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闲雅的生活,其经营的起点,可以说从时间和空间的重新架构而展开的。 首先,所谓的闲雅,必要的基本条件是「闲」,即要有时间上的余裕,至少在感受上,必须要有一种不为时间所役的「闲情」;再者,必需要有个「雅」的空间来承载、投注、寄托、体现他们的闲情。 所以,士人的生活经营,除了基本生存条件的经营等世俗层面外,他要在概念与形式上,重新建构新的时间、空间:在时间上扫落世俗名利的算计,求其「闲」;在空间上,利用诸种花木器物的摆设,求其「雅」。 明窗凈几,焚香其中,佳客玉立相映,取古人妙迹图画,以观鸟篆蜗书,奇峰远水;摩挲钟鼎,亲见商周。端砚涌岩泉,焦桐鸣佩玉,不知身居尘世,所谓受用清福,孰有逾此者乎? 这里很清楚地表示出来,焚香、字画、钟鼎、砚、琴之类的事物都是为了营造一种逸脱于世俗世界的感觉──即所谓的「不知身居尘世」,这种脱俗的感觉可说就是一种「意境」,这个意境就是经由种种「长物」的存在,以及人和物的不断互动,而开启出来的一种美学生活境界。 刻意追求这个脱俗的意境,来作为感官的伸展、个人情感的寄托,甚至生命的归属,正是明清文人生活经营的要点,也是明清文人文化的重要基础。 董小宛逝世后,这段炼香品香的日子,成为他刻骨铭心的记忆:「忆年来共恋此味此境,恒打晓钟尚未着枕,与姬细想闺怨,有斜倚董篮,拨尽寒炉之苦,我两人如在蕊珠众香深处。今人与香气俱散矣。安得返魂一粒,起于幽房扃室中也。」 这对才子佳人之爱恋香气,于此可见一斑。 盛仲交之闲隐生活乃「每日早起命童子焚香煮茗若待客者」。 《长物志》也将之列为讨论范围,其〈香茗〉之卷启首即谓:
焚香与品茗两者相互为用,可以在各种不同的闲隐生活中发挥作用,呼应不同的生活情况与心境,营造出一种特别的生活意境出来。 对于香品的讲求已成文人之普遍行为,而关于香品论述亦不止于《长物志》,事实上,论及闲赏之著作,多有涉及于此者,如张应文之《清秘藏》、高濂之《遵生八笺》、毛晋之《香国》、屠隆之《香笺》、项元汴之《蕉窗九录》 ……等,都有专文论之。 而《遵生八笺》中之所论乃更详于《长物志》: 余以今之所尚香品评之:
这个说法与《长物志》有相类近之处,而言之更详,对于香品的感悟,已成为一套文人雅士,辗转流传,相沿成习,以至于成为共同认可、依循的生活指南。 高濂关于香品的讲究,除罗列各种香品,让我们见识到香品种类的繁多外,他另有「焚香七要」之作,讲述焚香之种种器具、用途与操作法则,提示焚香要诀后,他更介绍十余种「香方」,据称此乃录自「近日都中所尚,鉴家称为奇品者」,凡此俱可见,当时香品之讲究,实已极为繁复。 高濂将香品作不同的归类,而在作这些归类的同时,他赋与这些香不同的人格化特「质」: 焚香具有营造生活情境的作用,不同特质的香品,经过焚烧即可召唤出不同的心情。如此,透过感官的作用,个人乃被不同特质的物引导入不同生命意境,而这正是一个离异于繁琐现实,去俗入雅的生命情调的经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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