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璜碑》立于东汉延熹八年,即公元165年。内容在于颂扬鲜于璜的功绩,反映了当时东汉政府与北方乌桓等少数民族的关系。 碑呈圭形,高二四二厘米,宽八一至八三厘米。碑额刻有阳文篆字“汉故雁门太守鲜于君碑”十字,碑阳和碑阴均为汉隶书。碑阳十六行,每行三十五字,碑阴十五行,每行二十五字,计八百二十七字。其中损七字。此碑1973年5月在天津武清出土,现藏于天津市历史博物馆。 碑阳 碑阴 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说:“后汉以来,碑碣云起。”从篆书演变而来的汉隶,经过很多的实践探索,迅速地日趋纯熟,到了东汉,由于官府提倡刻石纪事,民间也风行立碑颂德,因此,刻碑之风,盛极一时,为后人留下了丰富的艺术遗产。 丁文隽在《书法精论》中这样描述到: “《韩仁铭》及《礼器》、《乙瑛》、《孔宙》、《曹全》、《史晨》、《郑固》等碑,结体曼妙,笔有余妍,汉碑中之秀丽者也;《石门颂》、《衡方碑》、《封龙山碑》意态高纵,精神飞动,此汉碑之骏逸者也;《华山碑》、《西狭颂》、《灵台碑》、《东海庙碑》、《杨著碑》等结字严整,气象嵯峨,此汉碑中之高浑者也;《夏承碑》、《校官碑》等风回浪卷,英武别具,此汉碑中之雄强者也。以上所论,始就大体言之耳,如详加品评,则一碑有一碑之形态,一碑有一碑之丰神,真可谓众妙毕真,无美不臻者矣。” 《鲜于璜碑》由于出土较晚,在历史文献和金石书籍中未曾著录。它结字宽博古厚,茂密严整;用笔方折,气势雄健,尤其是碑阴,在严整中更见奇纵姿肆,生动有致,与其他汉碑相比,此碑更突出了汉代书法艺术的古拙气势美,这在对其点画、结构、章法中的欣赏中可以得知。 一、点画方硬别致 点画有圆与方,曲与直等形式。圆曲的如《石门颂》、《封龙山碑》、《乙瑛碑》、《曹全碑》等,方直的有《衡方碑》、《张迁碑》、《郙阁颂》等。《鲜于璜碑》属于后一种形式,但更有自己的特点。 1.方折 《衡方碑》、《张迁碑》等虽是方笔一派,但还寓于较多的圆意,而在此碑中却显得特别的方折,比较一下四个“君”字便可看出。《石门颂》似篆书笔意,婉转自如,《衡方碑》、《张迁碑》笔方势圆,故产生外方内圆的效果,而《鲜于璜碑》起笔,收笔都是方笔,折角也较方。 2.平直 在撇末、捺脚、顿挫上,《鲜于璜碑》比其他碑来的干脆、平淡,没有左右开张的笔致。这不但反映在上面四个“君”字中,同时也可以从其它如“子”、“者”、“督”等字中表露出来。 “君”字 此外,尚有少数笔法与《石门颂》、《华山碑》等相似,波磔较长,像是对该碑的点缀,然而,却仍不失它的方笔特征。 二、结构率真笃实 结构有欹侧和平正区别。欹侧的有《石门颂》、《武梁祠画像题字》,平正的有《衡方碑》、《张迁碑》、《华山碑》、《郙阁颂》等。而《鲜于璜碑》的结构则将平正与欹侧融合在一块,这也是很具有特色的。 1.结体多变 一般隶书多取横势,因此,扁平的字形是主要特征。也有偏方的如《衡方碑》、《郙阁颂》。《鲜于璜碑》的字扁、方、圆都有,一任自然。 ①长形的,在笔画较多的上下部首组成的字中较多。如“虞”、“黾”、“书”、“康”、“弃”、“星”。 ②扁形的,比其他汉碑更扁,与长形的字形成对比,如“和”、“人”、“州”、“公”、“九”、“也”、“中”等。 “人”字 ③字形偏于方整结构的,此碑大多不作装饰处理,如实写出,如“关”、“典”、“用”、“月”、“宽”、“鲁”等,显得特别的方整。这与《衡方碑》的“府”、《张迁碑》的“闱”等字的方中带圆的特点也是绝不相类的。 “典”字 2.拙中寓巧 在《鲜于璜碑》中两个特点,一为结体较疏放。打破了汉碑严谨的结构,如“泣”、“渴”、“灌”、“弘”等字两边分得较开。