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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故事:惊心的扣扣结

 hdzgx 2017-08-06

1.年年买年年偷
兰溪镇派出所所长刘晚,今年四十来岁,他遇事沉着冷静,对侦破工作很有一套。这天,他正在办公室里津津有味地看晚报上的一则新闻,上面刊登了今年全市高考文理科状元的消息。突然,他接到石头嘴村村长石大全打来的电话,说他们泵站的电动机又被盗了。
刘晚听完,浓眉一皱,说了句:“你一定要保护好现场!我们马上就来。”说罢,他带着侦查员小木,跨上摩托车,直奔石头嘴村而去。
石头嘴村,临近长江边上的策湖,地肥水美,适合种植水稻。村里为了便于农田排灌,便在策湖旁边修了一个抽水泵站。可是接连三年,一到农忙季节,泵站的电动机就被小偷偷走。那真是:年年买,年年偷!
刘晚和小木很快就赶到石头嘴村。简单说了几句后,村长石大全就把他们带去策湖泵站看现场。可是这一看,气得刘晚吹胡子瞪眼睛,原来现场已经被人全部破坏了,就连泵站被小偷撬开的大铁锁,也丢进了策湖里。
刘晚没好气地说:“石村长,我跟你说了,要保护好现场,保护好现场!你看看,这现场被破坏得这么厉害,你让我们上哪儿找犯罪赚疑人去?”石村长支吾着说,等他打完电话回来,村民们已经把现场搞乱了。
显然,刘晚他们已经无法从现场获得破案的蛛丝马迹,只能另寻突破口了。经过仔细分析,刘晚突然想到:这个小偷为什么总是选择在村里急需用电动机之时偷呢?
刘晚认为:一、这小偷十分清楚村里的情况。他知道这时候农田都等着灌溉呢,少了电动机,村里肯定要想办法尽快去买新的;二、往往这个时候,大家都忙着,会把这种失窃的事暂时放在一边;三、这个小偷眼下急需一笔钱,便打起了电动机的主意。但他又觉得奇怪:难道三年来,每到这个时候小偷就需要用钱?想到这里,刘晚便回头问石大全:“对了,你们村谁家一到这个时候,总是最缺钱用?”
石大全想了一下,突然叫起来:“没错,肯定是陈三!”原来,村民陈三的儿子正在读高中,这三年来,一到这时候,陈三就像狗婆子淹死了儿,急得到处向人借钱给儿子上学。今年,陈三的儿子刚刚参加了高考,大学几千块钱的学费,简直快要把他逼疯了。最近几天,陈三连农活儿也不管了,每天早出晚归的,就是给儿子筹学费。
刘晚朝小木看了一眼,说:“高中三年,是要不少学费啊!走,我们去陈三家看看。”
陈三家住在村东头,两间破旧土砖房,大门敞开着。石大全站在门口,喊了两声,没人答应,便和刘晚一起走了进去。陈三家一眼就望对穿,显然这里是无法藏住一台电动机的。小木正想往里查看,却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小木忙问:“你是陈三吧?”从里屋出来的,原来是个少年,他望着刘晚等人,问:“你们找我爸吗?”
石大全一见,忙上前问:“状元,你爸哩?”
