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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悲喜剧:秋瑾与“小丈夫”王廷钧的恩怨情缘

 淮南玉 2017-08-14
“鉴湖女侠”秋瑾“鉴湖女侠”秋瑾

  时间往回走110年,1907年的7月15日,被称作“鉴湖女侠”的秋瑾英勇就义。

  在秋瑾短暂的生命历程中,曾因父亲转任湘乡厘金局来到湘潭,后又嫁给湘潭巨富王黻臣之子王廷钧,与湘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本期文化版刊载《秋瑾与王廷钧的恩怨情缘》一文,试图从大量史实出发,还原秋瑾在湘潭的真实状貌。

  秋瑾是中国近代民主革命先驱、女权和女学思想的倡导者,被誉为“巾帼英雄”“鉴湖女侠”。秋瑾1895年随父移居湘潭,次年5月17日,与王廷钧成婚,生育一儿一女。在此居住8年后,于1903年随夫赴京定居。1907年7月15日,因组织光复军起义事泄而英勇就义。秋瑾与王廷钧的结合,既是一场爱情悲喜剧,充满恩怨情缘,也是促使秋瑾走向新生活,激发革命热情的巨大动力。

  一、初嫁情:千里姻缘一线牵

  浙江绍兴与湖南湘潭虽然相距千里之遥,但在19世纪末期的一根红线,把两地一对新人连在一起,婚姻中的女主角是祖籍浙江绍兴的秋瑾,男主角是湖南湘潭湘乡(今属双峰县)荷叶镇神冲村的王廷钧。秋瑾初嫁了,男女双方,才貌双全。在她的婆家故地,人们至今仍然传颂着秋王的不同寻常的婚姻故事。

  据《秋瑾传》记载,光绪十九年(1893),瑾父秋寿南随湖南巡抚邵友濂赴湘候补,秋瑾随父入湘。秋寿南先被签发到常德县厘金局。次年,又由常德调任湘乡、湘潭厘金局总办,秋瑾便与自己的哥嫂妹妹随着父亲、生母、庶母一起来到湘潭。

  在这里,秋瑾遇到了父亲刚交往的晚清中兴名臣曾国藩的长孙曾广钧。秋瑾从其学习诗词、书法,称其为“伋师”,把他看成父辈,二人多有唱和。由于有这层师徒关系,由曾广钧与李润生作媒,秋寿南做主,将秋瑾许配给王黻臣的三儿子王廷钧。王廷钧,字子芳,幼承家训,“读书善悟,书法秀丽”,为求取功名,曾就读于长沙岳麓书院并两次参试,但皆落榜。王廷钧虽然科举失利,但无疑他是读了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的,也称得上是知书达理,腹有诗书之人,绝非蛮横无理、胡作非为的浪荡子弟。加之又是幼子,深受家人长辈的呵护,人也长的秀气,文质彬彬,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秋瑾为官宦千金,端庄秀美,有才女之谓。两人门当户对,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中规中矩,符合常伦与社会习俗。1896年5月17日(四月初五),秋瑾与王廷钧在湘潭十八总顺泰栈举行了婚礼。这一年,秋瑾21岁,大新郎两岁。王黻臣给儿媳秋瑾的结婚礼物是湘潭城里的一间当铺,这在当时的湘潭引起轰动。

  王家是湘潭著名的富户,拥有良田万亩,并设有四处当铺,有“百万富翁”之称。王家住在湘潭十八总,这是一处五开间五进的铺面和住宅,连同厢房,有房百余间,十分宽敞。婚后,王廷钧一边经营当铺,一边延师课读;秋瑾则琴诗书画、练拳习武,夫妻切磋学艺,琴瑟和谐。王家以迎娶秋瑾为荣,王廷钧也以妻子能诗文为傲。婚后次年,伴着儿子沅德的诞生。王廷钧自知是平庸之辈,但也能从善如流。当他听到别人盛赞秋瑾的诗名,便高兴得满面红光,及时向秋瑾表达了自己的崇敬之情。他深感时代骤变,不甘落伍,也曾学习洋文,但与秋瑾的鲲鹏志向相较,他的努力犹如攀缘的壁虎,总是赶不上她的步履。

