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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医院,这里是新中国建筑史上的里程碑

 aemon 2017-08-17
发布时间:2017-08-17 16:04:21 文章来源:北京日报▪旧京图说 网络编辑:王海萍

  在北京长大的人,谁小时候没有去儿童医院看过病?作为孩子的父母,谁没有抱着孩子奔儿童医院挂号的经历?别说北京孩子了,就连周边城市,乃至全国孩子,遇到疑难杂症也会率先想到北京儿童医院。

  许多人儿时记忆中的儿童医院并不太正面,不是打针,就是吃药,要么是开刀,甚至好些家长还老拿打针吓唬孩子。“不听话,带你去儿童医院打针了啊!”天啊,满满的童年阴影啊!不过,对于儿童医院,不管孩子还是父母,又满是信任。有一次,我儿子见我发烧了,立马说:“妈妈,你上儿童医院啊!”

  相信每个人都有一段跟儿童医院有关的故事。不过,您可能不知道,儿童医院自己的故事更加精彩。1955年建设完成的儿童医院是新中国建筑的典范之作,获奖无数。

 
 1950年代刚刚建成的儿童医院。
 儿童医院主楼和前面的小花园。
 现在从儿童医院西门进去还能看到这栋建筑,不过被新的门诊楼挤得面目全非了。
 
 1997年的儿童医院

  著名建筑师窦以德在评价儿童医院时写道:

  北京儿童医院由华揽洪主持设计,平面功能布局合理,各部推敲细致。在建筑造型处理上,虽主干是一般现代建筑形式,但作者在檐部稍做角部起翘,使人联想起传统坡顶的神韵;在阳台栏杆上用提炼的木隔栅图案表现出传统建筑的韵味,在山墙部位错落开窗显出自由的手法。

  为避免在市区内暴露烟囱,作者巧妙地将其与水塔合一,并以传统方塔处理,顶部以起翘的手法使这一功能性极强的构筑物成为表现该医院传统风貌最具特征的建筑之一。而与北京老城十分协调的首推青砖墙的应用,这使得一座新建筑自然地融汇入老城之中,现代与传统自然并生。这些不事渲染的提神之笔使得该建筑一直被公推为新中国现代建筑对传统探索的成功先行。”

  《弗莱彻建筑史》将北京儿童医院列为上世纪50年代中国现代主义的经典建筑,与之同样被载入史册的还有它的建筑师华揽洪。

 

 回国后的华揽洪和妻子女儿。
 
 
 回国后正在工作的华揽洪。
 
1956年,华揽洪与北京建筑设计院的同事在家中聚会。 
 2010年,98岁的华揽洪在法国。
 
 儿童医院设计图纸。
         华揽洪1912年生于一个建筑世家,父亲华南圭是20世纪早期留法的中国著名土木工程师。华揽洪汇文中学毕业后,于1928年赴法学习,1936年从法国土木工程学院毕业,又考入法国国立美术大学建筑系。

  1951年,已在法国取得杰出成就的华揽洪,抛舍自己的建筑事务所回到祖国,出任北京市都市计划委员会第二总建筑师,随后执笔北京儿童医院的设计。

 1953年,儿童医院工地。

 

 1953年,工人们在儿童医院工地砸地基。

 

 1953年,儿童医院工地,远处儿童医院标志性的烟囱已经初见雏形。

 
 当年的儿童医院工地。

 1954年8月,儿童医院主体建筑基本成形。

 

 儿童医院大门。

当年波兰、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德国等代表团参观北京时,盛赞儿童医院的设计具有国际水准。

  儿童医院这是一处真正的现代建筑,又是一处真正的具有中国风格的建筑。华揽洪认为建筑之美,在于比例与尺度,也正是“少就是多”。于是,他只是将儿童医院的屋顶,包括水塔烟囱的屋檐、四角微微翘起,再与下部开窗的比例配合,即产生中国建筑飞檐的神韵,再辅之传统格饰的栏板,古朴而简洁,又充满现代气息。而那处“该死”的烟囱,更是通过匠心独运,成为了儿童医院的标志,它的外墙设计时钟,为市民服务,已是长久以来人们心中的地标。

  著名建筑师柳亦春在评论这一时期的中国建筑时写道:

  二战前后,现代主义风格深入影响中国,五十年代初诞生了一批非常优秀的本土现代建筑,如北京儿童医院(华揽洪,1952-1954),上海同济大学文远楼(黄毓麟、哈雄文等,1951-1953),武汉医学院外科楼(冯纪忠,1952-1953),同济大学教工俱乐部(李德华,1956),武汉东湖梅岭宾馆(戴复东、吴庐生等,1958-1961)等等。这也许该算是最令我们骄傲的一批现代建筑了,它们和西方同期建筑相比,其实并没有太大差距。

  然而紧接着的苏联“社会主义”建筑理论的导入,许多这些优秀的现代建筑被作为“国际风格”的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建筑而受到批判,于是在全国上演了一场以大屋顶为主要特征的"民族形式"运动,其实反观当时在许多大学校园里所建的大屋顶民族形式的教学楼建筑,虽然在空间上有可能是西方的,非常包豪斯的,但在形式上毫无疑问带有中国传统建筑文化的意味,那些建筑在比例、尺度及其细部推敲上,也都显示出当时建筑师扎实的设计功底。然而好景不长,没有两年的时间,一场反浪费运动使“大屋顶”被冠以“复古主义”受到清算。如此一来,中国建筑从此陷入平屋顶不行,大屋顶也不行的的左右为难的境地。现代主义建筑在此后的二十年里彻底迷失了。

