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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红楼梦就明白 最牛的艺术是无艺术

 碗窑有约 2017-08-04


小说言情,言美,言思,兼备诗、词、歌、赋、曲、诔、谜语等等,是文学的全能型。

从唐宋传奇小说到戏剧化的三国演义、水浒传等英堆小说,再到金瓶梅、红楼梦的生活小说,小说在一步步的瓦解艺术,谈化戏剧冲突,淡化英雄楷模的雕凿,淡化典型环境、典型情节的塑造,在一步步走向生活,接近草根,贴近真实。

在众多经典中,金瓶梅无疑居功至伟。它的全景第三人称.,对生活的临描细雕,历经数百年,至今还有十分巨大的影响。尤其红楼梦受金瓶梅的影响很深,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无雕凿,无人工痕迹,自然天成,以假乱真的功夫骗倒了百年来的几乎所有红学大腕。

胡适说红楼梦是一部自然主义的小说,王国维说是一部寻求痛苦解脱的小说,周汝昌胡廷说是一部自叙体小说,蔡元培刘心武等索隐派更是扯得没边没影子,认为是影射废太子的宫庭内斗史。


不管考证还是素隐派,红学主流少则数十万字,多则洋洋百万,从曹雪芹的太太太祖宗一直查到曹雪芹的父辈子孙,红颜知已,诗友酒徒,天花乱坠。最新认定红楼梦写的就是作者家史,自叙史,就是曹雪芹的继父曹頫的一生失意遭贬,作者就是曹頫! 一部写尽人间小说技巧的红楼,居然被红学家感受不到艺术的存在,以假乱真到了家史自叙的牛逼,不能不说作者是中外无艺术写作的最高典范。

所以愚在《只有一个半人读懂了红楼梦》的连载中狠狠八卦了下:“最牛的艺术是无雕凿,无人工痕迹,自然天成,仿佛就在写你和我,即无艺术。”

“ 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太虚幻境”,红学家以为作者在写封建迷信。其实是在暗写最具中国智慧的佛、道两家审世哲思,以及宇宙初始混沌如蛋黄,茫茫渺渺无生灵的太虚景象。


“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很多人这样解释,如果把假的当真的,时间久了假的就被认为是真的了 ,真的就成为假的了。把一无所有当作应有尽有,那么你所有的东西就和没有了一样 都是空的 虚幻不实的。非常平淡,非常一般,大凡天下谁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就在这个很一般的两句话里却道出了我生命的所有处境所在。

过去庄周梦见自己变成蝴蝶,很生动逼真的一只蝴蝶,感到多么愉快和惬意啊!不知道自己原本是庄周。突然间醒过来,惊惶不定之间方知原来我是庄周。不知是庄周梦中变成蝴蝶呢,还是蝴蝶梦中变成庄周呢?庄周与蝴蝶那必定是有区别的。这就可叫作齐物、我的交合与变化。贾宝玉和林黛玉原是太虚幻境中的神瑛侍者和降珠仙草,后幻化成人形去红尘世界玩把一回以泪还情,历经劫难又魂归太虚。红楼梦正是在这种现实与梦境,真实与虚幻,有和无的万劫轮回中演绎庄周梦蝶。


整部红楼梦其实就是对庄周梦蝶,我们生命真相的解密。千万别忘记它的书名就是梦,梦,梦!
看看“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笔没有任何艺术才情的对联,却隐含如此强大的艺术魅力,牛逼!

第九回 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是最不起眼的一回。很多红学大家尤其是脂砚斋对它筒直不屑一顾,没留下一个字的点评。但也就是这看似一群顽童瞎胡闹的庸俗文字,背后隐藏的艺术大手笔可是惊世骇俗。


听说宝玉要进学堂念书了,于是贾政把他召来,说“我说了:什么《诗经》古文,一概不用虚应故事,只是先把《四书》一气讲明背熟,是最要紧的。”

宝玉自然只是应允,曹雪芹也没有直笔表示不满。他嘴上不敢骂贾政,更没长豹子胆去污蔑圣贤们的《四书》。于是他开始背地使坏,不仅没读一天圣贤书,反写宝玉秦钟长的像花儿朵儿,秦钟如何风流散撒女儿风韵,和香怜宝玉薛蟠感情爱昧大搞同志蛮。最后和贾菌金荣闹翻脸,所有同学在学堂打的乌乎哀哉。这哪是读圣贤书的地方,曹雪芹分明是心怀不轨,是对贾政强迫学童死记烂背《四书》训斥的鄙视,捣蛋,亵渎。
曹雪芹太阴险恶毒了,人家贾老爷不过说了句要读烂《四书》,他却扬扬洒洒四、五千字,以风流顽童的打斗胡闹,砸人家贾老爷的场子!
风流童恋,打群架场面不见艺术,但文字背后的良苦用心却是大手笔,惊世骇俗。
像这种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艺若拙的大手笔,在红楼梦里随处可见。