  秋瑾与夫君大多时间住在湘潭,也经常回老家湘乡荷叶神冲。婚后,家中大事小事都由秋瑾张罗,这不仅是因为她要年长王廷钧二岁,当家理事早,而且能干,又有主见。

  1901年11月秋父寿南在湖南桂阳知州任上去世,秋瑾为这个大家庭作出了两个规划。第一个是秋王两家合开“和济钱庄”。1902年初,秋瑾以“孑身远嫔,不欲暌违亲属”,秋瑾长兄秋誉章于是没有带领家人回绍兴故乡,由父亲原来任所的桂阳来到秋瑾所住湘潭定居。第二个规划,秋瑾让丈夫王廷钧“赈款议叙工部主事”。

  通过以上两事可看出,不但当秋父寿南去世后其兄秋誉章完全听从秋瑾的主张,如劝全家定居湘潭,又劝兄长拿出父亲遗留的资产与自己合开钱肆。而且在自己的小家庭中,丈夫王廷钧亦完全服从她的主张。

  后来,当秋瑾在北京住居期间结识的日本籍好友服部繁子告知“秋瑾的思想去美国也许更合适”,继续劝告秋瑾赴美留学时,王廷钧对繁子说:“我妻子非常希望去日本,我阻止不了,如果夫人不答应带她去的话,我不知她将如何苦我呢。尽管家里有两个幼儿,我还是请求你带她去吧。”

  1904年6月22日,秋瑾与服部繁子一行从永定门火车站出发前往天津,王带着四岁的女儿送行。

  二、怨恨情:恨铁不成钢

  自父亲秋寿南去世之后,秋瑾就一直在努力改变秋家大家庭的状况。她不满意绍兴秋家经济的衰落,不满意秋家在官场上后继无人,不满意秋家读书仕宦的传统以及秋家数代的荣光在她这一代人身上断绝,更不满意丈夫非科举出身而仅为捐纳来的小官员等。所有这些不满,最后统统集中在丈夫王廷钧身上,并得以发泄。

  秋瑾天资聪慧,记忆力极强,10岁时熟读《四书》《五经》,11岁便学会写诗填词。她祖父秋嘉禾看着孙女这样聪明,叹道“可惜阿瑾是个女孩子,如果是男孩,考起来不怕不中。”祖父的这句无意之言,她却牢记在心。秋瑾只恨生为女身,由此立下男儿志向。她读书通大义,特别爱看剑侠传。性格酷似男儿,十分向往求教武艺高强的人。在湘潭,原本就有武功底子的秋瑾拜师学习巫家拳,并很快就掌握了11套拳术和棍、单刀等器械的套路。秋瑾练就一身好武艺,为以后参加艰苦的革命斗争练就了强壮的体魄。

  到北京后,秋瑾的男儿志向更加强烈。秋瑾是一个“伉爽若须眉”的女子。从秋瑾号鉴湖女侠,就可以看出秋瑾“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她的志向是要做出一番男人也做不出的事业来。

  然而,王廷钧自幼娇生惯养,对科举攻读缺乏耐性和毅力,亦无其他天分,才疏学浅,难于唱和共语,更无法满足秋瑾的角色期待,这桩深为外界看好的姻缘,实则潜伏着极不和谐的音符。