这个叫“状元”的少年说:“我爸去借钱了,还没回来。你们坐吧,我去倒水。”
趁着少年去倒水时,刘晚问石大全:“这孩子咋叫这个名字?”石大全忙介绍说,这孩子叫陈志和,现在大家都叫他“状元”,因为他是今年全市的高考理科状元。刘晚一听,心说:原来全市理科状元是陈三的儿子!于是,他向这孩子投去了欣赏的目光,只见这孩子长得眉清目秀,举止斯文。等他把茶水端过来时,刘晚还激动地说:“我早上还看到晚报上刊登了你的新闻哩,不错,真不错!”陈志和只是腼腆地笑笑,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陈三从外面回来了。刘晚不动声色地朝他打量了一下,发现此人是个五短身材的猥琐汉子,敞开的衣服里,竟然也时髦地戴着一个饰品。刘晚定睛一看,心里不免好笑,原来陈三戴的是一粒不值钱的玻璃纽扣。
刘晚不想让陈志和知道他们的来意,便把陈三叫到门外,问他昨晚去了哪儿,干了些什么,刚才出去又是干什么?陈三一边抹着头上的汗水,一边一一作了回答。石大全上前直截了当地说:“陈三,你要是偷了电动机,就趁早承认,刘所长会从轻处分你的。”陈三一听,紧张得连忙摇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有……”
“什么没有没有!”石大全大喝一声,“全村的人都知道你家状元上大学要钱。你说,村里最值得怀疑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陈三用充血的眼睛,瞪着石大全,结巴了半天,最后极力分辩道:“我……没偷……你不要血口喷人,兔子急了也要咬人……”
刘晚见陈三的儿子陈志和在向这边张望,不知为什么,心里特别怕伤害这个少年,便连忙对陈三说,这只是一般性的调查,并不是就怀疑他。告别陈三后,刘晚对石大全说:“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我们是不能随便下结论的!”接着,他吩咐小木对村里另外几个怀疑对象进行排查,自己则骑着摩托车走了。

2.石灰窑里沉尸
第二天一大早,刘晚匆匆从县城赶了回来。还没听完小木的汇报,就接到石大全的弟弟石大明的电话,说他哥哥石大全死在了一个废弃的石灰窑里!
刘晚大吃一惊,连忙打电话向县公安局作了汇报,然后就带着小木匆匆赶到出事现场。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石灰窑,是去年村里改建办公楼时掘的,就在村部办公楼的下边,约有三十平米宽,七八,米深,前几天下雨,已经积了半窑雨水。石大全的尸体已经被人捞了上来,放在一旁的一张凉席上,刘晚和小木仔细地察看了尸体,没有发现外伤,看样子像是不小心失足溺水而亡。
这时,小木发现石大全身上有些红斑,如果是失足溺水而亡,说明死者生前半个小时还喝过烈性白酒!一问,这个石大全果然嗜酒,而且早上一起床就要喝酒,往往一喝就控制不住自己。今天早上也不例外,他喝了半斤白酒后,就骑着摩托车去了村部,却一直没有回来,还是放牛的孩子发现石灰窑里浮着个东西,好奇地跑去一看,才发现是具尸体。
很快,县局刑侦大队来了人,法医对石大全的尸体进行了解剖,经取样化验,结论却是:死者身上无打斗痕迹,初步断定系酒后溺水,意外死亡。可刘晚却对这个结论有些怀疑:石大全每天都喝酒,每天喝了酒就骑摩托去村部上班,每天都从这石灰窑经过,怎么会轻易掉下去淹死呢?
刘晚不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石大全的死,与泵站电动机失窃案有某种关联。于是,他带着小木再次来到石大全出事的石灰窑旁,正碰上石大明在给他哥哥烧纸钱。刘晚便走上前,一边和石大明说着闲话,一边仔细地察看。
就在这时,小木忽然发现石灰窑一旁的草丛中,有个东西在发光,过去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粒玻璃纽扣。
石大明一见这纽扣,不禁冲口而出:“这……这不是陈三的扣子?”接着又说,村里人人都知道,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陈三脖子里就挂着一粒玻璃纽扣,有人问陈三,他却笑而不答,挺神秘的。石大明气愤地说:“这个该死的陈三,一定是他挟嫌报复杀人!”
小木一听,皱了皱眉头,看着刘晚说:“难道陈三为了一台电动机就杀人,犯得着吗?”刘晚则十分肯定地说:“偷电动机的另有其人,不是陈三!”刘晚为啥这么肯定呢?
原来,昨天刘晚从石头嘴村回去后,就直接去了县城。他认为既然石头嘴村每年被偷的电动机都是刚买的,估计小偷不会当废品卖掉,一定是卖给了农机销售商店。于是,他走访了县城里所有的销售网点,结果却让人大为惊诧,不仅这些商户没有收购来历不明的电动机,而且他们查了近几年的销售记录,根本没有卖过一台电动机给石头嘴村。那么,石大全每年买的电动机是从哪里来的?这说明:一种可能是,石大全监守自盗,谎报窃案;另一种可能是,石大全与小偷串通,让小偷先偷了电动机,然后再从小偷手里买回来。刘晚这么想着,便转身直视着石大明,问道:“如果说陈三是杀人犯,那肯定不仅仅因为石村长诬赖他偷电动机,你这么肯定是他,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天大的仇恨不成?”