有的字结体较巧,打破隶书的平衡模式,带有奇纵的感觉,极有姿态,如“誉”、“雁”、“雄”、“咏”、“移”等字。 注意“誉”字 3.中宫内收,外围不伸 这在严谨的汉碑中,《鲜于璜碑》愈加结体茂密、紧敛。外围也不作外伸,所以,此碑波磔较少,不论是方形的、长形的、扁形的、还是疏放的、欹侧的间架,都是方正、匀称,有一种内敛的势,如信手拈来,稳当得体。前面所举的例子中就可以看到。 三、章法错落多变 章法是通过点画、结构的组织安排,具有美学效果的形式。它或疏放或严密,风格多样。疏放的有《石门颂》、《武梁祠画像题字》等,严密的有《衡方碑》、《张迁碑》、《郙阁颂》、。《鲜于璜碑》严密中见疏放,我们可以从以下几方面来加以赏析。 1.粗细组合 此碑中,粗细变化较多,有的字写得粗,如《张迁碑》,有的字写得细,如《石门颂》,有的横画粗、竖画细,有的则反之,丝毫不拘泥一点一画,如“宽”、“景”、“黾”、“邮”。 “宽”字 2.大小相同 风格近似《石门颂》、《武梁祠画像题字》,由于此碑结字方、长、扁皆有,大小各异,大的有“典”、“见”、“讳”、“君”、“驾”等,小的如“旧”、“七”、“廿”等。互相参差,错落有致。 3.倾斜取势 汉碑的特点在于平整,此碑在平整中略带倾斜之势,以增加字的动态,但又趋于平衡。 4.密中见疏 由于上面几种特点,所以,在整体上,有粗有细,有大有小,有斜有正,在茂密中尤见疏朗,这是其他汉碑所没有的。 李泽厚在《美的历程》中对汉代艺术归结为“古拙与气势”的美。他说: “汉代艺术呈现出来的更多是整体性民族精神。如果说,唐代艺术更多表现了中外艺术的交融,从而颇有“胡气”的话;那末,汉代艺术却更突出地呈现着中华本土的音调传统;那由楚文化而来的天真狂放的浪漫主义,那人对世界满目琳琅的行动征服中的古拙气势的美。” 《鲜于璜碑》在艺术的处理上,尤其是碑阴,更突出了“天真狂放的浪漫主义”的“土音”,在众多的汉碑中独树一帜,特别代表该时代的美学风格。无论是用笔,还是结体,或是章法,都不像其他汉碑笔势流畅美观,而似生硬,粗糙;既不平正,也不欹侧,而是欹中有正,平中见欹,任意写出,不拘形式。既不疏放,又不严密,而是疏疏密密,密密疏疏,像把各个大小不等的字随意放在上面。整幅的线条,方硬雄健,又有几笔波磔。总之,《鲜于璜碑》粗重笨拙,表现着一种开阔的、无畏的、拙朴的、野性的意趣。“古拙反而构成了这种气势美不可分割的必要因素。就是说,如果没有这种种笨拙,也很难展示出那种种外在动作姿态的运动、力量、气势感了。”上述李泽厚对汉石像的评价同样可以用在《鲜于璜碑》美学风格的分析上。 我们把它与《熹平石经》作个比较,便可悟出其中的道理。《熹平石经》所以在艺术上的成就较低,问题就在于写得太熟,一味求得方整,中规中矩,结果缺乏生气。 隶书,作为汉代的书法,在书法艺术发展史上的作用是相当大的,以后有许多艺术家从中吸取养料,开了自己的面目。据考证,颜鲁公和欧阳询二位书法家,也和汉碑,特别是《衡方碑》有渊源关系。到了清朝,在书学领域中渐渐生起了浪漫主义思潮,提倡碑学,追求古拙浑厚的原始美,仰慕秦汉石碑的艺术风范,孕育了一大批书家。如伊秉绶取《衡方碑》、《张迁碑》及其他汉碑之力,称为“集分隶之大成者”,康有为吸取了《石门颂》奇逸纵放的笔意,开出了“康体”等等。 《鲜于璜碑》是近来发现的,所以前人未有见识,它给我们的艺术价值无疑是大的。《鲜于璜碑》尤其对初学者来说更为适合,因学奇纵一路的容易轻滑,方整一路的容易呆板,秀劲一路的容易媚俗。《鲜于璜碑》严谨中见恣肆,学之既可得结构,又可得气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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