  但凡婚后也会因爱情或婚姻生活的平淡规律,感到无聊乏味,要经历一次危机的考验。这就是所谓的婚姻“七年之痒”。自1896结婚到1903年定居北京的七年中,秋王也不例外发生过冲突。据记述,起因是某天王廷钧让秋瑾在家中做饭,说要招待客人,结果自己被朋友叫去喝花酒没回来。秋瑾愤而着男装到戏院看戏,王认为辱没家门,并动手施以家暴,秋离家住进客栈,后来通过朋友的调解,最终又回到家中。实际上,在秋瑾的家庭生活中的确发生过家庭冲突甚至王廷钧动手打人的情况。王对秋迁就中有依顺,忍耐中有关爱,但因成长背景、思想观念、价值追求的迥异,王始终未能走进秋瑾的内心,更难赢得秋瑾的尊重和信任,故秋王的悲剧是双向的,痛苦也是双方共有的体验。

  后来,秋家不断走向没落。秋瑾对长兄誉章没有科举功名是不满的。她痛责丈夫、痛悔婚姻的出发点,亦是丈夫和婚姻不能为其振兴秋家提供帮助。

  1903年秋瑾随夫到北京后,即借居宣武门外绳匠胡同的吴宅,即吴芝瑛家。当时,吴的丈夫廉泉任官户部郎中,而吴芝瑛则为社会知名的才女名媛。通过吴芝瑛的介绍,秋瑾主动积极地展开社交活动,为自己寻求机会,力图结交社会上层、名流以及新知识界人物。她在北京活跃社交的同时,其着装、行动也发生变化,

  秋瑾曾将对秋家的责任全部寄托于婚姻,一旦醒悟丈夫不能够承担起秋家的责任,便选择东渡日本留学,去尝试由她这个“女丈夫”来担起秋家的责任。1904年6月,秋瑾东渡日本留学。7月3日抵达东京,8月入读东京实践女学校为非正式注册生,11月便退学。1905年3月下旬秋瑾从日本归国,7月23日再次东渡,8月5日在东京实践女学校正式注册。

  三、“决裂”情:原来是“掩人耳目”

  留日后的秋瑾与王廷钧,无论所思所想还是行为做派,相差已有天壤之别。秋瑾趋向革命,可谓英雄气长,儿女情短,立志拯世济民,青史留名。但她最放不下的是她的家庭,她要想方设法保护家庭,而保护家庭的最好办法就是制造矛盾,离婚,断绝来往,全面“决裂”。

  秋瑾东渡留学前,与丈夫关系还算和谐,王廷钧也未有大的过错。而秋瑾留学日本后在致兄函内,却有大量责骂丈夫和夫家及痛悔婚姻的内容。秋瑾对丈夫和夫家的责骂、不满以及对婚姻的痛悔,事实上是由其不提供留学费用所致。秋瑾娘家不再可能为其东渡留学提供经费,夫家亦不可能提供更多费用。因此,秋瑾是靠自己的嫁妆和朋友的资助去留学的,没有得到王廷钧的支持,经济方面的冲突就很大。

  秋瑾于1905年6月19日致兄函中,主要是向秋誉章数落丈夫之过,函内开始出现痛骂的言辞。痛骂原因似乎是王廷钧未将秋瑾之“珠帽及珠花”及一笔银元交还。1905年9月12日致兄函中曾说,如果夫家并非富有,她可以在外借钱,但是夫家之富名被外界所共知,令她借钱困难。

  因此,秋瑾对丈夫和夫家的怨恨、不满及对婚姻的痛悔,随着留学经费匮乏的加剧而愈来愈深。

  秋瑾成长于湖南,深受湖湘文化影响,具有典型的湖南人性格特征刚正质直、勇猛强悍、莱鹜不驯、好胜尚气等。这也是造成秋瑾最终选择毅然赴死的人格因素。一方面立志报国,一方面想方设法要保护家庭。除痛斥责骂、升级矛盾以外,就是尽快与王廷钧离婚。

