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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段爱情，都是一次往生（一）
1 书店
我站在书店的门前，也回忆起了已经褶皱的过往，像是落叶泛起裂痕一般饱经沧桑，记得以前和桑叶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来这种地方，去一个僻静而又幽暗的角落里看书，静静地坐在地板上，而那个时候的我也喜欢这样陪伴她，而现在想想，早已经是陈年往事了，那个时候她总是穿着灰色的旧衬衫，像是五六十年代的那些人一样，复古的胶卷像是以前的彩色触屏手机照下的画面，古朴而不式突兀划入的年代感，而出现在记忆里的就是这般的景象，只是更加记得，她的笑容真的好温暖。
“嗯，你说，你喜欢哪本书呢？”每次陪她去书店她总会这样问我。
“我比较喜欢《汤姆·索亚历险记》，《王子与贫儿》，还有……《一千零一夜》也不错。”我总是不假思索的这样回她，如一个带着齿轮转动的机器一样，因为每一次我的回答都是千篇一律，而她也总是笑着，笑容像破空的云朵一般温暖，就这样坐在我旁边，就这样直到周末的午后过去，天空像白纸泼墨般黑了下来。
“你知道吗？我喜欢《鳄鱼街》，喜欢《呼啸山庄》，还喜欢《飘》。”她的双手插进口袋，拆开一盒糖递给我一块，然后把糖放进嘴里，眯上眼睛再次露出微笑，看着那已经黑的彻底的天空，双手张开，然后说，“就这样，我觉得自己像长了翅膀一样，你知道吗？”
“阿桑，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把口里的糖咬碎然后咽了下去，声音有些沙哑，甚至感觉不像自己的声音，冷的像是彻骨的冰，弥漫着消散了感情的生硬。
“你要转学了是吗？”她转过头微笑着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掉落了下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眼泪是如此的滚烫，从脸颊划过就像开水一般，我往前一步想去抱她，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她也很惊讶地望着我，然后笑了，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开心的笑容，只是我也看到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没有流出来。
“其实我……嗯，就这样吧。”她转过身背对着我然后说，“《汤姆索亚历险记》我看过了，蛮不错的一部小说，那个男主啊，真的像是永远长不大一样，怎么说呢？有点像你你知道吗？”
“以后还会有人陪你来这里的。”
“是啊，以后还是会有人来到这里，也会有人散去，也会有人……也会有人就这样每天如此直到老去。”她转过身走到我面前忽然抱住了我，然后说，“你是不是觉得温暖了许多呢？”
我抬起头，天空像是裂开一样散落着鹅毛般的大雪，我的手轻轻抬起，可始终没有抱她，只是雪花逐渐在手掌融化成透明的水滴，前面的街道已经没有行人了，只是经常有车辆驶过，那些汽笛声在如今看来是那样的熟悉，在眼睑周围驶过的痕迹是那样引经据典，只是好像也有所不同，没有那天那么冷，也没有那天那么温暖。
“等一下阿桑。”我望着她逐渐走去的背影忽然说。
她停下了，但没有回头，只是笔直着站着，风雪吹在她有些单薄的衣服上，是那样庄重的肃杀。
“那个……要不要一起去吃过晚饭再回去。”
“我想吃冰淇淋了，巧克力的，最好是很甜很甜的那种。”她微笑着转过身望着我，继续说，“你能买给我吗？”
我摇了摇头说，“不能，因为现在的店里没有冰淇淋可以卖。”
她轻轻地呵了一口气转过身去，“那我走了，反正，我想要的你又给不了。”
是啊……你想要的，我终究给不了你。
那时的出租车在午夜已经很难打到了，我等了好半天才能来一辆，车前那忽明忽暗的灯光与已经逐渐厚下去的积雪映照着路灯惨淡而又薄弱的灯光，我招了招手，车便驶到了我的面前。
“你要去哪？”司机探出头问我。
“到时候再告诉你，先走吧。”
“你不告诉我去哪，让我怎么走？”司机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叔，他一边说一边掏出烟盒打开然后抽出一根烟放在嘴边，然后用一个防风打火机点上，顺便还甩了甩，把火机放在惨淡的灯光下探着头看里面的液体还剩下多少。
“直着往前走，直着走就好。”我望着他简略地回道。
“那好，上车吧。”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望着我，时不时把烟灰弹出窗外。
“看起来你心情不大好，失恋了？”他的眼睛看着窗外，眯着眼看着外面的灯光，显得格外散漫。
