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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望笔记

 QK666 2017-09-07
对我而言,唯一的旅程,是走在一条有心的道路上,任何有心的道路上;我走著,而唯一值得接受的挑战是,走完它的全程。于是我走著,欣赏著,寻找著,屏息以待。--唐望


1. 唐望的知识到底是什么
1.2 一种生活方式:超越人类的生物本能和语言系统;不再有情绪,但却对世界充满著感情;不再有期待,但行动却充满力量;不再有描述,但却尊重一切有关这世界的知识;不再有自我,但却拥有明确的意愿。

小结:唐望的知识是可验证的神秘主义

6. 托尔特克知识的要点
  6.1 移动集合点(改变知觉状态)
  6.2 停顿世界(超越语言系统)
  6.2 潜猎(改变之神通)
6.3 做梦


根据Merilyn Tunneshende的陈述,唐望并没有如卡斯塔尼达所说的“离开这个世界”。Merilyn称,唐望见卡斯塔尼达迷失在解释之中,无望达到全然自由的境界,便拒绝再向他传授更深入的托尔特克知识。在其后的十二年中(1974 - 1986),卡斯塔尼达及其三个师妹去了Santa Monica,向Howard Lee学习中国功夫。

这次经历唤醒了他的灵性。“我看见自己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于是我自问:如果我的身体不是我,那我是谁?”米格尔死里逃生的经历给了他一个机会,使他得以逃离限制性的信条系统。


在托尔特克文化中,“纳挂”指的是引领人们实现心灵自由的人。

米格尔将古老的智慧和崭新的见解融于一炉,告诉人们,心灵自由之道只是前进的第一步,我们的终极目标是改变这个星球的集体梦境。

为得到众人的接受和追随,许多学说都技巧性地利用了人的欲望和恐惧。托尔特克知识在这里展示了一条可能的道路,但这里没有诱惑,也没有恐吓。

跃入新'认知系统'的多重地平线

所谓'认知系统',是指负责日常生活意识的种种过程,这些过程也包括了记忆、经验、知觉,以及任何可得言语系统的专精使用。

然而,对于唐望传承中的巫士而言,却有现代人的'认知系统'与古代墨西哥巫士的'认知系统'之别。唐望把这两者当成基本上不同、但是完整的两种日常世界。

不同'认知系统'的内在化过程总是开始于吸引巫术入门者完全的注意力,使他们明白我们都是将死的生物。

像唐望这样的巫士对他们的门徒所寻求的最后结果是一种了悟,由于它的单纯,所以非常难以达成。

人的真正战斗不是与其他人的斗争,而是与无限,这甚至不是一场战斗,在本质上它更是一种顺服,我们必须要自愿顺服于无限。

在巫士的描述中,我们的生命起源于无限,于是也终结于无限。


我在我的一系列著作中所描述的大部分过程,是我身为一个社会化生物在新系统的冲击下的自然抗衡经过。在我的田野调查情况中,所发生的事情绝不仅是邀请新'巫士认知系统'的内在化,它是一种命令。经过多年挣扎维持住我的社会化生物形象后,最后那些形象还是破碎了。如果从唐望的目标来看,挣扎维持它们是一项无意义的举动。但是以我的需要来看,那是非常重要的做法;我的需要也是所有文明人的需要:维持住已知世界的界线。


唐望说,被视为古代墨西哥巫士'认知系统'的基石的一项'能量事实'是,宇宙的一切都是能量的表现。那些巫士直接'看见'能量,所得到的'能量事实'是,宇宙是由两种相互矛盾却同时相辅相成的力量所构成。他们把那两种力量称为'生命能量'与'无生命能量'。

