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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缙修 王家是九原上有名的富户，地广田丰，衣食无忧。到了王成这一代，家道已渐渐中落。俗话说，廋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家虽比不得祖上的辉煌，在这一代，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 王家衰落的原因，皆因这王成染上了赌博。看看家产输掉了已快一半，王成心如刀割，迫不得已，王成抱着自己刚满周岁的小儿子王奎，去帮他掷骰子。他想，这孩子出生时天现异象，聪明伶俐，坊间流传，赌钱最怕童子手。王成终日花天酒地，女人堆里滚出滚进，这运气怕是早就耗光了。 果然，这孩子一出手，有如神助，王成平生第一次赢了许多钱。王成兴奋不已，自以为生下了一个救命稻草，翻本之日到来。随后几天，只要王成带着儿子，都是只赢不输。王成心里盘算，人不可贪心，只要把输掉的那几大片地赢回来，从此金盆洗手，再不赌博。 王成果然实诚，看看输出去的家产都赢了回来，他便举行了一个金盆洗手仪式，大宴乡民，宣布王家从此再不参与赌博。 这本是件好事，王成自那以后，天天养花弄鸟，足不出户。可人算不如天算，王成忽略了一件事。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点不假。王成对儿子王奎实行的胎教是掷骰子，这孩子幼小的意识和心灵里早就默默种下了祸根。渐渐地，王奎长大了，王成希望儿子不要像自己一样，不学无术。他早早就把儿子送去了私塾，并送先生双倍酬劳，要求先生好好管教儿子。 这王奎天分过人，私塾先生教的那点课业，他看一眼就能倒背如流。私塾先生明知自己已教不了这孩子，却贪图王家的银子，不肯让这孩子离开。每每王成问起，先生便对自己歌功颂德，备言其之辛苦。王成此时，便会再次送上银两，以示感谢!先生故意当着王成的面，考教王奎，果然对答如流。这王成自然喜不自胜。 另一方面，先生对王奎却是放任自流，私塾可来可不来。 这王奎多大点孩子啊!天性里自然是玩，见先生不来为难自己，父亲那里又能从容应对，何乐不为?于是，每日混迹于顽童之间。渐渐地，王奎被顽童带到了赌坊，初时只是几个孩子间赌游戏，不过是输了的学狗叫，或者是地上爬，打屁股之流。王奎自然从来不会输。有一天，一个顽童说，王哥运气这样好，不如去赌坊试一把?王奎已俨然是这群孩子的老大。王奎再胆大，毕竟也还是个孩子，去赌坊着实没想过。 经不起顽童们的再三诱导，几个大点的顽童还凑了点银两，煽动王奎去试一把，输了不怪他，赢了大家平分。就这样，王奎被带进了赌坊，一出手竟然赢了，顽童们高兴坏了，当天庆祝了一番。后来只要顽童们缺钱了，就会邀上王奎去赌坊，每赌必赢。这帮顽童过上了土豪一般的生活。 看官，这小孩子进赌坊，本应是禁止的啊!这王家是当地有名的富户，谁不知这王奎是王家少爷?王成虽然宣布金盆洗手，但那是他的事，其他人可没有忘记王家的财富，一张阴谋的巨网正向王家张开。 王奎赢钱，一来确实这孩子有天赋，二来是有人在钓鱼，先撒诱饵。慢慢的，这王奎长大了，他的一切，父亲王成皆被蒙在鼓里。王奎已是方圆百里有名的赌王，轻易不敢有人和他赌。王奎凭着这一手绝活，不但没有伸手向家里要一分钱，还经常往家里添置财产，王成看着这一切，喜上眉梢。 日子是平静的，大海的风暴欲来以前也一样是平静的。王成仅有独子王奎，也不过多要求他求取功名。到了完婚年龄，王奎成亲了，王奎觉得这一生要什么有什么，日子惬意极了。他也如父亲一样，终日沾花惹草，夜宿青楼，前呼后拥，花天酒地。 有一天，小镇来了一个外地人，指名道姓要和王奎赌上几把。这撩起了王奎莫大的兴趣，这些年来，他还没输过。虽然赢了的钱，多数又以各种方式花进了赌坊，但他图的是个高兴。家里不缺钱，输赢他并不在意，但输钱，对王奎来说是件难事。 那天，小镇人山人海，赌坊围了个水泄不通，都来看王奎和那外地人赌。结果在大家意料之中，王奎面前堆满了白花花的银子，他赢了!赢得畅快淋漓。王奎满意之极，把赢来的银子，撒向了围观的人群，引起了践踏事故，有人在此次撒银事件中丧生，有人落下了残疾，但没有人怪王奎，也没有人恨他。反而期待这样的场面天天有，只要开赌，地下就会有白花花的银子等着自己去抢。 那个外地人也真够有钱，连输三天，面不改色心不跳。三天后，形势逆转，王奎开始输了。这对王奎可是奇耻大辱，他怎么会认栽?赌局后来慢慢的就移进赌坊里屋去了，也没有人围观了。因为王奎总是输，再也没撒过银子。看客们可是要吃饭的，没有了银子抢，谁还会天天守着看赌? 后来，王奎的银子也输完了。那个外地人却很大方，每次只要王奎输了，写张欠条了事。 这一天，王奎又输了，可是这次那个外地人却不让王奎写欠条了。他阴沉沉地看着王奎，说道，王少爷恐怕拿不出东西赌了吧!王奎大怒，正欲发作，只见那个外地人手一挥，内屋走出一群彪形大汉，围住了王奎。拿出一大沓厚厚的纸，全是王奎写的欠条。王奎一看，都是自己画了押的，半点不假。那外地人找来账房先生，一张一张算了起来，那堆欠条算完，足足数百万两银子。