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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膝下

 王浩然 2017-08-27

陈笑告诉何苗,楚义的妈妈跟着一个“野男人”跑了。陈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完全没有留意到楚义已经黑着脸站在了他的身后。

何苗看着楚义阴郁的表情,睁大了惊恐的眼睛。此时的陈笑,还以为自己的小道消息让何苗震惊了,很是得意。突然,楚义的拳头带着愤怒的呼啸,砸在了陈笑的耳门上。陈笑一阵耳鸣,还没有反应过来,楚义的拳脚已经像疾风暴雨般,砸在了他的头上和脸上。

何苗一声惊叫,慌乱而又无助。楚义已经疯了一般,眼里仿佛能喷出血来。同样鲜血喷涌的,是陈笑。陈笑被逼到了墙角,他的双膝无力地软了下来。没错,陈笑跪了下来,双膝着地,向楚义求饶。楚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陈笑竟然会可悲到这个地步。

关于母亲的秘密,是楚义心中永远的痛。如果楚义的父亲不是在陈笑的父亲手下打工,陈笑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秘密。可如今,这伤疤却被陈笑无情地揭开。而且,还是在何苗的面前。

楚义看了一眼何苗,转身离去,背影有些孤独。

楚义因为打架,被学校处分了,但这并不是事件的终点。

放学之后,楚义刚刚走出校门,就看见校门口徘徊着几个社会青年,他们的身上都文着乱七八糟的图案,为首的是个光头,正拦住同学们询问着什么。

站在光头旁边的何苗突然叫道:“楚义,快跑!”

光头被何苗的叫声警醒,向楚义逼近过来。楚义掉转了自行车头,向另一个方向逃去。人流如织,楚义只好丢下自行车,徒步奔窜在人群之中,像一只泥鳅。

终于,楚义摆脱了光头的追赶,只是丢了自行车。

楚义筋疲力尽地回了家,却意外地看见父亲老楚已经回来了,整张脸像一块钢板一样。老楚喝了一声,让楚义站住。楚义站定,等着父亲暴跳如雷。可老楚却突然叹了一口气说:“明天星期六,你跟我一道去向陈总赔个礼。”

陈总就是陈笑的父亲了,楚义僵着头说:“不去!学校已经处理过了。”老楚终于还是爆发了,他举起了巴掌。楚义反而挺直了腰杆,直视着父亲。老楚的巴掌停在了半空。

第二天,楚义还是没有拗过父亲,跟着父亲去了他的工厂。陈胖子的办公室很宽敞,他坐在办公桌后,挺着球一样的肚子,看着进来的楚家父子,冷笑了一声。

老楚的脸上堆起了讨好的笑:“陈总,我带着儿子给您赔不是来了。”

陈胖子面无表情地看向楚义:“就是你把陈笑打成那样的?”

老楚赶忙上前打着圆场说道:“陈总,是我教子无方,回去后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看着父亲小心翼翼的样子,楚义真不愿眼前这个窝囊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楚义不喜欢父亲,甚至有些怨恨,他恨父亲无能,留不住母亲,给了他一个缺残的童年。

陈胖子冷哼了一声:“不用你教训了,今天我来帮你。”说罢,他来到了楚义面前,“听说你不但打了陈笑,还逼他下跪了?”

楚义辩解道:“我没逼他,是他自己跪下的。”楚义的话音刚落,陈胖子的巴掌就挥了起来。“啪”的一声,楚义的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清晰异常。陈胖子面目扭曲地吼道:“你还狡辩,男儿膝下有黄金,谁敢让我的儿子下跪?”

楚义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真想和陈胖子拼命。可是老楚上前一把抱住了楚义说道:“陈总,这一巴掌情有可原。算是给您赔礼了。”陈胖子再次瞪起双眼:“算赔礼也行。让你儿子也跪下,就算两清。”

楚义吼道:“不!”

陈胖子打开房门,吼了一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光头。陈胖子指着楚义说道:“给我打,打到他跪下为止!”

