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什么情况下，面对一杯刚刚从马桶里舀出来的污水，你会选择喝下去？ 或者让我们更直白一些，什么情况下，你会喝公共厕所中，那种蹲便坑中的厕所水？ 对，就是下面这种公共厕所中常见的脏兮兮的蹲便池中的水，旁边还堆积着整整一桶使用过的，一定散发着气味的卫生纸。 我想，很多人的心理映射可能都是：宁死也不喝！或者第一反应就是：老子为什么要喝这脏兮兮的厕所水？ 然而，近日在广安岳池九龙镇一家摄影店，就的确发生了这种非人行径的事。原因令人瞠目结舌：几名当众从蹲便池取水后喝下去的员工，竟然是由于当天未完成业绩，而不得不接受公司请来的培训师定下的惩罚。 说真的，这个原因和几位当事人的表现，真的都让我无Fuck说！ 事情闹大之后，那位培训师被广安岳池警方抓获，给予了行政拘留4天的惩罚。这名满脑子都是屎尿点子的培训师固然是罪有应得，而这家摄影店的价值观如此崩坏，想必也红火光大不到哪里去。 尤其令我心痛的是，视频里面的几个年轻当事人的表现。 我常常觉得，无论是年轻人还是中年人，人面对一些违心之事的时候，应该时不常地要有一些“爱他妈谁谁”的任性和执拗。更何况，能想出如此的惩罚手段，这当然是一家令人不耻的公司，这样的工作，值得用自己的尊严和人格来争取和挽留吗？ 娇弱的姑娘家，没有力气和领导直接正面冲突，但是斩钉截铁地说一句：我不喝！凭什么？ 这六个字很难吗？ 视频中更有七尺男儿，堂堂男子汉，面对他人对自身人格和尊严如此的践踏，骂一句，顺便再将那杯一定混合着排泄物的污水泼到对方脸上，真的有那么难么？ 或许很难吧！但是，比喝下一杯蹲便坑里的脏水，更难吗？ 有时候我们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做一个乖宝宝，做一个老实人”，但老实人就是被用来任人欺辱，任人践踏的吗？老实人也有底线啊！难道让你吃屎，你也能端起碗来吗？难道那傻逼让你去杀人，你也拿起刀来吗？ 你说你是谦谦君子不骂人，好，那拜托你嚷一句：老子不干了！ 这事儿，有那么难吗？ 这样的工作，真的还有必要继续干下去吗？上级既然能提出如此傻逼的要求，那他平时是什么德行，你们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恕我直言，当众喝下公厕蹲坑中的污水，和当众吃屎，在对一个人人格的侮辱层面，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唯一的不同可能也就是味道吧？ 工作的本质本应是追求回报，实现个人价值，它本不包含被欺辱被践踏啊！ 1984年，龙应台在《中国时报》上喊出一句：“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引发两岸三地无数同胞的一声长叹。 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 时至今日，这句振聋发聩的诘问，依然有叫不醒的人。 （二） 事后，《成都商报》的记者去采访当事人阿丽，她对当天的事发过程做了回忆。 让我更无Fuck说的是报道中的这个细节，当阿丽带着哭腔说不想进去（喝厕所水）的时候，她的同事，就是刚刚从蹲便池里接完水喝掉的同事，是这样对她说的： 同事安慰她：“没得事，按出来的水是干净的”。