“并不是。”我一边说一边打开我那面的那扇窗，让冷风吹了进来。
“你哪儿的？”
“青岛。”
“看来你不想说。”司机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
“你是问具体哪儿的话，我不能告诉你。”
“果然是失恋了。”司机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这个年纪还是不要谈恋爱了吧，走不长的，我儿子上次回来跟我说，他学校，谈恋爱的百分之八十没有在一起，后来都因为一些事分开了。”
“嗯，我知道了。”我微笑着回答他。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丢出了窗外，顺手把窗子关死，躺在车椅上闭目养神。
“为什么不走？”
“我是在帮你省钱，瞎走，谁知道你去哪，不如就陪我聊聊天吧。”他一边说一遍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卷缩在左边。
“没什么可说的，还是走吧。”
“真走？”
“嗯，走吧，直着开。”
“行吧，今天就随便走走，这是我最后一次开出租了，明天就退休了。”
“不是骗我的吧，这么巧？”
“什么这么巧。”
“今天也是我最后一次陪朋友逛书店了，以后可能都不会了。”
“是啊，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巧”。
于是这个城市再次明亮了起来，车行驶在这座城最明亮的街道上，雪花像是弗洛伊德的梦境一般有着特殊的解释，世界再次偏向了灯红酒绿的现代化，人们噪杂的声音像麦田里的蝗虫一样，噪杂而又不失年代的沧桑感。
那一晚就那么过去了。
2 阿桑的日记
“对于我来说，妈妈是我心里彻头彻尾的阳光。在书桌的旁边，也有着……嗯，阳光的味道。”阿桑翻开作文本在教室里念着，一边念，一边侧眼望着阳光露出了微笑。
“那你的爸爸呢？”不知为什么，老师这样问她。
那一刻我看到桑的眼神开始变得悲伤起来，过了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她抬起头忽然说。 那一刻我看到她的眼神恍如有一道冰川，连她在我记忆里的样子都开始模糊下来。
“上次家长会他不是还来过吗？”
“那只是……只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罢了。”她一边说一边低下头。
“好了你坐下。”老师说。
校园傍晚的操场上，好多学生都在跑步，她也跟着跑，只是跑几步便停下来，然后望着夕阳露出了微笑，我坐在地上背靠着墙看着她跑，偶尔她会停下问我要不要一起跑，我都会拒绝，我说，“早晨的晨跑还不够你累的啊，我才不跑呢。”
她笑着说，“那我自己跑吧。”
我有的时候真的无法相信，她总是那么轻易地露出微笑，像破暮的阳光一般的温暖好看。
所以我也习惯在这里，也希望时间能够多停留哪怕一刻。
“你知道吗？”她跑累了就坐在我旁边说，“上次我和飒飒出去摄影了，去了很远的地方，那里啊，有着很美很美的夕阳，已经枯掉了的草，还有清澈见底的河流。”
“在你梦里吧，哪有河流是清澈见底的。”
“真的有的。”
“飒飒是谁？”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妈妈。”
“这样啊。”我低下头望着地面。
“你是不是吃醋了。”她正脸看着我很认真的说。
“有一点……我以为是一个男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她笑的都快流出眼泪了，两只手挽着我的手臂，脸紧贴在我的手臂上，然后闭上眼睛说，“你给我讲一个故事吧，我知道你最会讲故事了。”
“什么样的故事，如果是现实里的故事，我没有故事可讲，要是魔幻故事，我倒是可以……”
“那快讲给我听吧。”
“真要听？”
“嗯。”
“那我就现编一个好了，名字叫什么好呢？你先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好了。”
“忘记烦恼和忧愁，忘记一切不快乐的故事……”她的眼睛闭着，靠在我的肩膀上，低声对我说。
“那就讲一个忘忧草的故事吧。”
“忘忧草是什么草？”
“一种可以让你不会再悲伤的……植物。”
“吃了它就能忘记悲伤吗？”她的眼睛睁开，我望着她，在夕阳下她的脸显得特别漂亮，我一怔，然后点了点头，我很惊讶她那一刻眼神是如此的认真，我想哪怕我说忘忧草是真的存在，她也会毫不怀疑的相信吧。
“吃了它的人，就会忘记悲伤。”我说。
“后来呢？”
“后来有一个在山上砍柴的小男……哦，不，是小女孩，小女孩看到了忘忧草，然后摘下来，回到家里，给她的母亲吃下，她的母亲病也就全好了。”我望着她，而她早已经泣不成声。
后来我才知道，她母亲的病并没有好转，而且不久便去世了，再后来便跟着他的父亲过。
当然这是很久以后才发生的事，只是那一刻她的眼神如此的悲哀，像是匆匆离去的鸿雁掉队一样的凄凉哀转。
