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片源于网络 是那晚上的歹徒，他回来报复了，他是个吸毒犯，本来就身负命案，几经逃窜流落到县里。亡命徒当场被人捉住了，扭送去派出所，但嘴里还语无伦次，叫嚣着各种要报仇的话，这件事，在小县里，轰动一时。 >>> 人人都有故事 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964个作品 作者：十五，根据当事人故事转述 青春于我，是光鲜靓丽而美好的，如果不是数学成绩不是那么糟糕的话。 兴趣导致偏爱，而偏爱引发失衡。那边时尚的英语老师，温婉的语文老师，宽厚的历史老师刚表扬过我，替班上争光时，这头数学老师就从咯吱窝下抽出一沓试卷，“啪”甩在讲台上，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道：“有些同志啊，对数学不上心，数学也对她不上心啊。” 别的老师喜欢从高分的表扬下去，他喜欢从低分的同学抓起批评，不用猜我都知道，我不是倒数第一个，就是倒数第二个，他用手指蘸了唾液，行云流水般翻着试卷，点着名字和分数。 我盯着他被烟熏黄了的牙齿，有点出神。 窗外，高大苍翠的相思树上，上边点缀黄豆大小的花，黄黄的，明亮又柔软，无疑很般配。红耳鹎耸动着黑色冠羽，不时嘀咕几句，歌声尚且悦耳，树上还有有一种吊丝蛆，连着枝叶荡在空中，生得黑又丑，连鸟都不愿意的吃的。 就像我这生得不怎么好看的数学，一样令人难堪。 同桌关生，用笔轻轻戳我，示意我去领卷，我回过神，纵使像个落水狗，也仍然像个骄傲的小孔雀，于是我抬头挺胸，目不斜视，接过我的卷子。 “有的同学进步了也不要骄傲，要持之以恒。”数学老师在谆谆教诲，试卷上除了红叉叉，还有正确的方程式，写的字很“质朴”，甚至有点笨拙的样子，比起我的书法，差远了。 果然不出所料，我心里苦苦发笑。 “你其他科目都学得很好，只是数学太差了，不是你喜欢做你就可以去做，不喜欢的就不去做，很多事情都是很难的，但是不能够逃避的。短板的水桶打不满水，希望你明白老师的苦心。” 课后被点名去办公室，数学老师正襟危坐，不苟言笑，说了一堆类似这样的话。 数学老师姓谢，长得很像香港演员成奎安，同学们私下叫他“大傻”（电影《吉人天相》的人物名字，由成奎安饰演）。长得很大块，人高马壮，浓眉大眼，有点憨憨的，但一脸横肉，看起来有些凶相，不怒自威。 同学们都有点怕他。 越临近高考，大家便更加刻苦努力。晚自修时间是六点半到十点半，每天会安排不同科目的 老师值夜，方便同学向老师请教不懂的问题。 事实上，数学成绩总是起起落落，徘徊在七十分左右，有时候数学和语文，就像借了东墙补西墙，那边高了那边低，令人很泄气。 一晚，发了周考试卷，总分550都不到，恼自己，好比监守自盗的小偷，窃取了账本上的分数。我心志很高，数学考得那么烂，我不服气，又羞愧不已，整个晚自习都没有心思学习，一心想快点回家。 铃声响起，就像赦命的圣谕，令人松了一口气。我与关生收拾好东西，起身就走。“竹青，你留下来，我记得这类题你老做错，我刚好给李静静解说，你也来听听。”数学老师投来耐性的目光，又说，“关生，你等她一会哎。” 有时候我懂了静静没懂，有时候静静明白了，我却绕在弯里，这题一讲就是一四十多分钟，一旁的关生啧啧道：“真是怕了你们女生，个个英语都拔尖，数学咋那么差。”数学老师倒是耐心，不厌其烦地给我们解答疑点。 师娘是图书馆收发室的员工，他们就住在教师职工宿舍，静静家就在学校对面，我和关生住得远些，要穿街过巷，再过了大桥，才到城南大街，老师问道：“要不要我送送你俩？”，“不要”，我和关生异口同声地拒绝。 “当你老了，回顾一生，就会发觉：什么时候出国读书，什么时候决定做第一份职业，何时选定了对象而恋爱，什么时候结婚，其实都是命运的巨变。只是当时站在三岔路口，眼见风云千樯，你作出选择的那一日，在日记上，相当沉闷和平凡，当时还以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杀鹌鹑的少女》 我和关生也以为，这是人生中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按照以前，我们沿着学府路直走，再右转到金沙巷，再沿着金桂大道走，再向河畔街往左走不远就是二桥，过了桥头就到家，总计也就三十多分钟。 走着走着，关生停下来，稳稳地盯着我，来了一句：“想不想快点到家？” “你废话。” 南方的冬天不算冷，但这一片初中，小学，幼稚园，田郊，到了晚上静静悄悄的，不见人影，有点吓人，我表示无语，“公交车早没了，三轮车师傅估计在家睡着香甜呢。你在打什么主意？” “抄近道。”关生眨着狡黠的眼睛，里边全是闪闪亮光。 “不太好吧。”我有些犹豫。 “啊呀，走吧，怕个屁咧。”关生扯着我就走。 沙南街是出了名的大保健一条街，兼夹着几间网吧，酒吧，桌球室，类似这样的娱乐会所。 路上灯光昏暗暧昧，足浴店的镂空蕾丝帘子，印出柔靡的色调，浓墨重彩的女人裹在窄小的裙子里，勒出几分性感；醉汉跌坐地上胡言乱语，又哭又笑；一对在男女接吻，感觉他们脖子都快拗断了，我不由得替他们多吸一口气。 “哟，竹青，脸皮够厚呀。”关生打趣我。 “切。”我瞪他一眼，“快走吧。” “嗒哒”关生兴奋地说，从兜里掏出几十个硬币，“看你今晚不开心，我们去夹几只娃娃。” 电玩城的门口摆着几个娃娃机，我们去捣鼓了好一阵，最后夹到了一个米老鼠和一个兔斯基，我和关生很开心，什么都不看，只顾吱吱咕咕讲着话，走到巷尾，连路灯都不亮了，突然蹿出一条黑影，把我吓得尖叫一声。 是一个瘦小的男人，挡在对面。一脸痤疮，细小的三角眼冒着淫邪的光，鼻梁有点歪，下巴很尖，“钱包丢过来。”声音沙哑，焦虑紧张地四处张望，又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摇摇晃晃地舞着一把尖刀。 我们乖乖听话，把钱包丢了过去。 臭流氓拿到了钱似乎还不满足，咽着唾沫，用刀尖指着我，“你过来。”——声线好像坏了的音弦，极难听。 关生是个男孩子，他比我小两岁，但是还没发育起来，瘦瘦小小的，斤两比我还轻，平日里，我性格脾气比关生粗暴多了，连他娘亲都叮嘱我多照顾着点关生。此刻却站在我面前，像母鸡护着小雏一样护着我。 眼见他要扑过来，我心急如焚，腿都软了，抖如筛糠，关生拖着我撒腿就跑，歹徒追在后面不放。 巷头听见有摩托车的声音，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拼命跑过去。灯光照过来了，是一辆红色的嘉陵125，上面坐着那个壮实的男人，是我们数学老师！！！ “你们快让开。”老师开着车就往歹徒那撵，一顿追赶，歹徒只好东逃西窜，往小街巷里躲藏，又越过别人院子的矮墙，逃跑了。 “老师，你怎么来了？”我和关生上累得气不接下气。 “你们还好吧，师娘不放心，让我来送送你们，走了一路没见人，料到你们择这条道。” 我们在老师的护送下，安全回家。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予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斯蒂芬·茨威格《断头皇后》 谢老师的行侠仗义，是上帝给予我和关生的一笔厚礼，事情没有到此终结了算，那晚上无意变换的路线，牵扯着我们往后不同的人生。往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和关生投入了高考复习中，而谢老师也继续教着数学，一切都按部就班，平静的湖面下，往往激流暗藏。 师娘有散步的习惯，与往日一样散心时，措不及防地被人从后面推到了。她躺在地上，看到一对针尖一样的瞳孔盯着她，眼里边藏着冷酷仇恨，甚至还略过一丝自卑和怯懦。那张苍白的脸不安抽蓄着，嘴角得意地上扬，又泛着烦躁。 是那晚上的歹徒，他回来报复了，他是个吸毒犯，本来就身负命案，几经逃窜流落到县里。亡命徒当场被人捉住了，扭送去派出所，但嘴里还语无伦次，叫嚣着各种要报仇的话，这件事，在小县里，轰动一时。 师娘流产了，孩子没了，据说是个已经成了型的男孩子，因为月份大，师娘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或许以后都不能怀孕了。 谢老师离职了，走得静悄悄，没有通知任何一个同学，怕影响我们学习。高三最后一个学期，数学老师换了人，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女老师，我以为我会爱屋及乌，把数学学得跟语文一样好，但是我没有。 我怀念那个看起来凶巴巴，其实憨厚忠实，心地善良的谢老师。 关生也非常自责，要是那晚上没有贪玩，早早回家，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思虑过多，因此成绩一落千丈，后来勉强上了一个一本的学校，我亦如此。 而许多年，机缘巧合，行如参商，我们和谢老师也没有见上面，和关生多次相聚，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一个伤口愈合了，但疤痕永远都在。 责编：蒙蒙 本文版权归属有故事的人，转载请与后台联系 |
|
|
来自： alayavijnana > 《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