石大明躲闪着刘晚的眼光,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很不情愿地说,他哥哥石大全生前,曾和陈三的老婆偷偷相好,两个人明铺暗盖十几年。陈三那个老婆,天生水性杨花,听说和村里不少男人相好过。陈三对这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对石大全,他总是耿耿于怀。就在昨天晚上,当他得知老婆偷偷跑去村部和石大全相会,便气冲冲地拿着锄头,扬言要一锄头砸死石大全……
刘晚听了,默默地接过小木手中的玻璃纽扣,看了看,这是一粒再普通不过的玻璃纽扣,银灰色,圆形,四只眼,上面系着一条小红绳子,显然是为了方便挂在脖子上。此时,红绳子断了,从留在上面的纤维看,绳子是被人用力拉断的。
刘晚想到昨天,石大全一口咬定陈三偷电动机时的情景,看得出陈三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难道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真的会报复杀人吗?这么一想,他把纽扣用塑料袋装好,交给小木,说:“走,到陈三家里去。”石大明一听,放下手中的纸钱,站起身说:“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当他们再次来到陈三家,陈三正好在家。儿子陈志和正在牛栏里给一头黄牯牛喂草,见到刘晚来了,很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陈三好像挺怕儿子知道什么,忙从屋里出来,对刘晚小声说:“我们到路边说去。”来到路边,陈三面对着刘晚,急得像要哭出来:“刘所长,我对天发誓,我真没有偷泵站的电动机!”
刘晚说:“我不问这个。我想让你看样东西。”说着,向小木使了一个眼色,小木便把那粒玻璃纽扣掏了出来,递到陈三面前问:“陈三,这个东西你见过吗?”石大明也在一边说:“陈三,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三见到纽扣,先是一惊,慌忙把手伸向自己的脖子里摸索起来,很快,脸上露出一丝宽慰,他从脖子里拽出根红丝线,指着上面的玻璃纽扣,对刘晚说:“刘所长,我的扣子还在哩!”
小木上前仔细一对比,陈三脖子上的玻璃纽扣,和自己手中的玻璃纽扣竟然一模一样!
刘晚回过头问石大明:“你们村里除了陈三,谁还戴过这种纽扣?”石大明摇着头说:“没见别人戴过。”
刘晚又追问陈三:“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戴这粒玻璃纽扣?这是谁送给你的?”陈三愣了一下,然后挺神秘地笑了一下,说:“菩萨!”
原来几年前,陈三的儿子志和考取了县一中,他便带着儿子到大王庙里烧香许愿,祈求菩萨保佑儿子学业有成,将来能够考一个好大学。当他跪在菩萨面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一抬头,惊奇地发现神龛上竟然出现一粒亮晶晶的纽扣。陈三摸遍全身,发现不是自己身上掉的,便拿起纽扣,心想:这大概就是菩萨准了他的愿,送给他的信物?于是,他拿回家找了一根红丝线穿起来,像宝贝一样一直戴在脖子上。
刘晚听完了陈三的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突然盯着陈三的脖子,出其不意地问:“陈三,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是谁抓伤的?”
陈三一听,脸就红了,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是我老婆。今天早上,为了孩子上学差点钱,她说我没用,我顶了一句,她就……”
“你老婆现在在哪里?”
“一大早,她就回山里的娘家去了,说是找孩子的舅公借点钱。”说着,陈三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刘晚的手,急得面红脖子粗地说,“刘所长,你不会……真的怀疑是我杀了石大全吧?”
刘晚把手抽了出来,安抚地拍了一下陈三的臂膀,说:“我们只是问问,放心吧,我们公安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说着,他笑眯眯地与陈三的儿子陈志和打了一声招呼,就带着小木离开了。

3.牛栏里的狂舞
从陈三家里出来,小木不解地问:“所长,陈三的作案嫌疑还是很大的,我们就这样放过他?”