折合王家的所有田产，老宅，堪堪抵完。 这下，王奎慌了! 外地人扔下一句话，限三天，王家搬出老宅，准备好所有的田产契约，他上门收账。外地人此时才露出真面目，如恶狼一般露出了凶狠的牙齿，再也不像那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身后，那一群彪形大汉更是满脸横肉...... 王奎如热锅上的蚂蚁，长吁短叹，夜不能寐。终于，这件事还是让父亲知道了，王成此时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头，他在庭院里坐了一宿，摸摸这里，看看那里.....他舍不得这座大院啊!第二天，王成把王奎叫到跟前，简短的说了一个字:搬!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王成的字典里就是四个字:愿赌服输! 王家举家搬到了村头的一个破窑里，日子从天堂跌到了地狱。外地人的身份此时才暴露，他姓万，是外县的一个土霸王。至此，王家才明白，这个姓万的谋划他家的财产，已经许多年了。王家也明白了，这姓万的用同样手段，不知侵吞了多少人家的良田好土。 王成搬到破窑后不久，一口气没上来，撒手西去。临终时手指着西山的方向，眼睛看着王奎，竟没有留下一句话。王奎自然不知道父亲的意思是什么。为了活命，也为了赎罪，王奎给万家当起了佃农。他没日没夜的劳作，才慢慢的明白，生存是多么的不容易，生活是多么的戏剧化。自己由这片田地的主人，变成这片田地的下人，短短不到半年。王奎在艰苦的劳作中，反而觉得踏实了!他竟莫名地喜欢起这种日子来。好在妻子也不嫌弃他，任劳任怨，和母亲一道，替人浆洗衣服，日子慢慢也过得下去了，在这艰难的日子里，妻子生下了一个女儿。王奎更高兴了，他决心用劳动重新撑起一个家。 可是这谈何容易? 一年后，王奎带着妻子、孩子、母亲搬到了村西，亲手搭建了一个家，他觉得，这样的日子比以前充实多了。更让他觉得欣慰的是，现在一提起赌，他竟有要死的感觉。王奎认为，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一天深夜，劳作了一整天的王奎睡得很沉。突然，一阵人喧马嘶把他惊醒，妻子、母亲也被惊醒，惊恐地围在王奎身边。王奎安慰了下妻子、母亲，起身披衣出门一看，只见自家原来的老宅里火光冲天，人喊马嘶，夹杂着阵阵凄厉的哭喊声......这样的光景，几时见过?村民们自是闭门不出，王奎也不敢前去探个究竟。 第二天，村民发现，王家老宅，也就是后来的外地人万土豪家，全家被杀，财物掳掠一空。村民们说，是某一个山头的土匪来借粮，要求万土豪每年上缴粮食若干，万土豪不肯，遂遭了灭门之祸。有人说，他听到了万土豪临死时大喊了一句，我成了王家替死鬼啊! 王奎心想，如果住在那大宅里的还是我王家，我们依是不依呢? 后来，王奎突然想起一事，父亲临死时为何要手指西方?王奎顺着父亲的手势，终于知道了答案。 王奎在西山上找了很久，找到了一个十分隐秘的洞口，他想，肯定是父亲偷偷留下了什么财宝。果然，在洞底找到了一个石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本书。王奎以为是藏宝图，他失望了。 里面记载了王家的发家史。 原来，王家祖上是靠赌发的家，到了王家第三代，因为出老千，祖辈被人挑断脚筋，刺瞎双眼，于是举家搬到了这里，购置下这片田产，从此隐姓埋名。为了子孙不再涉足赌场，王家订下了极严的家规，凡是王家子孙，必须二十岁时进这个山洞呆上半月，不能带任何生活用品，凭借洞里的条件生活半月，活着便出去，死了就留在洞里，体验这种刻骨铭心的生活，牢记先辈的教训。 偏偏王成那一代，父亲死得早，那时他还未满20岁，他又是独子，又没有人监督，遂把祖训丢在了脑后。自己犯了规，自然也没有要求王奎，从而出现了这一幕。 王奎四周一看，洞里有三具骸骨，最上边一具，腿脚关节处有伤痕，不用说就是那个被挑了脚筋的先辈。其余两具自然也是先辈了，王奎跪在地下，恭恭敬敬磕起了头，开口说道:“列位祖先，您们赢来的家产，被不孝儿孙又输了回去，没曾想反而救了一家人性命，莫非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自此后，我王家恩怨已了，祖辈们可以安息了，我们已不欠任何人!”说罢王奎起身出洞，并搬来大石，封死了洞口。 王奎带着一家人，远远离开了家乡，他把王字上面一笔去掉，改姓了土。后来，有一家人世代文人辈出，他们祖先的名字更是让人奇怪，叫土一。 曾经的王家那片土地，被土匪强迫村民耕种，年年缴租，生不如死。有一天，土匪们发现，村民一夜间全部不见了，那片土地从此变成了荒山。 有人说，村民们找到了一个叫土一的人，是他收留了他们。有村民跪地叫道:“谢谢王奎老爷!”，那人说道，王奎已死，我叫土一，在我这里，只有一条规矩，人生在世，誓不能取不义之财。 故事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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