写到这里,此贴该收网了,但不少微友对红楼梦很有兴趣,那就厚皮厚脸的再唠嗑几节。


第一回我是最不爱读的,因为没有很精彩入胜的情节,尽说些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的废话。但当我三十年间第六遍读到红楼梦的时候,我筒直惊傻了,原来红楼梦的全部秘密都在这一回。掛一漏万总结几句话:

一大幻境,两个神话,三则寓言,四大主题。

太虚幻境是我们生命万劫轮回的最终归宿,眼前的车流人群不过时间之水的一个泡沫,转瞬即逝。

两个神话是女娲补天,神瑛侍者和降珠仙草的故事。

三则寓言:甄士隐赏月修花的泊美和家道破败归隐空门,是贾宝玉和四大家族命脉的寓意。
其小女英莲(香菱)的悲惨结局便是金陵十二钗的命运。
贾雨村官场沉浮,是社会沉沦,天已破的侧应。
佛说无相(空),道家天生好自然,以泪还情的人本关照和苍天巳破,是全书的四大主题。

在红楼梦第七回薛姨妈说:“姨娘不知道,宝丫头古怪着呢,他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既然不爱花儿粉儿,曹雪芹要送花儿,这不是有病吗?其实这是民间习俗,金、木、水、火、土缺啥补啥,比如命相缺水的,取名水根;缺金的叫金根;缺木的叫木根等等。作者用送花儿来补养宝钗不喜欢花儿粉儿的命相,尽在情理中。

那癞头和尚为什么给她开冷香丸药方?
“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把这四样水调匀,和了药,再加十二钱蜂蜜,十二钱白糖,”
中医认为“花为阴,能泻阴胞中之火。”癞头和尚说宝钗的病是热毒。其实在暗示宝钗热衷仕途经济,且有金王良缘之约,是小说里唯一一个书中自有黄金屋的热情入世的闺阁女子。服这副药意在消灭掉她这股追求荣华富贵的热毒。这是作者的一层意思。
第二层,药方用了的白花,白露,白霜,白雪,小雪,白糖,白蜜。白,在民间可不是什么婚庆吉象,而是办白喜事的不祥之兆。雪雨露霜蜜糖,这些都是能瞬间稀释和蒸发掉的东西,真可谓“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冷香丸,是曹雪芹杜撰出来的药方,在中医那里根本就不存在。纯粹是癞头和尚为了吆喝他从太虚幻境中带来的那点私货:红尘富贵金玉良言这一切繁华,都不过是“万境归空”好了歌。

西方最牛的几部小说比如卡夫卡的城堡,乔伊斯的尤利西斯,托翁的战争与和平都在追问生命的终极目的。漫漫大雪中的城堡,我每天都在向它努力靠近,但它永远却淹没在茫茫大雪中,我穷尽毕生,对城堡里的真相终究还是一无所知!托翁在写安德烈战场上倒下临死仰看星空的那一刻也有类似的追问。加缪的局外人把人类比作那个在玻璃电话亭星打电话的人,只看见他在做各种手势,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沙士比亚说的更直接,人生如痴人说梦,充滿着喧嚣与骚动,却毫无意义。于是福克纳以此为小说主题,以一个痴障儿的视觉,满篇发泄着人类的绝望。

但是这些西方的经典,始终限制在驴拉磨的现实人生中,曹雪芹的思考最大不同在他却跳出了现实人生的困惑,站在万劫轮回的宇宙星空之上,渺看红尘,在他看来眼前的车流人群,不过是时间流水的一个泡沫,转瞬即逝,只有魂归太虚,复归石头本质,才是永恒的精神世界。

所以他不遗余力煽动他笔下的优秀精英甄士隐,柳湘莲,惜春,妙玉,宝玉出家入空门,这种对现实人生的颓废绝望和彻底否定无疑是错误不可取的。但在唱空现实人生的同时,笔下的女儿如此鲜艳可爱,他所打造的如诗如画的怡红桃源精神,又迷倒了无数后人,并对现代社会造成巨大的蝴蝶效应怎么评估都不会过分。这就是红楼梦给我们营造的悖论。
悖论和艺术无关,它就是生命的真相,但它引发阅者的争论和互动思考,对启动人的智慧升级,却显示了巨大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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