刘晚回过头看了一眼小木,边走边说:“不错,陈三的确有作案的动机和嫌疑,但我们现在还没有充分的证据,不能打草惊蛇。你刚才看见没有,陈三的颈部有抓痕,我现在就去县局法医科,看石大全尸体的指甲缝里有没有皮屑,如果有,就作一个DNA。”说着,他挑起手指,亮给小木看,“这是我刚才拍陈三时,顺手拈了他一根头发,如果DNA鉴定是一样的,说明陈三就是凶手;如果不是,我还得把这粒纽扣送到省厅技术处检验,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点线索。”接着,刘晚吩咐小木就住在石大明家里,随时监视陈三,等陈三的老婆一回来,马上通知他。刘晚说,陈三和石大全的矛盾都是因她而起,她是此案的关键人物。
接着,刘晚急匆匆地赶到县局,法医说他已检查过石大全的指甲缝,只有石灰,没有皮屑。还说,人指甲缝里的脏物,如果不是有意剔除,是不会被水冲掉的。由此断定,陈三身上的抓痕,不是石大全抓的。县局刑侦大队的人听说刘晚还在查这个案子,都笑他没事找事,这案子显然是意外死亡。但刘晚仍觉得有蹊跷,于是,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省城。省厅技术处检查了纽扣后,结论是:这是一种十几年前生产的普通纽扣,多用于衬衣,材质是有机玻璃。虽然现在市场上没有销售,但在农村人的破旧衣物上还是能找到的。
刘晚从省厅出来,望着手中的技术报告,心想:看来从纽扣上是找不出有价值的线索了。但他又觉得陈三为什么就在石大全出事的那天早上,与老婆打架呢?这是巧合,还是有关联?他觉得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尽快找到陈三的老婆。
这时,小木打来电话说,陈三的老婆回村了。刘晚一听,兴奋地关照小木一定要看住她,在自己没回来之前,千万不要惊动她。然而,就在刘晚风尘仆仆地赶往陈三家的路上,小木焦急地打来电话说:“又出事了!”
刘晚赶到村里,就听到从陈三家里传来了号哭声,他和小木赶过去一看,顿时惊呆了:只见陈三的老婆竟然在自家的牛栏里,被凶残的黄牯牛给活活顶死了!
此时,陈三和儿子陈志和正坐在女人的尸体边,号啕大哭。
见刘晚他们来了,陈三忙止住哭声,对刘晚说:他女人昨晚带了儿子上大学的钱回家,还给他们父子俩做了晚饭。今天早上,陈三扛着锄头去地里,可没过一会儿,儿子突然跑来喊他,说他妈去牛栏牵牯牛喝水时,黄牯牛突然用角顶她……
等陈三赶回来时,见那头发疯的黄牯牛瞪着血红的眼睛,像抛彩球似的,把他女人从牛栏这边抛向那边。陈三不顾一切地拿着锄头,进牛栏拚命去打黄牯牛。可黄牯牛像个正在耍把戏的小丑,玩在兴头上,根本不理陈三的敲打,照旧用它两只坚硬的角,尽情地在牛栏里挥舞。闻讯赶来的村民也不敢贸然上前,最后,只好找来一杆火铳,才把疯牛撂倒。可此时,陈三的老婆已经被牛角顶得肠穿肚破,血肉模糊,早已断气了……
在农村,黄牯牛伤人的事件时有发生,但把人顶死却没见过。刘晚朝已经倒毙在地的黄牯牛看了一眼,见它一双血红的眼睛仍瞪着,脖子上的伤口还汩汩往外冒着血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刘晚立即让小木给县局刑侦队打电话,让他们派法医来检查一下,看是不是有人在黄牯牛身上做了手脚。交代完这些,刘晚和小木便开始走访现场的村民,大家都说,这头黄牯牛当时简直就是疯了。
这时,有个村妇见陈三伏在老婆身上号哭,又扫了一眼陈志和,然后撇撇嘴,对身旁的人咕哝了一句:“真是报应!生了这么好的儿子,她哪管过一天?遇上陈三这个老实人,替她把儿子养得这么好!”
刘晚一听,不明白地问:“这是什么话,这儿子不是陈三的?”
村妇犹豫了一下,就压着嗓子诡秘地说:“陈三早就废了,这在村里是公开的秘密。这女人相好的男人多了,她自己怕也不知道这儿子是谁的!”
