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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坛遇见史铁生(下)

 好办法 2017-08-25

作者:三户一朵


她仿佛是注定要来到史铁生身边的爱情女神。陈希米,比史铁生小10岁,外表温婉而内心刚强,尽管右腿残疾需用拐杖行走,但在人生路上从来不甘落伍。她在西北大学数学系念着书,心里却充满了文学梦,常去校办文学刊物《希望》帮忙。也正是这本小小校刊《希望》,让史铁生的早期作品第一次被印成了铅字。不知道他与她是何时开始通信的,总之是在1989年,两人在北京第一次见了面。

铁生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你正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那一刻必有神灵指点,仅仅几个月之后,他们结婚了。

(希米带着铁生,去到他梦中向往的远方)


在此后二十年的婚姻里,只有一条好腿的希米充当了铁生的眼睛和双腿。在这期间,史铁生的作品博得了越来越大的影响,各种奖项,各种海内外的邀请,各种无可推脱的职务头衔(比如中国残联副主席,北京作协副主席等等)纷至而来,甚至导演陈凯歌也读他的书入迷,将他的小说《命若琴弦》改编成了电影《边走边唱》。生活似乎热闹了起来,在作协帮助下,他们的家从低矮的平房搬到了宽敞的公寓房,……可是,疾病并没有放过他,他的肾病无可逆转地发展到了尿毒症,他只能靠着不间断的血液透析,来维系生命。而绵绵无尽的透析之路,希米陪着他走了十三年,直到生命终结。不过,一切的一切,若没有希米的精心照料和精神陪伴,史铁生早早地就会被疾病击垮了。

假若有谁以为,陈希米仅仅是位贤良温婉的妻子,那就错了。是的,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为他下厨做饭冲咖啡,但作为华夏出版社的副编审,她有自己的职业素养,更有独立的文学眼光和人性思考。否则她怎么会成为史铁生的“灵魂伴侣”?她用各处买来的书,用自己的讲述,为铁生拓展多彩的世界,他们一起讨论尼采和老子,一起谈论死亡的意义。——是的,“死亡”是他们婚姻中的日常话题,是史铁生孜孜追求的一种境界。

(他的轮椅,她的拐杖,支撑起了这个温馨的家)


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写道:“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这样想过之后我安心多了,眼前的一切不再那么可怕。”

然而,生命的旅程终将会抵达终点。2010年的最后一天,12月31日,史铁生做完透析回家,突然感觉头部剧痛,希米立即打电话叫来救护车,送到朝阳医院时他已经昏迷,医生诊断为脑溢血,而他再也没有从昏迷中醒来。在抢救过程中,希米和铁生的妹妹作为亲属,都拒绝为他施行开颅手术,拒绝送他进入CPU被切开气管,浑身插满各类“管子”。这是他与亲人们早就达成的一项共识,世间又有多少人,能以这种这种方式保持个体生命终点的尊严?

一件奇异的事,发生在他去世前的最后时刻。希米去隔壁办公室办理丈夫的捐献器官手续,可她刚离开,深度昏迷的史铁生竟然“全身挣扎,心电图立刻乱了”,希米赶紧回到他身边安抚几句,瞬间就正常了,再离去,他又乱了,希米只好把手续拿到病床旁边填写,昏迷中的史铁生就心电图回归正常,“安安静静昏睡了”。这就是“心有灵犀”的爱情力量吧。次日凌晨3时许,史铁生停止了呼吸,遵照他捐献遗体的愿望,他的肝脏立即摘取下来送往天津,在那里,一位等候肝移植病人因此获得了新生。

(在地坛留下的这张黑白照,洋溢着那么多生命的欢乐!)


虽然地坛的相遇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但我难忘那一刻,也相信人们没有忘记史铁生,在今天的中学语文课本里,学生们会读到他的文字,感悟人生的价值。那些声色犬马的欲望人生,在他面前竟是如此苍白庸俗。史铁生让我们看到,一个人哪怕再不幸,哪怕穷到一无所有,也可以拥有富有的精神世界,可以这样面对生的艰难和死的威胁,可以依然如此尊严地生活,如此真诚地思考。

我耳边回响着史铁生的一段话语:

“……太阳,他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那一天,我也将沉静着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有一天,在某一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来一个欢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

我知道,铁生从未远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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