光头人高马大,一把将楚义摔倒在地。另一个人的拳脚就打在了楚义的身上。楚义毕竟只是个学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在这时,刚才还唯唯诺诺的老楚,突然像狼一样地号叫着,死命地撞向了陈胖子。陈胖子“哎哟”一声摔倒,头砸在墙边的保险柜上,有血从额角流出。光头和另一人赶忙过来扶起陈胖子,老楚拉起楚义的手,逃一样地离开了。

回到家中,楚义主动淘了米煮了饭,还拿自己的零花钱去买了一瓶酒。今天他虽然挨了揍,但还是挺开心,因为他觉得父亲今天的表现,才像一个真正的男人。

老楚喝了二两酒之后,突然酸楚地笑了笑说:“陈胖子说得没错,男儿膝下有黄金。”说罢,目光看向窗外,有些遥远,

第二天,何苗在操场找到了楚义,将自行车钥匙递给了他:“你的自行车,就锁在你平时停车的地方。”楚义低声说了声谢谢。

何苗莞尔一笑,又说道:“我还和陈笑说了,让他不要再让人到学校门口来找你的麻烦了,他答应了。”楚义一震:“他为什么会听你的?”

何苗笑着白了楚义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没心没肺?”

楚义突然将手中的钥匙扔在了地上:“谁让你帮我了?”楚义的爆发毫无征兆。何苗愣住了,眼里慢慢地蓄满了泪水,含满了委屈,转身跑远了。

看着何苗远去的背影,楚义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放学后,一切如常,楚义像往日一样,平安地回到了家中。可到了家中之后,他惊呆了。家里简直成了一片废墟,桌椅倾斜,所有的电器都已被砸坏,散落了一地的碎片。楚义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父亲呢?

这时,老楚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楚义,尴尬地说:“回来这么早,我还没来得及打扫呢。”

老楚的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衣服上还有清晰的脚印。楚义怔在原地,能感觉到鼻息里越来越重的呼吸。

老楚突然咧着嘴笑了:“没啥。他虽然把咱家砸了,你不也打了人家吗?咱没输,对不对?”

老楚一笑,楚义分明看见,父亲少了一颗门牙,齿龈处沾满了血迹。那颗少去的门牙,就像一个伤心的洞。

楚义忍住了泪水,扶住了老楚说:“爸,您休息会儿,我来打扫。”第二天放学后,一辆奥迪车停在学校门口显眼的位置,陈胖子坐在驾驶室里,等陈笑放学。楚义摸了摸书包里的西瓜刀,走了过去。

陈胖子看见楚义,隔着车窗笑道:“小子,是不是来向我道歉的?”楚义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走到车窗边,突然扔下了书包,抽出了西瓜刀,狠狠地向陈胖子砍去。

楚义的刀砍在了奥迪的车窗上,发出一声脆响。陈胖子慌乱地关上了电动玻璃窗,发动了车,仓皇地启动了。

楚义跟在滑动的车后,一刀一刀地砍。人群骚乱起来,奥迪车加大了油门,带着刀砍的痕迹,逃之夭夭。而这时,陈笑正好走出了校门。

陈笑睁着惊恐的双眼看着楚义,楚义来到了陈笑的面前:“我不会为难你,但你回去告诉你爸,如果再欺负人,我发誓要把他的手剁下来。”说罢,楚义将西瓜刀扔在了一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午,学校领导和几个警察坐在办公室内,老楚和楚义站在一边。校长的表情极其严肃,拍着桌子问楚义:“你的所作所为还像一个学生吗?对不起,我们的学校容不下你这样的学生,你被开除了。”

楚义僵着头一言不发。

老楚一听,赶忙上前说道:“校长,这事都怪我,要罚就罚我吧。”

校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说:“孩子未成年,虽然没有伤人,但已经违反了治安条例,请随我们走一趟。”

楚义随警察出了办公室,他突然想起,要把书包给父亲带回去,警察点头同意了。楚义折身走回办公室,却看见父亲正带着哭腔在向校长说道:“校长,孩子不懂事,他不能不上学啊,不上学,一辈子就毁了。我求求您了,我求求您……”

父亲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那一刻,楚义眼里的泪水一下全涌向了眼眶,他哽咽着喊了一声“爸”,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父亲曾对他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如今为了他,父亲连最后的尊严也放弃了。

楚义走出拘留所的那天早晨,老楚正站在门口,同来的还有一个女孩,是何苗。何苗的手上抱着一摞学习资料。楚义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冷冷地问何苗:“你来干什么?我已经回不去学校了,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何苗调皮地笑了笑:“嗯,虽然你这个人吧,脾气不太好,但我还是决定帮你补上高中所有的课程。”说完,何苗又指了指老楚,“叔叔也说了,希望你能自己参加高考,到时候,我们再比比看谁的成绩更好吧。”

楚义看了看头上的蓝天,嘴角终于不自觉地挂上了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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