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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新数年，我常去奥克兰西郊谒见陈朗、周素子伉俪。周老师是温州乐清人，画家周昌谷的胞妹。周昌谷先生（1929—1985）是画坛通才，诗书画印，无不涉猎，尤其书法，自创“蚓书”，最是一绝。 我素来喜存名人签名本，又屡闻素子追忆哥哥的往事，自然渴望结缘昌谷翰墨。2008年，书网涌现出多本上世纪50年代的《美术》《美术研究》杂志。每册封面均有周昌谷的钢笔签名，字小色浅，不足为珍。不想我稍一犹豫，签名期刊居然销售一空。素子老师认为那些杂志极有可能是哥哥旧居清理出来的。2012年前后，昌谷甥女卓妹清理同一旧居，又发现了若干藏书和旧稿，转由素子保存。离新话别，素子老师念我真心爱书，抽出其中一本赠我，以作留念。 那是一册《明祝允明草书前后赤壁赋》，约8开，封面清纹，绿绸装帧，1979年上海古籍书店印行，定价1元7角。原卷草书，纸本，纵31.3厘米，横1001.7厘米，祝写苏轼旧作两篇，气势雄强，用笔多趣，文征明等人题跋，现藏上海博物馆。虽然印帖书法甚佳，装帧考究，但是印量颇多，至今无价无市，谈不上多大的收藏价值。不过，赠本例外，因为封面右下方是昌谷先生潇洒飘逸的毛笔签名，字大色清，墨香四溢。签名下面是素子老师加钤的“周”字朱印，亦为昌谷先生自刻自用。 此帖之珍，珍在签名为上乘“蚓书”。何出此言？《昌谷自撰年表》等书文有记，昌谷自幼临摹家中藏帖，包括《张黑女墓志》《张猛龙碑》等等，主攻魏体。1959年，他下放绍兴柯桥，“发现蚯蚓爬田，如印印泥，可作用笔”，从而开始大胆尝试“蚓书”创作。两年后，又学米芾，临摹《蜀素帖》《苕溪诗帖》诸帖。此时的周昌谷正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蚯蚓在蚓书的田间摸索爬行。“蚓书”的成熟时间是1971年。是年，潘天寿先生离世。周昌谷写道：“痛失良师，闭门独自研究。字改用八大书势，结合草书，用蚯蚓行迹，自成一体。”闭关之苦，失师之痛，最终有了“蚓书”的横空出世。书坛巨擘沙孟海、陆俨少等对于周氏“蚓书”，也是赞誉有加。故而周素子在《蚓书颂》中写道：“暨乎臻化境，耆宿观叹止。” 70年代初，周昌谷有“蚓书”长幅，书写盛唐边塞古诗，分赠牧豕西北的陈朗、陈诒兄弟。陈朗素崇米芾。周昌谷视他为同道书友，与他共商“蚓书”。陈先生有信规劝，“八大”源自“二王”，“八大”的某些用笔可以借鉴，但更要学“二王”的紧密之处……周昌谷并未忽视陈君的忠告，他在晚年购藏《明祝允明草书前后赤壁赋》就是一证，因为祝允明的书法正“以‘二王’为归”。 更重要的是，此帖出版于1979年，此时周氏蚓书“已臻化境”，封面“周昌谷”三字岂能不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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