“你爱我吗？”她忽然这么问我。
“你呢？”我反问。
“爱。”她的眼神毫不迟疑地望着我，那一刻我忽然难过的差点掉下眼泪。
阿桑，有的时候，我多希望你爱的人不会是我。
“你呢？你爱我吗？”她依旧望着我，眼神没有一丝的犹豫和迟疑。
“我不爱你。”我望着她说，那一刻我的眼神里忽然开始映照出极地和漠北的荒川。
她一怔，然后哭了，她对我说，“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我知道的……”
“我没有骗你。”我很认真地望着她说。
“可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我对其他人也一样好，不是吗？”
3 日落
阿桑，我要走了。
所谓的爱情，不是我们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我不像你，可以为此奋不顾身。
因为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必须为此负责。
我在海边，一个人看着日光逐渐地坠落下来。
其实我呢，很爱你。
只是……
始终我都没有自信和你一同走下去。
日光永远都是那么温暖，像是曾经所见过的那些笑容一般。
只是它太过于漫长，要过很久很久才会来到我们的世界。
但是我们却觉得很短暂，就像曾经我们相聚的时光一样，一起去操场上跑步，一起去书店里看书，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
那些时光在记忆里只是一瞬间的画面，片刻便会消失，剩下来所要面对的就是漫长的将来了。
而将来是未知的，我们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像躲在浅水中的鱼虾永远不知道深海究竟会有怎样的庞然大物，是鲸鱼，还是鲨鱼，或者只是一只乌贼呢？
或许只是一株水草也说不定。
很久以前。
路边的小吃摊边上，一株昏暗的灯光洒落下来，四周开始出现了人群，车辆，还有形形色色的广告牌。
然后出现了更多的人。
只是一切都是苍白的，像是黑白照片一样，连路边的雪都泛着白灰。
那是一种朴实无华的色调，我知道的，记得她以前对我说过，没有未来的人生就像没有阳光一样。
但是我却清晰地记得，她的笑容真的比阳光还要温暖，她对我说，“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我望着四周的人，他们开始沾染上了颜色，我说，“嗯，走吧。”
恍如梦中一样。
只是这话本应该是我说才对。
电影的名字叫做《我是传奇》，刚刚上映不久的。
故事讲述了一个人，拼命的去反抗命运，最终却有着两个不同的结局。
在命运面前。
谁都如此的不堪。
是啊，在命运的面前，谁都如此的不堪。
海面之上的浪潮开始逃离，而日光也早已散去。
4 车站
春天的雨很细微，车站蒙着一层薄雾，那种湿冷至今还记忆犹新，四周的人们各做各的，没有喧哗，只有低语，就像从另一个陌生的年代赶来就像在认真听着跨越着另一个时代的钢琴家George.Winston的那首《Give Me Your Hand》一样，认真描述着他们眼中的爱情。
目光渐远，日光微落。
我的双手插进上衣的口袋，冬天的冰还未全部消融，各个角落还残留着去年冬天的积雪，连呵出去的气都是薄薄的一层雾，我看到不远处是一对情侣，女孩子手里拿着线轮，望着天上那简陋的风筝，旁边是一个还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孩子。
他们的笑容那么轻易的流露出来，像一对演技精湛的演员，毫无破绽。
车窗外的景色永远都是逃离般地离开眼睑的，直到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后面喊我。
我走上前去说，“司机叔叔，请停一下车好吗？”
司机惊讶地望了我一眼，然后把车停下了。
我走下车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高速了，四周只有零零落落的车辆驶过，在春初显得格外孤鹜。
可是没有我想见的人。
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站了很久。
很久很久。
司机喊了我好几遍，我都没有上车，直到他不再喊我，远去了。
然后天就渐渐地黑了下来，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明明是清晨，现在却已经是黄昏了。
感觉很短暂却又很漫长。
短暂地像是一瞬，漫长地却像是一生。
（一，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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