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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斑马 前几天，绥德一个待产孕妇从楼上坠下身亡。据说是因为院方和产妇都要求剖腹产，但是被家属拒绝，坚持顺产，最后产妇从高楼一跃而下，以极其惨烈的方式带着尚未出生的孩子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 大部分报道都将产妇跳楼的原因归结为难忍疼痛，我觉得不尽然。一个女人连死都不怕了，还怕疼吗？ 生孩子有那么疼吗？还不是你们女人瞎矫情——很多男人的真实想法。 答案当然是有。 宫缩有多痛，谁生谁知道。生孩子的痛苦程度，与产程有直接关系。有些开指快、产程短的产妇，从宫缩到开全十指可能才三四个小时或者更短，疼痛程度就没有那么高。这些产妇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曾在待产室躺了足足9个小时，太明白那是什么滋味了。说真的跳楼这种事肯定不可能发生在当时的我身上，因为我就是想死，也没力气完成下床并爬上窗台的动作。别说下床了，饿得都虚脱了，家人买的汉堡就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可是我没有力气去够，后来还是求着护工给喂了两口粥。 不要告诉我可以打无痛，说这话的肯定是没体验过强烈宫缩9小时是什么概念。打完无痛的确缓解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冲这两小时，也算打得值了。但是之后仍不可避免地越来越痛，到后期麻醉的作用几乎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宫缩时皮开肉绽一般的炸裂，浑身陷入剧烈地痉挛。 两次宫缩之间越隔越短，开始是三四分钟，最后只有一分半钟。感觉就像有只战鼓在你身体里不断地击打冲撞，兵临城下了，可是城门依然固若金汤。每一次宫缩来临时我只能死死抓住围栏，绝望地咬住衣领，看着墙上的时钟一格一格地走，每一格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人在痛苦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我痛那会儿，真是把一生都像过电影一般放了一遍。支撑我挺下去的，就是和老笨在一起的所有幸福瞬间，在内心勾画着未来宝宝的模样。 有人爱，有期待，时间就会过得快一些，大部分妈妈就是靠这样的信念支撑自己熬过这段最艰难的时刻。 但是这个绥德的产妇，她熬不住了。 我看了一眼事发的病房现场照片，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要忍着宫缩的阵痛爬这么高去跳楼，如果还有这份力气，那就不是疼痛难忍的问题了，而是憋着一股非与这个世界决裂不可的怒火。 逼死这个孕妇的不是疼痛，而是抑郁和绝望。爱比死更冷。 据说她曾两次下来找丈夫签字同意剖腹产，情绪激动，甚至下跪，却仍然遭到了拒绝，事后曝光的通知书让人感到心寒：要求经阴道分娩，谅解意外。 所以女人的跳楼，是失望和不满的集中爆发，这种身体不由自己做主，又得不到家人丝毫关爱的无力感，在她意志最薄弱的时候，摧枯拉朽一般摧毁了她。
我能理解这种感觉。我记得我因为羊水少害怕不能顺产担心地哭出来时，老笨抱着我说：没关系，顺不了咱们就剖呗。护士送我进待产室前，他抓着我的手，还是那句话：别硬扛，忍不了咱们就剖。
在我躺在病床上死去活来无数次想要放弃顺产时，反而是这句话，让我咬牙挺了过来。给一个女人最好的爱，就是让她主宰自己的人生。我不怕疼，我只怕你不爱我。
对于绥德跳楼的产妇来说，逼死她的根本不是顺产，而是丈夫对自己的漠视。那一刻，她知道他在重要性上做了她最不想看到的取舍。
在女人最无力最痛苦的时候，她根本不想听什么对胎儿好，她只想知道你爱她，她才有动力继续前行。她在拿命给你生孩子，请你拿命对她好。
而丈夫对顺产的坚持，无异于暗示她，你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疼不重要，孩子更重要。
“谅解意外”这四个字格外冰冷，意味着他们为了顺产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样的说辞也许是医院的固定模板，却让处于崩溃边缘的产妇怎么也无法接受。她并不是单纯地抗拒顺产，她是想象不出自己今后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丈夫。
我知道，关于这起医疗事故的责任认定还会争论很久，家属的对错也会经历无数个反转，但是对于女人来说，对与错都不重要了，她用生命弄懂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不够爱她。 当然，她可能在生孩子前就早已弄懂了，产房的一幕，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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