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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一代人是读着《谁是最可爱的人》这个课本长大的。对文中精彩的描写和脍炙人口的文句耳熟能详。
子弟兵是最可爱的人！这是叫响了一个时代的口号。它响遍了抗美援朝，以及以后的几次自卫反击作战和和平时期抗洪抢险、抗震救灾、抗御自然灾害的急难险重任务中的每一角落。 我和魏巍面对面的接触，源于《谁是最可爱的人》文中提到的一位人物。 十八年前，当时我在黑龙江省军区机关工作。一位朋友告诉我：著名作家魏巍《谁是最可爱的人》中提到的一位叫李玉安的烈士至今还活着，就在你们黑龙江省的巴彦县，不久前魏巍还会见了他。 决意慕名前往探究,搞清楚李玉安究竟是怎样变成了烈士的，又是怎样由烈士变成活烈士。在去边防部队归来的途中，我在巴彦县的兴隆镇下了火车。 那是1990年初春，几经打听，找到了李玉安的住处。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花白胡子的干瘦老头。个儿中不溜丢，额头已经拔顶，两只招风的耳朵格外显眼，从头到脚，一副庄户老人的形象。假如当时不是他自我介绍，我真不敢相信他就是当年家喻户晓，战绩显赫的那位志愿军功臣——李玉安。 寒暄过后，我首先想到的是，他真的就是那位活烈士？ 李玉安似乎从我迷茫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用他那干如枯柴的手，指了指柜盖上放着的一叠书籍：“李同志，你先看看这些吧”。 摞在最上面的是魏巍的一本精装长篇小说《东方》。我翻开扉页，映入眼帘的是魏巍那遒劲有力的亲笔字：“李玉安同志，你是松骨峰战斗光荣的参加者。过去我们以为你成了烈士，今天才知道你负伤后被救起了。这次见到你非常高兴。祝你健康长寿，永远保持光荣，继续为人民做贡献。” 接下来，又在《魏巍散文集》的扉页中写道： “赠给松骨峰战斗光荣的参加者李玉安同志，你永远是最可爱的人！” 魏巍还在给巴彦县县长、县委书记的信中写到：“你县李玉安同志是抗美援朝中松骨峰战斗的光荣参加者。我在《谁是最可爱的人》中写到了他。原以为他牺牲了，现在才知道他负伤后被人救起。该同志还在天津战役中立了大功……” 某集团军政治部在给巴彦县人武部的公函中写道：“李玉安同志，1946年入伍。抗美援朝战争中，他是我军×××师×××团三连一班副班长。他所在的连队，在第二次战役中坚守松骨峰，为保证战役的胜利作出了重要的贡献，被志愿军总部授予攻守兼备英雄连的称号。作家魏巍写的著名通讯《谁是最可爱的人》就是写的这个连队。文章中提到的十三名烈士，就有李玉安的名字。……他是我们部队名副其实的战斗英雄……” 看到这里，我的心头油然升起一股敬意。李玉安说，“那是一九五O年十五月末的一天，俺在××团三连一排一班当副班长。参加了著名的松骨峰战斗。这天，一帮美国鬼子逃到了这里，为了堵住他们的逃跑后路，我们连抢占了公路附近的一个光秃秃的山岗，叫松骨峰高地。它的主峰高二百多米，往东延伸一百多米是条公路。这条公路在高地旁边转了个漫弯，那是个打敌人的好地方。美国鬼子为了逃命，动用了三十多架飞机、十多辆坦克疯狂向我们那块高地发动了多次进攻。燃烧弹把整个山岗都给烧红了。那天的战斗是从早上五、六点钟开始打响的。俺一边扑灭身上、帽子上‘哧哧’冒烟的火苗，一边用枪向敌人射击。子弹打没了，就用刺刀同敌人进行肉搏。 俺记得是在打退美国鬼子第五次进攻的时候，约摸到了下午两点多钟，整个高地上就剩下俺和副连长、通信员，还有另外几个战士了。俺就利用战斗间隙，刚把阵地上的子弹、手榴弹集中到一块，敌人又发动了第六次进攻，美国鬼子咿咧哇啦的叫喊声听得清清楚楚。我趴在炮弹坑里，一动未动，等敌人快到跟前的时候，俺猛地一下站起来，向他们甩出了手榴弹。‘轰！’的一声，美国鬼子倒下了一大片。就在那个时候，俺觉得胳肢窝下热乎乎的，接着就倒下去了，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俺醒过来的时候，知道自己是受伤了。