刘晚正想继续追问。这时,刑侦人员和法医坐车赶来了。他们取了黄牯牛的血液和女人的尸体样本,又嘱咐刘晚保护现场,就返回局里做化验去了。
待刑警们一走,刘晚清走了闲杂人等,搬了一条板凳,挨着悲痛欲绝的陈三父子俩坐下,想宽慰他们几句。这时,只见陈三站了起来,踉跄着走进屋里,打了一盆热水,拿了一条毛巾,一边老泪纵横,一边爱怜地给老婆擦洗满身的血污。当他拨开老婆握紧的拳头时,一个小东西滚落了下来,刘晚捡起来一看,不禁大吃一惊,竟然又是一粒玻璃纽扣!刘晚又特意抬头看了一眼陈三,见他脖子上挂着的那粒纽扣依然还在。
刘晚起身,把小木叫到了一边,把手中的纽扣悄悄给他看了。小木惊讶地差点叫出声来,刘晚连忙示意他打住,小声道:“这女人手里怎么会有纽扣?是有人特意塞进去的,还是她在死前抓在手里的?她是不是想向我们提示什么?”
小木说:“一定是陈三!所长,不要再犹豫了,我们现在就去抓他。”
刘晚摇了摇头,说:“不!如果石大全的死和陈三老婆的死是蓄意谋杀案,那我现在就可以断定,杀人凶手肯定不是陈三,而是另有其人!这个人非常狡猾,他利用一样的纽扣,左右我们的视线,引向陈三。而且,这个人一直在背后关注我们的行动。当我查出电动机不是陈三所盗,准备查证石大全时,石大全死了;当我们准备找陈三老婆时,她也出了意外,接二连三地出意外,我看就不是意外!”
小木担心地说:“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要是这次化验结果还是一个意外,我们还是不能立案啊!”
刘晚点了点头,说:“我有种预感,八成还是一个意外。”
果然,下午传来了化验结果,从黄牯牛的血液里没有发现异常现象,县刑侦队的结论还是四个字:意外事故。听到这个结果,小木气得就要骂娘。刘晚也摇摇头,只好让陈三替女人收尸入殓。

4.策湖里的冤魂
回到派出所,刘晚脑子里是一团乱麻,石大全那被石灰水浸泡得满身浮肿的情景,陈三老婆血肉模糊的惨象,还有陈三胸口挂着的纽扣,在脑子里交替闪现,搅得他彻夜难眠。
第二天,刘晚坐在办公室里,把小木在石灰窑边发现的玻璃纽扣,和陈三女人握在手中的玻璃纽扣,反复进行对比,揣摩了一个上午。石灰窑边的玻璃纽扣,表面较为光滑,而陈三女人手中握着的这粒,表层已经出现了不规则的磨损,显然,这两粒纽扣,都是从一件旧衣服上摘下来的。刘晚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问小木:“小木,你身上的衣服,一般有几粒扣子?”
小木低头数了一下.说:“有七粒。”刘晚也低头把自己身上的纽扣数了一下,却只有五粒。他想起自己的这件衣服,是老婆亲自做的。小木不明白地问:“所长,你问这个干什么?”
刘晚又问:“那你看看身上哪粒纽扣磨损得最厉害?”小木看了一下,是胸口下面的一粒。刘晚也低头看了自己的纽扣,是第三粒,而最没有磨损的,是最下面一粒。
“不知陈三的那粒纽扣,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刘晚说着站了起来,突然他意识到什么,说,“不好,陈三有危险!”
“为什么?”
“你看,石大全和陈三老婆的死,都与玻璃纽扣有关。而陈三也是戴着玻璃纽扣的人,他有可能是凶手下一个要杀害的对象!”刘晚说着,急匆匆出了办公室,“快!我们马上去石头嘴村!”
当刘晚和小木赶到石头嘴村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二人马不停蹄,直接来到陈三家里,见门锁着,便向陈三的邻居打听。邻居说,陈三的儿子陈志和明天就要去上大学了,吃过中饭后,陈三就带着儿子去策湖钓鱼去了,说是明天给儿子做点好吃的送行。
“走,快去策湖看看。”刘晚和小木快步向策湖岸边找去,他们刚走出村口,就见陈志和提着一只塑料桶,背着一根竹竿,从湖边回来。刘晚忙拦住他问:“志和,你爸爸呢?”
