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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第90回“五台山宋江参禅，双林镇燕青遇故”，宋江带领众将，在鲁智深的引领下，上五台山参拜鲁智深的师父智真长老。归途中发生了一件小事，浪子燕青遇到了一个故人——许贯忠。许贯忠邀请浪子燕青去家中做客，浪子燕青向宋江请了假，跟着许贯忠游玩了一日。 这是征大辽得胜班师回朝的途中，突然冒出一个许贯忠来，显得很突兀，有些不和谐。而且作者似乎对这个许贯忠很感兴趣，不是三言两语交代一下就完了，而是花了很多笔墨，用了一半的篇幅，详细描写了许贯忠居住之地是何等幽静，许贯忠的生活是何等惬意，还有许贯忠对浪子燕青的一番肺腑之言，也是入情入理。 作者在写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时候，也不过用了千把字；武松醉打蒋门神这样精彩的情节也不过用了一小段。此处，为何要生生加上这一大段？ 首先，借许贯忠之口，点出宋江等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的悲惨结局。 燕青又劝贯忠道：“兄长恁般才略，同小弟到京师觑方便，讨个出身。”贯忠叹口气说道：“今奸邪当道，妒贤嫉能，如鬼如蜮的，都是峨冠博带；忠良正直的，尽被牢笼陷害。小弟的念头久灰。兄长到功成名就之日，也宜寻个退步。自古道：‘雕鸟尽，良弓藏。’”燕青点头嗟叹。 对梁山好汉的结局，这个许贯忠看的一清二楚，“雕鸟尽，良弓藏”，表面上看是朝廷招安梁山，许以官职，使光宗耀祖、青史留名，实质上是朝廷“以贼治贼”的一种狠毒手段。朝廷最愿意看到的是，无论是宋江，还是王庆、田虎、方腊，最后全完犊子，朝廷便除了心头大患，四大寇相斗，最后两败俱伤。即便梁山不灭，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了。最后事实证明，梁山征讨方腊，损兵折将，十去其八，宋江和卢俊义也被朝廷毒死。这样的结局，都在许贯忠意料之中。所以，他才语重心长地劝导燕青“也宜寻个退步”。因为得了他的教诲，燕青虽然最后不知去向，但结局一定比宋江、卢俊义、吴用、李逵等好。 其次，此一段描写，特别是许贯忠讲述的一番道理，其实正与五台山上智真长老送给宋江的四句偈语相对应。宋江向智真讨问前程：“今者拜辞还京，某等众弟兄此去前程如何，万望吾师明彰点化。”智真长老命取纸笔，写出四句偈语：当风雁影翩，东阙不团圆。只眼功劳足，双林福寿全。写毕，递与宋江道：“此是将军一生之事，可以秘藏，久而必应。” 自古道家爱玩弄玄虚，那个被朝廷请去修设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醮的张天师，还有那个牛鼻子老道入云龙公孙胜，经常玩弄一些玄虚，使人云里雾里，看不分明，显示自身有多么高明。原来和尚们也好这口儿，到底怎么样，说就完了，偏不，非要弄几句偈语，搞得诗不像诗，谚语不像谚语，而且还不讲解，让你看不明白，一头雾水。宋江就挺能玩玄虚的了，在智真面前还是小儿科：“弟子愚蒙，不悟法语，乞吾师明白开解，以释忧疑。”智真继续玄虚：“此乃禅机隐语，汝宜自参，不可明说。” 简直是废话，如果参破，你是泄露天机；如果参不破，跟没说一样。可能智真长老是这样想的：我是堂堂五台山文殊院一把手，修行这么多年，远近闻名，牛皮都吹出去了，宋江来问我前程，我要说不知道，岂不露怯；若说错了，岂不名声扫地！干脆玩个玄虚，写几句偈语，你自己猜去。这偈语又是不明不白，而且最终解释权归我。怎么解释都能圆上，跟算命先生一个把戏。你要是追问我什么意思，我还有玄虚等着你：“此乃禅机隐语。”天机不可泄露！ 智真没有说破天机，许贯忠却一语道破了：“兄长到功成名就之日，也宜寻个退步。”这不仅是对燕青说的，更是对梁山众好汉说的。“当风雁影翩，东阙不团圆”，预言梁山今后的结局——不团圆，走的走，散的散。“只眼功劳足，双林福寿全”，提醒宋江等人功成身退，才能保全福和寿。巧的是，燕青邂逅许贯忠的地方正是双林镇。 最后，是作者内心的一种写照。这个作者当然不是施耐庵，而是后五十回的作者罗贯中。罗贯中在搞出版物之前，也是有着雄心壮志，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罗贯中曾在农民起义军张士诚幕府作宾，跟后来建立大明王朝的朱元璋是敌人。张士诚覆灭之后，罗贯中的仕途之梦自然也就破灭了。曾经的敌人朱元璋不可能重用他，仕途之梦醒了，他流寓于江、浙一带，发愤著书，搞出版物。书中对许贯忠幽静住处的描写应该是有现实原型的。而许贯忠对浪子燕青的一番肺腑之言，也正是罗贯中本人的所思所想——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间一场醉！ （以上图片来自网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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