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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女传》故事84 田永明 齐宿瘤女 宿瘤女，是齐东郭采桑的女子，齐闵王的王后。她的脖子上有一个大瘤子，所以叫她宿瘤。当初，齐闵王出游时，到了东郭，百姓都出来观看，宿瘤女依旧采桑不回头，齐王感到奇怪，把她召来，问她说：“我出游，车马非常多，老百姓不论年龄大小，都放下手边的事情来观看，你在路边采桑，却不曾回头看一下，这是为什么呢？”宿瘤女回答说：“我听父母的话来采桑，父母没有教我观看大王。”齐王说：“这是一个奇特的女子，可惜脖子上长了一个大瘤子！”宿瘤女回答说：“我的职责，是认真采桑不分心，我只要不忘记自己要做的主要事情是什么就行了，脖子上长个瘤子有什么关系呢！”齐王听后非常高兴，说：“这是一个贤明的女子啊！”于是命令后面的车让她坐上来。宿瘤女说：“凭大王的力量也许可以这样，但我的父母在上，不经父母的同意，便随从了大王，这是私奔，大王要这样的人做什么？”齐王听后非常惭愧，说：“这是我的过失。”宿瘤女又说：“贞节的女子，即使礼仪有一点不合规矩，就是死，也不会听从。”于是齐王让她先回家，专门派遣使者，用百镒之金，前往她家下聘礼，然后迎接她。她的父母非常吃惊惶恐，想给她先洗沐之后再换了衣裳，女儿说：“那样去见大王，则是改变面容，更换了衣裳，便不被认识了，我死也不会这样前往。”于是，就是原来的样子，跟随使者前往。闵王归来后，见到他诸位夫人，告诉她们说：“今日出游，得到一个圣洁的女子，现在已经到了，她会责备你们啊！”诸夫人都感到奇怪，于是都穿上盛装，后跟着护卫，待了很长时间，宿瘤女才迟迟到来。宿瘤女让宫中诸位夫人都感到惊骇，大家都掩口而笑，左右失态到不能控制自己。齐王非常尴尬地说：“且不要笑，是没有修饰，修饰与不修饰，本来就相去十百倍呢。”宿瘤女说：“修饰与不修饰，相距千万倍尚且不足说明，怎么才只有十百倍？”齐王说：“为什么这样说？”回答说：“人的本性是相近的，但经过后天修习，那差距就非常远了。昔日尧舜和桀纣都是天子，尧舜用仁义来修饰自己，虽为天子，以节俭求安宁，宫室建筑都用毛材料，不加修饰，后宫的人，都不穿华丽的服装，吃饭不会有两道有肉的菜，至今已经数千年，天下因他而归善。桀纣不用仁义来修饰自己，习惯于繁苛华丽，修造高台深池，后宫脚下踏的都是锦绣，宫人玩弄的都是珠玉，且没有满足的时候，最后身死国亡，被天下所笑，至今也千余年了，天下都认为他们是在做恶的人。由此来看，修饰与不修饰，相距千万倍都不足说明，怎么才会是十百倍呢！”听到这里，诸位夫人都感到十分惭愧。齐闵王非常感激宿瘤女，便让她做了王后。下令：削减宫室的规范，填埋已经修好的池泽，降低宫中膳食的标准，缩减娱乐活动的规模，后宫的人不许穿华丽的衣服。在一月的时间内，节俭的风气便影响到邻国，诸侯国纷纷来朝拜，后来进入三晋，让秦楚惧怕，称霸天下，立帝王之号。齐闵王能达到这一步，宿瘤女出了大力啊。到宿瘤女死后，燕国在齐国杀戮，齐闵王逃亡，在外被弑杀。君子说宿瘤女通达而知礼仪。《诗经》中说：“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見君子，樂且有儀。”说的便是这个。 故事之后的颂文是： 齊女宿瘤，東郭採桑，閔王出遊，不為變常，王召與語，諌辭甚明，卒升后位，名聲光榮。 大致意思是说：齐国有一个宿瘤女，在东郭采桑，齐闵王出游，不改变自己的常态，齐王召来问她，她的话非常高明，最终升为王后，留下光荣的名声。 读这个故事，在宿瘤女身上可以发现有四奇： 首先是奇容。就是说，她从外貌上看，非常奇异，脖子上长了一个大瘤子。如果她只有这奇容，只能说是丑陋，便无奇可言。 其次是奇行。在齐闵王出游时，按一般情理，人们会去看热闹，事实也是，人们都争着去观看。但是宿瘤女虽然就在路旁采桑，但她连头都不回一下，她的行为的确不同于一般人。正由于她有奇行，且就在路旁，所以才引起了齐闵王的注意；也正因为她有如此奇行，才有了后面的故事。