陈志和回头指着远处一所孤零零的小房子,说:“我爸说泵站下面水深,那里鱼又多又大,他到那里钓鱼去了,叫我先回家做晚饭。”刘晚一听,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他爱怜地摸了摸陈志和的头,就带着小木朝着泵站走去。
可等也们来到泵站下面,只发现一根鱼竿丢在水里,却不见陈三的踪影。刘晚大喊了两声,没有回音。他们分头沿着岸边找了十几分钟,还是不见陈三。这时,刘晚心里又浮起了一种不祥之感,他连忙又赶到泵站下面,仔细地检查一遍,赫然发现一根接入泵站的电线掉入了水中。他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又来晚了!
刘晚连忙从泵站里找来一根干木头,将电线从水中挑了起来,同时叫小木赶快回村,通知村里会水的人迅速前来打捞。可此时已经晚了,等把陈三打捞上来,已是腹胀如鼓,气息全无。没想到的是,与他同时打捞上来的,竟然是那台失窃的电动机。原来,电动机并没被贼偷走,而是被人推入离泵站不足十米的湖水中。
刘晚知道,他不用看尸检报告就明白,这是因为泵站的电动机被人弄走之后,没有切断连接电源,电线在风或其他原因作用下,掉入了水中,陈三因湖水导电,不小心触电落入水中,溺水而亡。但这是命案,刘晚仍照例通知了县刑侦大队。
果然不出所料,县刑侦大队查验后认为,这又是一起意外事故。小木听到结果,再也忍不住了,愤怒地骂道:“这帮刑警怎么回事儿?一个意外接一个意外,世上哪有这么多意外?”
刘晚痛苦地闭上眼睛,摇着头说:“他们没错,是我们错了!我们一开始就先入为主,盯上了纽扣。这纽扣其实正如省厅的鉴定所说,它只是一种普通的有机玻璃扣,在农村多见。它的屡屡出现,也许是巧合,也许意味着……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的东西!”
说着,刘晚看了一眼正伏在父亲身上号啕大哭的陈志和,长叹一声说:“唉……这孩子真可怜,不到两天,父母双亡,孤苦伶仃,这也是命!小木,你先回派出所,我想留下来陪陪这孩子,帮他把父亲葬了,明天也好送他去北京上学。”
这天夜里,刘晚就住在陈志和那破落的小屋里。第二天,刘晚和村民们一道把陈三送上山,与他老婆一起合葬。办完丧事,刘晚就帮陈志和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催促他上路。看着陈志和背起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刘晚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志和,你为什么不把门锁上?难道你再也不想回这个家?”
陈志和一听,顿时泪流满面,他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只是哽咽着说:“我还有家吗?”
前来送行的乡亲们听了,一个个禁不住哭声一片。几个村妇走过来,抱住他说:“儿啊!你咋这样说,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啊。”陈志和擦了擦眼泪,笑了笑,就大踏步地走了。刘晚一直把他送上策湖的渡船,才对他说:“志和,叔叔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你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可今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把握……”

5.作案人的陈述
在市火车站大厅里,当陈志和拿着票准备检票进站时,刘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陈志和一见刘晚,就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出候车大厅,来到车站旁边的一个咖啡店。刘晚给他点了一杯咖啡,静静地看着他。陈志和脸色苍白,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才抬起头来说:“叔叔,我知道昨天我父亲一死,你就知道是我了!可你既然已经决定放过我,为什么又要反悔?”
刘晚没有回答,而是咬着牙,低声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志和也没正面回答,而是神秘地问:“你知道电动机是谁偷的吗?”
“石大全!”
