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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悲哀,开不起来的乡村诊所!

 369蓝田书院 2017-08-06

 导读:最近,退休医生李世民为一件大事苦恼着。为了在家里开办诊所,他前前后后跑了多次县卫生计生局,甚至将短信发到副县长的手机里,但始终还是没有办下他期待已久的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他将这件烦心事不断向多方反映,渐渐在湖北省十堰市竹溪县成了一个名气不大不小的人。

既有证又有房,他想开个诊所

近日,在天宝乡集镇所在地,记者终于见到了联络已久的李世民。天宝乡位于湖北省十堰市竹溪县境内,距离县城90多公里,周围群山环绕,居民的房子大部分建在山谷地带,也有一些零星分布于半山腰上。

李世民开着一辆黑色的大众轿车出现。接到记者后,他特意带着记者前往天宝乡卫生院转转,试图找几个熟人打声招呼,带记者看看以前工作过的诊室。

参观卫生院,对他而言,既是一种回忆,更像是一种身份证明,为他医生的身份提供归属感。作为一名中医执业医师,李世民于2008年在卫生院办理了提前退休手续,此后辗转大半个中国,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给福建的老板干活,在民营医院工作”。因此,他能轻松地聊起福建武夷山的山水、天津的风土人情、山西的民俗典故,话里话外最为佩服的还是“福建人敢于拼搏的精神”。

在外地工作的时间久了,思乡心切的李世民,2年前终于选择回到天宝乡,准备在距离集镇10多公里的葛洞口村安居下来。房子于10多年前从一位老医生那里购买,背靠山坡,圈出一块地养了鸡、鸭、鹅,前有院子,院子里辟出了两畦菜地,既养花草,也种蔬菜,显出一番清雅的景象。“当时买这房子总共花了1万元。”李世民为当时的决定感到满意,同时也萌生了一个想法,何不将房子的二楼改建成诊所,为当地的村民提供服务?

此前给民营医院工作,李世民多多少少参与了医疗机构筹办的过程。因此他清楚,开办诊所除了要有执业医师资格证之外,还须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经过合法登记才能正当行医。他对此信心满满,除了中医医师资格证书、医师执业证书之外,他还有一份中药师的专业技术资格证书。这些证书构成了他作为一名医生的基础条件,只要再符合开办诊所的硬件要求,一切应该是水到渠成。

去没有村医的村工作?“规划”和愿望错位了

李世民兴冲冲地跑到竹溪县卫生计生局,找到相关工作人员提出自己的想法。对方建议他到天宝乡卫生院开具相关证明。到卫生院后,当时卫生院的负责人对他的想法十分欢迎,并且建议他到一个没有村医的行政村去工作。

这个建议给李世民泼了一盆冷水。“那个村子我也去过,卫生室都建好了,就是没有村医。”李世民说,想想自己上了岁数,实在无法承担繁重的基本公共卫生服务,村医工作十分繁琐、考核又多、赚得也少,成为村医并不是他开办诊所的初衷。为此,他打了退堂鼓,沉寂了1年多。

当时间进入201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医药法》于7月1日起实施的新闻引起了李世民的注意。根据该法,执业中医师开办中医诊所由许可制改为备案制,办医条件“松绑”,他感到自己距离实现梦想只有一步之遥。为此,他又成了竹溪县卫生计生局、天宝乡卫生院的“常客”。

在一次次登门申办的过程中,李世民碰到了一系列软钉子。据他回忆,从最初的行政服务中心人员“不好看的脸色”到县卫生计生局工作人员一次次的推脱,所有这一切似乎都在阻止他开办诊所。

为此,他拿起手机,给竹溪县分管卫生的副县长发了一条短信,讲述了他的苦恼;副县长将短信转发给县卫生计生局局长,局长又转发给医政科科长,科长又转给天宝乡卫生院院长。最后,县卫生计生局一帮人拿着《竹溪县医疗机构设置规划(2016年~2020年)》的文件上门拜访,为他特意在文件上划出一段话:个体诊所申请人符合法律法规规定的执业资质条件或选址范围内(在同一街道内或直线步行15分钟范围内)无医疗机构的区域可根据需要适当增设诊所。

根据这份规划,李世民在家中开办诊所的愿望就要“泡汤”。离他家门口不到100米的距离,就是葛洞口村卫生室。另一方面,李世民通过查阅新闻也注意到,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在今年6月刚刚公示了《中医诊所备案管理暂行办法(征求意见稿)》。根据这份征求意见稿,举办中医诊所应当“得到周边利益相关方认可”。

但李世民认为,没必要把打算开诊所的事情告诉村卫生室的村医,因为他们是“老相识”,“他不会反对的。”

