉,但黛玉也觉得面子上无光。

也就是说,薛姨妈薛宝钗母女俩的动机就是:借藕官这事来抹黑情敌林黛玉。

试想,如果没有贾宝玉恰好将这事圆过去,那王夫人将怎么看林黛玉?

原本贾宝玉任由芳官、晴雯一群“骚鞑子”、“狐狸精”胡作非为,已经够让王夫人担心的了,如今林黛玉对丫鬟也是疏于管教,这两人要是结婚了,那这个家还成什么样?

这事虽然这么糊弄过去了,但后遗症还在。

第二天,夏婆子就将这事抖落给了赵姨娘。“连昨日这个地方他们私自烧纸钱,宝玉还拦到头里。人家还没拿进个什么儿来,就说使不得,不干不净的忌讳。这烧纸倒不忌讳?……”

芳官后来被王夫人撵走,这事也多少算个引子。

更要命的是,这件事之后,王夫人对林黛玉的态度急转直下。在这之前,王夫人多少表现出对林黛玉的关心,比如二十八回主动问起林黛玉吃药问题,到抄检大观园时,骂晴雯骂的毫不留情,什么水蛇腰、削肩膀、病西施,偏偏又说晴雯眉眼像黛玉,这不等于摆明了是骂黛玉吗?

薛宝钗的这一计谋,说到底没有成功,当然也不算失败,她也知道要扳倒这个情敌,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前面“扑蝶嫁祸”,就算是碰巧遇见情急之下的反应吧;这“烧纸告密”,则是直接向黛玉身边的丫鬟开刀——已经明显算是升级了。(待续)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