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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沃斯,因勃朗特三姐妹而不朽

 二少爷收藏馆 2017-08-25

『阅读本是寻常事,繁华静处遇知音』



丨勃朗特三姐妹丨


刘晓村:1969年生于成都,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毕业。先后供职于四川作家协会、中央戏剧学院。著有长篇小说《蚀城》(作家出版社)《幸福还未到来》(作家出版社),担任多部影视剧编剧、文学策划,发表诗歌、散文、文学评论、戏剧评论、人物专访等作品逾百万字。


  


文 | 刘晓村

写于 2005年6月,修订于2015年8月




小地方(三)

霍沃斯

在英国之九



有个问题是:在你小时候(青少年时期),对你影响最大的一本书是什么?


这个读书的命题很重要,从不同的回答中,往往能洞悉一个人成长的心理轨迹和他职业走向的内在原因。我很期待看到作家和知识份子的回答。


如果由我回答,毫不犹豫,那就是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我知道,我们那个时代的很多女性也会选中《简·爱》。在我成长的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经典文学书籍相对比较少,《简·爱》浪漫、曲折、略为离奇的爱情故事暗合了少女的白日梦。它通俗的故事很易读,细腻磅礴的风光描写更是让人身临其境。这些都是不能磨灭的印记。可是,说起它之所以能对我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却不全是因为这些因素。那时的我,对“女性意识”这个概念一无所知,只是被书中人物的命运激动得热血沸腾,特别认同简·爱桀骜不驯、自尊独立的个性。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简.爱的特质,竟也牢固地站立在我心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的生活,让我走了很多弯路,背负过沉重的精神压力。同时,再是迷惘苦闷,我却从未违背过“自己”……书和路,纠结和挣扎,都是成长过程中自然而然生发的事,是我生活的组成部分。后来,看过很多书,一些感动、一些震撼、一些沉思、一些惊叹,但要说浸润进血脉的影响,却无法取代通俗小说《简·爱》。童子功就有这么厉害!


丨《简·爱》剧照丨


就要亲临勃朗特三姐妹的家乡霍沃斯,我重新想起了《简·爱》,还有《呼啸山庄》。勃朗特三姐妹早成传奇,在中国家喻户晓。从前,我从未有过欲望要到三姐妹的家乡去看看。我就是钱钟书所说的那种人,吃了鸡蛋就满足了,对下蛋的鸡的好奇心不强。有一天,丈夫说:“想不想去霍沃斯看看,听说那儿的地貌非常独特。”突然间,我产生了强烈的期待。

 

汽车驶过全英一模一样的乡村小路、肮脏凋败的印巴人居住区、上了盘山公路。狭窄的公路两旁是一闪而过古朴的小屋,家家屋檐下挂着花篮,房前房后则是茂密的树林。丈夫开始嘟囔起来,我说:“路上又没啥车跟你扎堆,应该不难开呵。”丈夫说这个山区公路起伏太大,拐弯又多,开车非常熬神。


霍沃斯的地形和苏格兰近似,在四面临海、地势平缓的英格兰属于险峻之地。可以想见,在19世纪初,勃朗蒂姐妹成长的年代,如今葱绿的田园还是一片荒野,霍沃斯牧区生活之艰难。《简·爱》和《呼啸山庄》里大段多处关于荒野的刻画,实际上是勃朗特姐妹对家乡的描摹。


丨勃朗特三姐妹丨


汽车已经开到霍沃斯城外,我们还是迷路了。马路边有个中年男人趴在脚手架上修缮自家的房子。我们刚到他身边,他便笑起来,停下活计,说:“是去勃朗特博物馆的吧?”我们点头,他指了路,点烟。丈夫说:“问路的都是去这里的吧?”他惬意地吸了一口烟,笑道:“这么偏僻的地方,不为这个,谁会来。”丈夫说:“确实不好走,我都后悔不该开车。”他点点头,说:“当然了。你瞧,这儿地势很高,你们还得上下翻好几个坡。”


丨勃朗特博物馆丨


阴天。天边灰黑透亮。我最喜欢的天气。终于到了巴特小巷。我们已在地图上查阅过了,沿着巴特小巷向上走,就能抵达勃朗特故居。巴特小巷异常狭窄,坡道两侧全是装饰得温馨可爱的小商店、小餐馆、小旅店。这条坡道之陡,让人怀疑店铺里的商品是怎么放平的。


翻过巴特小巷,终于是平坦的小路了。小路一直通向勃朗特路。勃朗特路一侧有些关闭着院门的民居。院门口挂着小花篮,各种颜色的野花盛开着。我看见勃朗特故居了,是一栋灰色朴素的三层小楼。楼旁就是墓地。一座老旧的钟楼耸立在墓园中。钟楼看上去已经不能使用。

 

太阳突然出来了,小楼前黄色野花摇曳,笼罩在金色阳光中的故居因而更像个博物馆,而与勃朗特一家的生活无关。


勃朗特姐妹的父亲帕特里克·勃朗特曾是牧师,所以她们的家是教区牧师公馆。勃朗特一家曾于1820年到1861年在这里居住。房子建于1779年。说是几层小楼,却也体现了英国洋房的特点,每个房间的面积都非常窄小,只稀疏放着几样家具。房间里保留了夏洛蒂穿过的长裙、妹妹安最珍爱的摇椅、艾米莉弥留之际躺过的沙发……当然,房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完全“写真”,展示室里也有姐妹们办的报纸,还有写在稿纸上的对时局的看法,父亲的批语……