担心“牵牛打架”,卫生院长从心底不赞同

“登门拜访李世民的时间是在7月1日之前,也就是《中医药法》正式实施之前。”竹溪县卫生计生局医政科科长刘世卓回忆,当时在解释政策时也并未把开办诊所的门堵死,“而是跟李世民解释,《中医药法》关于中医开办诊所实行备案的条款,还需等待进一步的实施办法出台,不然县里也不知道怎么进行备案。一旦实施办法出来,该按照法律执行的一定按法律执行。”

这些话对李世民而言,听起来像“缓兵计”,联想到自己快要65岁了,越发等不起,他的心情也越发急躁,依旧向天宝乡卫生院、县卫生计生局不断询问进展,甚至动起了给国务院写信的念头。他也越来越成为不受欢迎的人。

至少在天宝乡卫生院院长汤守荣看来,李世民开办诊所的动机越来越不单纯,更像是“搅局的”,对人对己都未必会产生良好的结果。汤守荣曾经面对面给李世民分析过:从医疗市场角度看,葛洞口村及周边常住人口不到2000人,整体医疗市场不大,开诊所未必会赚到钱;从行医可能产生的医疗风险角度看,一旦发生医疗纠纷更是得不偿失。“这些观点也得到了李世民的认同,但回去几天后他又找上门。”汤守荣表示很无奈,对这位卫生院曾经的医生,又不能赶走,只能花费大把的时间笑脸相待。

汤守荣很忙,几乎每天都会接到一份来自各个部门有关工作的文件,不仅涉及医疗业务,也涉及社会综合治理的方方面面;有关医改的工作也一点不能懈怠,落实基本公卫服务、开展家庭医生签约服务、推动健康扶贫工作等,既需要卫生院参与,更需要村医配合。汤守荣从心底渴望稳定的工作状态和工作队伍,害怕突发的变动给原本脆弱的农村医疗卫生服务体系带来冲击。

李世民想要在家里开诊所,就像石子投入水面一样,势必引起波澜。汤守荣认为,李世民在家开办诊所的举动会引起葛洞口村村医的反对,由此给卫生院的管理工作带来难题,甚至影响卫生院今后一系列工作的落实。

“现在还只是李世民一个人在反映意见。如果诊所设立了,恐怕会变成两个人反映意见,事实上会产生抢饭吃的问题,这就变成‘牵牛打架’了。

”汤守荣说,他从心底就不赞同李世民的想法。

村民表示无所谓,看病还是得去卫生院

葛洞口村卫生室坐落于村中的主干道旁,位于民居当中,临路开了两个房间,一间摆放着中药柜、西药柜和门诊桌椅,另一间则放着各种厨具,显得杂乱。

村医李新国今年已经63岁了,1972年就开始当“赤脚医生”。他表示,当前村卫生室的收入主要来自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经费补助、一般诊疗费、基药补助3部分。

“实施基药制度每年有5000元的补助,由于从基药平台进药很不方便,他每年都完不成指标,总被扣发补助,为此拿到手的基药补助也就一两千元;公卫补助一年为18000元,一般诊疗费一年为1万元,一年总的收入加起来大约为3万元。”

在村民印象中,村卫生室的存在聊胜于无,顶多就拿个药,解决不了多少问题,为此宁愿到10多公里外的卫生院看病。“但多个诊所那是好事,至少可以竞争嘛!”一位村民表示。

而李新国认为,当前村里整体的医疗服务需求并不旺盛,一天也就四五个患者,一家村卫生室完全可以承担,“前几年卫生院在村里办了个直属的卫生室,还是竞争不过我,最后关闭了。”

不管之前是否存在矛盾,汤守荣仍很同情村医的现状。“工作量大、收入不高、没有养老保障,这些始终是维持村医队伍稳定面临的难题。”汤守荣说,在这样的条件下如果还面临竞争,“队伍怎么维持?公共卫生还有谁来做?开了口子以后,大家都去开中医诊所,又怎么让人来当村医?”

在自家房屋的二楼,李世民望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始终着急相关器材、药品的准备问题,认为正是由于各个层面的拖延导致他迟迟不能下定采购决心。“我已经快65岁了,等不起了。”他说,为了体现中医特色,他多方打听得知某地的中药药斗编排最为规范,“已经联系好了,就等着付定金购买。”除此之外,他还准备采购一些用于镇痛的医疗器械,却又担心会不会因为超范围执业被罚款,未来诊所的规划显得模糊。

“我们知道李世民这个人,以前在外地当医生。现在年纪大了,就怕眼睛不好使,看不好病。”村民私下议论,看小病仍然要到卫生院去,看大病最好到县里或者市里,村里多一家或者少一家诊所并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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