 1950年代儿童医院内景。
  当年儿童医院院长诸福棠。

 儿童医院建成后,储院长送给华揽洪的照片留念

  在回忆父亲华揽洪设计儿童医院的经历时,女儿华新民写道:

  1952年,在都委会,北京市政府请父亲设计一所大型的有六百张病床的儿童医院,选址在复兴门外的一片田野上,即今天的南礼士路。这所医院的院长将是著名儿科专家诸福棠。

  父亲先一个人做了草图,接下去做初步方案时,政府又派来了几位帮手,其中最得力的是年轻有为的建筑师傅义通和一位儿科医生。

  在整个设计的过程中,父亲与诸福棠一直保持着沟通,随时交换意见,同时也倾听外科医生、化验员、护士和厨师等的想法。

  两年后儿童医院建成,实用、体贴:病房全部朝南,背阴部分作为治疗、配餐及处置室等,且每个病房都设有游戏室;儿童病房的天花板和墙壁为黄色,为造成明快鲜亮的气氛,婴儿病房为绿色,为保护婴儿的眼睛……

  而在建筑上,他使用了与北京古城呼应的青砖做墙壁,做了传统格饰的栏板,在山墙部位错落开窗,把檐部稍做角部起翘使之产生中国建筑飞檐的神韵,还与下部开窗的比例配合;为避免在市区内暴露烟囱和损害整体格局,巧妙地把烟囱包在水塔里面,使用上则两个功能并存。

  整所医院古朴简洁,透过比例与尺度及各种细节溢出其美好。多年之后,这所儿童医院被英国著名的弗莱彻建筑史第十九版收录,作为一部现代主义在中国的经典之作。

  父亲在北京设计的若干建筑中,儿童医院是父亲最珍爱的,心中一直在牵挂着,退休来巴黎以后的一天,他还梦见自己在帮助孩子的家长寻找停车的位置。直到父亲去世,我始终没有告诉他水塔已经在前几年被无端拆毁,由于他隐隐听到点风声,便多次让我给水塔拍个照,但被我一直拖了下去。

 
 1960年代,在儿童医院住院的孩子们。
 1961年,医生在病房看望一个住院的孩子。
 1960年代,儿童医院的老中医给孩子号脉,阳光透过大玻璃窗照射进来,病房里一片温暖。

 1960年代,儿童医院病房。

  2005年,儿童医院的标志性建筑——烟囱被拆除,在国内建筑界引起了不小的争议。建筑师们更愿意称这个烟囱为“水塔”。

  为避免在市区内暴露烟囱,华揽洪巧妙地将其与水塔合二为一,里层是烟囱,外面包裹则为水塔,传统方塔的造型加之顶部起翘的手法使这一功能极强的构筑物成为表现该医院传统风貌最具特征的建筑之一。而它的制高性又使得它成为儿童医院整组建筑的中心和灵魂。

  2005年8月,北京儿童医院开始拆除院内已废弃了三四年的烟囱。拆除工程引来多方侧目,马国馨、刘开济、王昌宁、刘力等多位资深建筑专家竭力主张保护和修复烟囱。

  北京建筑设计研究院顾问总建筑师刘开济和中国工程院院士、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总建筑师马国馨在北京儿童医院在接受采访时说,儿童医院是一个精品建筑,高低起伏错落有致,体现了中国庭院精神,并且用现代的手法表现了中国历史。

  虽然经过多方呼吁,拆除“烟囱”的工程暂停过,但终究还是被拆除。

  
 

    著名的建筑史学者邹德侬在回忆自己第一次看到水塔时的感受时写道:看过之后,我们很兴奋,我们把它叫做“圣马可塔”,威尼斯圣马可广场上有一个圣马可塔,是整个建筑群的统领,没有它,这个建筑群基本上就解体了。当然,这是少年时代的小儿之见,但这个水塔,在北京儿童医院的建筑群中,确实有这样的制高作用。这个塔的处理,是建筑师的苦心,因为它临街,不但将两个构筑物合成一个,而且加以“包装”,成为建筑艺术作品,动作十分适度,与建筑群,与北京十分和谐。在我的心中,它已经成为中国现代建筑的“纪念塔”。 2010年,98岁的华揽洪在法国。

  儿童医院是华揽洪的”心头肉“,晚年他在法国依照记忆画的儿童医院素描。

  1977年,华揽洪从设计院退休,与妻子一起移居法国定居。2012年,年过百岁的华揽洪在法国安然离世。在生命的最后两年,他在子女的陪同下去马赛,看了自己年轻时设计的建筑,似乎是在与自己和这个世界做了一次告别。

  图 | 华新民、北京日报图片库

  资料来源 | 《怀念我的父亲——建筑师华揽洪》、《新中国50年建筑艺术发展概述》、《中国建筑师的悲哀》、《儿童医院的地标——大烟囱》

  编辑 | 黄加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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