父亲是对三姐妹影响极大的人,他给她们带来外部信息,指导她们的写作,亲自给她们授课。与从前宣传不同的是,三姐妹其实并不是性格极端封闭的,她们非常关心时事,并常与父亲讨论。三姐妹在地处英国边缘地区、生活艰苦的霍沃斯应该属于思想前卫超前的女人。其实,只要深入姐妹们的作品,便能发现她们都有着倔强、独立、孤独而又温柔的性情,这样丰富复杂的性格决不会是“空穴来风”,它一定带有作家在现实生活中的烙印。三姐妹都是终身未婚,这在当时要承受巨大的压力。


关于三姐妹的父亲、教区牧师帕特里克的私生活有许多传说。他放荡而又古板,博学却很刻薄,在牧区享有极高的威望,追随者不少。夏洛蒂生于1816年,人们常常认为她是长女,其实她还有两个姐姐。这两个姐姐、艾米莉、安、包括夏洛蒂自己,都太短命了。艾米莉30岁便去世,安活到29岁,相对长寿的夏洛蒂,也不过39岁便撒手人寰。除了埋葬在斯卡伯勒圣玛丽教堂的安,勃朗特一家人均葬于霍沃斯教区教堂。


霍沃斯教区教堂还有一段悲惨的历史:教堂的地基下埋葬着大约3万人,他们全是因为长期饮用村子里被废水污染过的水而死,平均年龄才28岁。可见当时霍沃斯的生活水平确实低下!

 

勃朗特故居又叫勃朗特博物馆,它由勃朗特协会管理。博物馆向西南伸展出一大片原野,幼年的勃朗特姐妹们常在这里玩耍。每天,只要风暴一停,她们便抽空去荒野上探索野生动物的生活,或者沉湎于艺术的冥想中。


霍沃斯气候多变,转眼间,阳光尽失,乌云密布,刮起了小风。我站在高地,眺望远方,想象着100多年前这里的荒芜冷寂,变化莫测。勃朗特姐妹对大自然的深切体验,对贫穷顽强、稀奇古怪的亲朋四邻的深厚情感正是创作的源泉。我注意到在夏洛特和艾米莉的小说中,她们喜爱的男性总是有着坎坷的命运,强悍的性格,暴戾的外表,柔情的内心。他们英勇无畏,气势逼人。他们不啻狠狠地鞭打自己的生活,只有能看透他们内心、深刻体恤恋慕他们的女人才能改变他们。还记得罗切斯特那句让全世界女性动情的话吗,“简,你改变了我……跟我回家……”。在生活艰难的霍沃斯,这样的男人正是带领大家征服自然的英雄。当然,他们也满足了女人心目中对男子气概的幻想。


霍沃斯看似单调却雄浑宏大、现实封闭却内心丰富的生活,最终诞生了一个极不平凡的家庭和三位著名女作家。这片高地之上的荒野,到底没有白白折磨霍沃斯一场。


又下起了小雨,我们在一间看上去最温暖的餐馆喝茶吃午餐。窗外就是倾斜的巴特小巷,一条巨大的斑点狗在餐馆里蹿来蹿去。餐馆墙上挂着帕特里克手稿的影印件,《呼啸山庄》的风景剧照,《简·爱》和《呼啸山庄》的书籍封面……服务生笑问我们是否喜欢三姐妹的作品,我们说是的,她们的作品都有中国版本。服务生自豪地告诉我们,自家店里从老版到服务员都是勃朗特协会的会员。在埃文河畔斯特拉特福或别的什么名人故居,似乎没有在霍沃斯这样的特例:村子里的餐馆、旅社、商店的经营者和服务员多是勃朗特协会的会员。他们对勃朗特姐妹的小说非常热爱,定期朗读她们的作品。他们都以自己是三姐妹的同乡而骄傲。

 

丈夫去停车场取车,我牵着女儿走下巴特小巷。出了巷子,在街边坐下等车。不远处的电话亭里,挤着3个胖胖的中学女生。她们相互推搡、喜笑颜开地在打电话。从她们的表情揣测,电话那头可能是其中一人的恋人。打完电话,三个姑娘坐到我边上的长凳上,掏出薯片和可乐,大嚼猛灌。她们猛然间看到了我3岁的女儿,好奇地对她指指点点。


她们是霍沃斯的后代,生活在优裕的物质生活中,再也感受不到荒野的威胁。大自然对她们来说意味着什么?爱情呢?她们具有女性意识吗?会不会在意要与男人在精神上平等……假设毫无意义,我只是情不自禁。


汽车驶出霍沃斯,雨早就停了。风吹得草场动荡,树木摇摆。霍沃斯因三位女作家而不朽,真是这片原野的功绩。自然造人,自然弄人,正是如此。







—FIN—


文丨刘晓村

图丨网络

排版丨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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