四周满山遍野横七竖八地躺着战友和敌人的尸体。当时俺想，不管怎么的也得活下去。俺挣扎着向山下爬去。爬着爬着，碰到了两具尸体。啊！是副连长和通信员。当时俺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 后来遇到朝鲜人民军的一个司号员。他把俺背到松骨峰南坡下的一个朝鲜老乡家。当时朝鲜老乡都躲战事走了，屋子里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后来兄弟团的一队战士，送战俘回来的路上，饿了，到朝鲜老乡家做饭吃的时候，发现了俺，也没来得及吃饭，就以急行军的速度，用担架抬着俺赶了十八里路，送到师部的山洞卫生所。 到那儿一检查，子弹从右腋下射进，在后脊梁中穿过，肋骨打断了两根。在山洞的卫生所里为俺做了开胸手术。 一个多月后，俺的伤势仍不见好转，整天处于昏迷状态。 一九五一年初俺被送回国内牡丹江地区的一面坡兵站医院治疗。后来又转到武汉的汉口医院继续治疗。 我的伤是在武汉治好的。当时真想再回朝鲜前线，一次又一次地向组织要求重返战场，继续参加战斗。领导说：‘李玉安你身体有残疾，复员回家吧’。就这样，俺于一九五一年九月怀揣着残疾证复员了。” 李玉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用那双粗糙的双手，端起茶杯呷了口水。 我又翻阅了其它一些资料，终于搞清了他是怎么成为烈士的。 原来松骨峰战斗结束后，师首长要去三连的阵地看看，正在这个部队采访的作家魏巍也跟着去了。当时部队从三连生还的人中，没有见到李玉安。营长说，从望远镜里看到李玉安带火扑敌冲下山岗，用刺刀同美军拼杀。作家魏巍被这如此壮烈的场面深深地感动了，用他那饱蘸激情的笔，写下了脍炙人口的名篇《谁是最可爱的人》。李玉安的名字，就作为烈士出现在文章中。 战功昭著的李玉安，卸甲归来后，在兴隆小镇，隐姓埋名，默默无闻生活了四十年。 四十年，在这一万四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李玉安凭着极大的忍耐力和意志力，无怨无悔地活着。 李玉安对我说：“世上哪有一个活着的人，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死去。” 李玉安接着说：“有年春头，俺到县民政局换残疾证时，有个同年入伍也复员回来的老乡认出了俺，说，部队给俺们三连牺牲了的人，都开了追悼会，把俺的名字排在第九位，俺作为烈士还出现在作家魏巍《谁是最可爱的人》文中。俺见他越说声音越大，恐怕被别人听见，急拉他到外边没人听见的地方，好好亲热一番。临分手时，再三叮嘱他不准声扬出去。当时俺想，军队既然为俺开过追悼会了，作家也把俺写进书里了，还声扬干个啥？给组织和作家添麻烦。俺决心隐去光荣，老老实实为人、普普通通作人，用烈士的崇高品德和献身精神做好工作。俺觉得只有这样才活的实在，才能对得起俺那些死去的战友，对得起组织。” 我第一次见到魏巍是在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65周年的时候。 1992年8月1日，黑龙江省军区庆祝建军节，大会在机关大礼堂隆重举行。主席台上坐着大家既熟悉名字而却陌生面孔的几位尊贵的客人。 他们是;《谁是最可爱的人》文中提到的几位英雄人物：活烈士李玉安，井玉琢；被《谁是最可爱的人》形容为“像田野里一株红高粱那样淳朴可爱的”当年志愿军战士马玉祥；松骨峰战斗的指挥员，营长王宿启；著名作家，《谁是最可爱的人》作者——魏巍。 这次会后，魏巍赠送给我一本195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谁是最可爱的人》散文集，并亲笔题写了“振国同志存念，魏巍，九二年八月一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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