这个如此沉重的细节令我感到震惊！显然，这几位能够“几乎没有犹豫就喝了下去”厕所水的员工，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惩罚，似乎早已经认可了自己的人格和尊严被侮辱、被践踏的局面，丝毫没有任何抗争，甚至连内心的不适都没有一丝一毫，还能坦然地转过身来安慰女同事一句：“没得事，按出来的水是干净的”。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不清楚这些能够坦然喝下厕所水的人，内心究竟是什么想法，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有朝一日取得成功成为领导之后，会不会以同样的侮辱和践踏对待自己的员工，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只知道，至少在当下，这几位员工竟然毫不羞愧地接受了如此的侮辱、如此的践踏，接受了自我灵魂如此卑微地蜷缩！ 真是令人心寒。 昨天，没完成业绩，他们让你下跪，你跪下了；今天，没完成业绩，他们让你喝下屎尿，你喝下了；如果明天，没完成业绩，他们让你老婆留下来“伺候”，说真的，我不知道你如何回家和自己的妻子开这个口？ 我无法将内心的郁积全部表达出来，或者说，面对“几乎没有犹豫就喝了下去”这样的做法，我任何的表达都是苍白的，任何的说教都是徒劳的，任何的道理都是无力的。 那就让我再说一句话吧，有时候你得承认： 自尊者人必尊之，自贱者人恒贱之。 （三） 人的脊柱是一点点扭曲的，正如做人的尊严是一点点丧失的！ 布罗茨基（Joseph Brodsky）有言： 一旦一具躯体由于安全原因而不得不降格到其最初的形态，它便再也无法忘记这种降格，再也无法完全挺直。你只要有一次因屈服于恐惧而蜷缩，你的脊椎之未来便已被决定：你将再次蜷缩。 面对一杯刚刚从污浊的蹲便池中接来的水，能够做到坦然处之，淡然咽下。我几乎能够肯定，他们此前已经接受过类似的人格侮辱和尊严践踏。 无一例外的是，之前所有对他们的侮辱和践踏，他们都选择了忍受，遵命，没有一丝抗争。 陀思妥耶夫斯基曾经感叹：我们应该配得上自身所承受的苦难。但是很可惜，也很可悲，纵观历史，反鉴当下，无论是个人，还是一整个群体，很多时候，我们根本配不上自己所受的那些苦难，反而一再妥协，一再忍让，一再卑微地蜷缩…… 我想，也许这就是福泽谕吉所说的“人民自己招来了暴政”！人们，也自己心甘情愿地咽下了厕所水！ 布罗茨基半生流亡，曾经两度被关进监狱的精神病院。在精神病院里，他被当成疯子一样强行被注射镇静剂，遭受了非人的折磨，然后，他被当局抓进监狱服了5年苦役。在这漫长而残酷的折磨中，布罗茨基从未选择屈服，从未选择弯下自己挺拔的脊椎。直到他被剥夺了苏联国籍，被祖国强行驱逐出境，他依然写下了这样的句子： “我虽然失去了苏联国籍，但我仍是一名苏联诗人。我相信我会归来，诗人永远会归来的，不是他本人归来，就是他的作品归来。” （布罗茨基） 以他当年的声望，他不可能不清楚，只消自己写上几句简短的，对苏联当局的赞美之词，就能够获得安稳乃至尊荣的生活，但是，诗人也清楚，违背内心良知去说一些违心的话，是对自我尊严的一种践踏。 所以，他宁愿被抓进精神病院，被抓去做苦役，宁愿被自己的祖国消除国籍驱逐出境，他的躯体也没有因恐惧而蜷缩。 布罗茨基获得诺贝文学奖之后，他的诗作被祖国同胞传唱不已。后来，俄罗斯人对布罗茨基的评价是：“俄罗斯诗歌的太阳，是继普希金之后最伟大的俄罗斯诗人”。 作为一个平凡人，很多时候，我们根本不会面对布罗茨基曾经面对的险恶。但我不明白，仅仅是面对一份“可耻”的工作，你为何就能做出如此妥协…… 我无意奢求我们所有人都能拥有布罗茨基般坚挺的脊柱，但是，即便是一介凡人，我想做人做事，也一定要有底线，当别人已然僭越了你的底线，千万别抱着“贱人自有天收”这种卑微懦弱的想法选择隐忍，做人做事，该怼就要怼回去，该“去你妈的”就一定要“去你妈的”。 我能给你唯一的劝诫就是： 生而为人，即便过于平凡，但任何时候都别把尊严丢了！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有时候你丢掉了，就再也捡不回来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