当齐闵王问她时，她在桑田里的回答，让齐闵王感到这是一个不简单的女子，而想载她回宫时，按一般人想法，这是天大的好事，但宿瘤女却以严辞拒绝，提出：一要经父母同意，二要礼仪周备。还有在前往齐后宫时，她坚持以本来面目前往，而不加修饰，也不换衣服。她这样的行为，的确都非同一般。 复次是奇言。奇言有两个方面，一是当齐闵王看到她长了一个瘤子时，便有些可惜，她的回答是，我的主要职责是采桑，长个瘤子与采桑没有什么关系。也正是这样的回答，才真正打动了齐闵王，认为她是一个贤明的人。二是当宿瘤女到后宫之后，当后宫的诸夫人大笑后，齐闵王说她没有修饰时，强调修饰与不修饰差距会有十百倍时，她大加发挥说，不至于是十百倍，而是千万倍。于是，他以尧舜坚持节俭，以仁义作为修饰，成为善的典范，而桀纣只注重生活的奢华，不坚守仁义，最终身死国亡，成为恶的典范。她的一席话，让后宫那些打扮华丽，姿容美丽的诸夫人都惭愧万分。不难看出，宿瘤女的确非常聪明且有思想，本来齐闵王所说的修饰指容貌打扮，而宿瘤女将其引申到节俭仁义的角度，前者不过是为了追求华丽，后者却涉及到治国安邦。不难看出，她的话的确是奇言。 最后是奇效。宿瘤女的行为，特别是她的一席话，效果如何呢？从故事看来，效果有三：一是当她面对诸夫人说完那一席关于修饰与否大不相同的话之后，齐闵王将她立为王后，这至少说明：她的一席话，让齐闵王忘记了她容貌上的残缺，看到了她最为动人的一面，是可以助他安邦定国。二是齐闵王按照宿瘤女的意思，立即下令“卑宫室，填池澤，損膳减樂，後宫不得重采”。其基本思想是，不事奢华，节省民力，从宫廷作起。三是当齐闵王下令之后一个月，其影响就遍及诸侯国，再后来齐国进入三晋，让秦楚两个大国不敢轻视，从而一霸天下，成就了一番事业。 可见，这个脖子上长了一个大瘤子的女子，的确是一个奇人，她坚守礼仪，善于言辞，以节俭为德，特别是她能通过自己的聪明和睿智打动齐王，影响齐王，不但给自己赢得了荣誉，而且使齐国得到了发展和壮大。 2011年3月29日 附原文： 宿瘤女者，齊東郭採桑之女，閔王之后也。項有大瘤，故號曰宿瘤。初閔王出遊，至東郭，百姓盡觀，宿瘤採桑如故，王怪之，召問曰：“寡人出遊，車騎甚衆，百姓無少長，皆棄事來觀，汝採桑道旁，曾不一視，何也？”對曰：“妾受父母教採桑，不受教觀大王。”王曰：“此竒女也，惜哉宿瘤！”女曰：“婢妾之職，屬之不二，予之不忘中心謂何，宿瘤何傷！”王大悦之，曰：“此賢女也！”命後乘載之。女曰：“頼大王之力，父母在内，使妾不受父母之教，而随大王，是奔女也。大王又安用之！”王大慙曰：“寡人失之。”又曰：“貞女一禮不備，雖死不從。”於是王遣歸，使使者加金百鎰，往聘迎之。父母驚惶，欲洗沐加衣裳，女曰：“如是見王，則變容更服，不見識也，請死不往。”於是如故，隨使者，閔王歸，見諸夫人，吿曰：“今日出遊，得一聖女，今至，斥汝屬矣！”諸夫人皆怪之，盛服而衛，遲其至也，宿瘤駭宫中諸夫人，皆掩口而笑，左右失貎不能自止。王大慙曰：“且無笑，不飾耳，夫飾與不飾，固相去十百也。”女曰：“夫飾，相去千萬尚不足言，何獨十百也！”王曰：“何以言之。”對曰：“性相近，習相逺也。昔者堯舜桀紂俱天子也，堯舜自飾以仁義，雖為天子，安於節儉，茅茨不剪，采椽不斵，後宫衣不重采，食不重味，至今數千嵗，天下歸善焉。桀紂不自飾以仁義，習為苛文，造為髙臺深池，後宫蹈綺縠，弄珠玉，意非有饜時也，身死國亡，為天下笑，至今千餘嵗，天下歸惡焉。由是觀之，飾與不飾，相去千萬尚不足言，何獨十百也！”於是諸夫人皆大慙，閔王大感瘤女，以為后。出令：卑宫室，填池澤，損膳减樂，後宫不得重采，期月之間，化行鄰國，諸侯朝之，侵三晉，懼秦楚，一立帝號，閔王至於此也，宿瘤女有力焉。及女死之後，燕遂屠齊，閔王逃亡，而弑死於外。君子謂宿瘤女通而有禮。詩云：“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見君子，樂且有儀。”此之謂也。 頌曰：齊女宿瘤，東郭採桑，閔王出遊，不為變常，王召與語，諌辭甚明，卒升后位，名聲光榮。（选自“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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