陈志和有点诧异地看着刘晚,说:“哦!原来你知道……”其实,这几年,石头嘴村的电动机根本没人偷过,而是被石大全偷偷地推进水里,再偷偷地捞起来,刷上新油漆,谎称是新买的,以骗取村里的公款。而这事恰巧被陈三发现了,没想到石大全恶人先告状,竟然带着刘晚上门来诬陷陈三。
刘晚问:“你就因为这个要杀害石大全?难道你不知道他……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陈志和一听,脸色一变,眼睛里充满了仇恨,他狠狠地说:“我知道!我是从村里人的眼光里知道的。从我知道的那一天起,我就下定决心,要杀了他!是他让我从小就生活在屈辱之中,让我抬不起头来。嘿嘿!其实,要杀他很容易。他是一个酒鬼,那天早上,他醉醺醺地骑着摩托车上村部,我只是站在村部的大楼上,手里拿着一面镜子,迎着太阳往他眼睛一晃,他就‘扑通’一声掉进石灰窑里,再也没有爬起来。”
刘晚叹了口气,又转过话问:“就算你恨石大全,你要杀了他,可你为什么连你的亲娘也杀害呢?”
“她不配做我的娘!”陈志和愤怒道,“她生性风流。从我懂事起,不管我如何求她,她从不听我的。最让我不能容忍的是,就在石大全死的前一天晚上,她为了钱,居然又去找他,还和他在村部里鬼混。我父亲说了她两句,她就动手把他抓得满身伤痕!你说这样的人,配做我娘吗?该不该杀?”
“所以……那头黄牯牛是你做的手脚?”
“是的!我在一本书中看过,如果把一枚绣花针从人的脑后刺入中枢神经,人就会变得疯狂。我想人畜同理,那天早上,我就试了一下,哈哈,果然不假!”
陈志和说到这里,一脸得意,眼里满是疯狂,刘晚看着他,摇头叹息道:“就算你的母亲该死,你的父亲总是无辜的吧?他明知你不是他的亲生儿产,还那么爱你,你怎么下得了手?”
陈志和一听,掩画恸哭起来,他泣不成声地说:“我本不想杀他,可我要永远离开这个让我痛恨的地方了,我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所以……就把他送到天堂去,送到一个没有人欺负他的天堂去!他这一生,受够了人间的痛苦和凌辱,我是爱他的……”
刘晚强忍住愤怒,不解地问:“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杀了人之后,还要留下一粒纽扣?”
听刘晚这么问,陈志和脸上突然露出天真的表情,破涕为笑了:“叔叔,你看没看过一本非洲寓言,叫做《扣扣结》?说的是每个私生子的一生,都有一个‘扣扣结’,应验在自己出生后的第一件衬衣上。”陈志和说,“领口下的这粒纽扣,叫‘命运扣’。一个人身上,不管哪粒纽扣掉了,千万别掉了这粒,否则他将一生命运多舛;第二粒纽扣叫‘仇恨扣’,第三粒叫‘耻辱扣’,第四粒叫‘怜悯扣’。这三粒纽扣代表三种厄运,如果哪一粒还在,就表明那一种厄运将会伴随这个私生子一生。”陈志和说,他试着去问他的母亲,找到了那件他刚出生时穿的第一件衬衣,果然,上面只有四粒纽扣。于是,他就剪下了这四粒纽扣。
刘晚问:“陈三戴着那粒玻璃纽扣,是你送给他的?”
陈志和说:“是的。有一天,他带我去求菩萨,趁他磕头时,我把那粒怜悯扣放在神龛上,送给他。”
“按你这么说,石大全那一粒是‘仇恨扣’,你母亲那一粒是‘耻辱扣’?”刘晚问道,“你送走了三粒纽扣,给自己又留了一粒什么?”
陈志和伸出左手,一粒玻璃纽扣就在他手心里,他坦然地说:“是的,我把‘命运扣’握在自己手里!”
刘晚望着这个固执又偏激的少年,真恨不得上去给他两个耳光。他再也忍不住了,霍地站了起来,指着陈志和的鼻子,狂怒地斥道:“够了!什么狗屁的‘扣扣结’,我看是你自卑、变态、扭曲的心结!你以为自己考取了状元,是天之骄子。而这些人的存在,是你生命中的污点,你要一笔勾销!不错,我本想放过你,一个农家的孩子能够考上全市的理科状元,的确是少见的奇才,我怜惜你,怕毁了你!可是你一走,你父亲他们死时的惨状,总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我突然明白,像你这种绝顶聪明而又心理扭曲的人,书读得越多,成就越大,将来对社会的危害更大,所以,我不能放过你!”
这时,小木走了进来,刘晚对小木说:“把他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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