  秋瑾数度表示要与其“决裂”“断绝往来”,亦数度表示如果与丈夫关系不能按照自己愿望解决,“则死之而已。”而王廷钧坚决不同意离婚。离婚不成,秋瑾就尽量避谈丈夫。

  为筹措革命经费和安顿孩子,秋瑾于1907年初回到湘乡荷叶王家。据载,秋瑾回家后“向其家父索取银二千两办大通学校,回故里神冲与家人诀别,并声明脱离骨肉关系”。秋瑾的“休家”之举在湘乡荷叶神冲闭塞的山乡引起了极大风波,邻里乡亲,莫不骇然。

  四、不了情:但愿生死相依

  秋瑾赴日留学后,王廷钧便辞去了京官,回到老家一直鳏居,带着两个孩子过着隐居生活。

  1907年7月15日,因组织光复军起义事泄秋瑾血染绍兴轩亭口。秋瑾就义后的第三年,王廷钧因爱妻秋瑾就义,思念过度,悲痛欲绝,不幸早逝,演绎了梁祝爱情故事。

  王廷钧葬湘潭县三都四甲叶子塘王氏祖山上,位于昭山附近。办完丧事后,王氏家族就按照王廷钧的遗嘱,在秋瑾生前好友王时泽、唐群英等人的支持下,年仅13岁的秋王之子王沅德,带了两个佣人来到绍兴秋家,提出要把秋瑾的灵柩迎回湖南湘潭,拟与王廷钧合葬。

  1909年七八月间,秋家连遭变故,家运艰危。王沅德一行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11月,秋瑾灵柩运到了湘潭昭山附近。但是,其柩一直未葬,只是在灵柩上结个茅亭,借避风雨。

  为什么不把秋瑾与王廷钧合葬,有人猜测应与秋瑾婆母屈氏的担心和顾虑不无关系。其实,这样做是与湘潭风俗习惯有关,即死在外地之人需在祖山附近停厝三年才可下葬。总之,能派人去山阴移榇,也说明王家还是认秋瑾这个媳妇的,他们是在尽一种传统道义上的责任,王家是善良的、宽容的。

  1912年7月间,王家还为秋瑾举行亡灵超度,并在王廷钧墓旁筑秋瑾衣冠冢。后来,在秋瑾灵柩仍留湖南抑或是还魂西泠这一问题上,浙省与湘潭展开了一场电报战。双方争执不下之际,有人提出了关于秋瑾安葬之地的第三种方案,即吁请秋瑾迁葬岳麓山,为湘水楚山增色。此时,秋瑾灵柩开始从湘潭昭山迁移到了湖南长沙岳麓山。

  秋瑾灵柩迁葬长沙岳麓山后,湘浙争灵,仍在继续。1912年9月29日,陈去病、秋珵和湖南特派的专员李经舆一起从湖南起程,护送秋瑾灵柩回到杭州。10月27日,秋瑾灵柩暂时存放在西湖秋社,等待择日安葬。1913年六月初六,在秋瑾就义6周年纪念日。其灵柩登穴入土,第二次安葬在西湖西泠桥畔。

  秋瑾与王廷钧,一个是挥笔舞剑心比男儿刚烈的女侠,一个是“凡夫俗子”、温顺平和的丈夫;一个是“恩宗轻富贵、为国作牺牲”、立忘献身革命的壮士,一个是安于仕途的男子;一个是欲冲出封建礼教束缚的叛逆,一个是爱家尽责依顺妻子的丈夫。他们的婚姻在一般人的眼里似乎并不缺少什么,但在他们之间却隐藏着一条深深的鸿沟,潜藏着深深的婚姻危机。同床异梦、心各一方,命运注定他们难以厮守到头。

  总之,秋瑾和王廷钧的婚姻由两情相悦到分道扬镳,有个人因素,但也有社会原因。他们的不幸婚姻,加速了秋瑾由家庭步入时代、社会的步伐,也加速了她看清男性以经济胁迫女性服从的本质,因此她主动解除家庭的枷锁,努力争取男女平等,实现了经济、人格等方面独立,最终为革命而喋血的大义获得了千秋不朽。(张作奇)

(责编:小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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