巫士所知道的是,被称为'意识的黑暗海洋'的庞大能量提供了人类任何必要的手段,来把能量转变为感官资讯,而这样的过程是不可能被解读的,因为其来源是如此庞大空无。

 当古代墨西哥巫士'看见'了'聚合点',他们发现一项'能量事实':穿过'聚合点'的能量场的冲击力被转变为感官资讯,然后资讯被诠释为日常世界的'认知系统'。那些巫士把人类会拥有协调一致的'认知系统',归因于人类全体的'聚合点'都位于明晰能量球体相同的位置:在肩胛骨的高度,一臂之遥,贴著明晰球体的表面。


 古代墨西哥巫士对于'聚合点'的'看见'观察,使他们发现'聚合点'在正常睡眠,或极端疲倦,或疾病,或食用知觉转变性植物的情况下,会移动位置。那些巫士'看见'当'聚合点'在新的位置时,会有不同的能量场束穿过它,迫使'聚合点'把那些能量场转变为感官资讯,然后加以诠释,结果产生一个全新的世界供人知觉。那些巫士表示,在如此方式下产生的每一个新世界都是各自独立的世界,不同于日常的世界,但是很相似,一个人可以活在里面,死在里面。

  对于唐望这样的巫士,'意愿'最重要的练习是有意志地移动'聚合点'到事先决定的能量球体位置上,这意味著,经过数千年的探索,唐望传承的巫士发现在我们的明晰球体上有关键的位置,'聚合点'可以移动到那些位置上,所承受的新能量场能造成一个完全真实而崭新的世界。唐望向我保证一个'能量事实':只要是人类,就可以去所有这些世界中探索,这种可能性是属于所有人类的传承。他说那些世界就在那里,等待我们去发掘,恳求我们去发掘,而所有巫士,或所有人所需要做到的,是去'意愿''聚合点'的移动。

在《巫士唐望的教诲》一书出版多年后,我明白了唐望给予我的是一种完全的认知系统革命。

唐望教导卡斯塔尼达觉察他必然会面对的死亡,以及停顿内在对话的作法,来达到'看见'的境界。'看见'是对现实世界最直接的感知,一种超越言语理性的洞悉。

所谓的日常世界,或巫术的奇妙世界,都只是一种描述,一种我们不知不觉学习而来,并一直以思想加以维持的惯性反应。只有在停顿了这种惯性的描述之后,'看见'才会发生。

力量决定于一个人能拥有什么样的知识

他的世界里没有白送的东西,无论学什么都要付出代价

一个人可以用眼睛去感觉,只是不去直接注视任何事物

恐惧并没有什么不对,当你恐惧时,你会以不同的方式来看事情。'

 '你是我所见过唯一跟他玩耍的人,你不习惯这种生活,因此你没有注意到征兆。你是个认真的人,但是你的认真是用在与你有关的事上,而不是周围的事物,你想自己想得太多了,这就是问题所在,那会使你疲惫不堪。'

'去寻找与见识你四周的一切的奇妙。光是注意自己会使你疲倦,这种疲倦会使你对其他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一个人寻求知识,就像上战场,完全清醒,带著恐惧及尊敬,而且绝对有把握。以任何其他方式去寻求知识或上战场都是一种错误,不论谁这么做,都会因他的这种做法而终生后悔。'

一个同盟,他说,是一个人能带入生活中的一种力量,能帮助他、给他忠告及必要的力量来处理事情,不管事情是大是小、是对或错。同盟能够提升一个人的生命,引导他的行动,增进他的知识。事实上,同盟是学习不可少的帮助。

'同盟会使你看见和了解其他人无法让你了解的事物。'

麦斯卡力陀带你超越自己来教导你,同盟带你超越自己好给你力量。'

我要他更详细解释,或描述这两者之间的不同效果。他看了我许久,笑了。他说经由谈话来学习不仅是浪费,而且愚蠢,因为学习是一个人所能从事的最困难任务。

他要我回忆寻找自己休息位置的那一次经验,我如何希望不做什么变把它找出来,因为我希望他告诉我一切答案。如果他那样做的话,我就永远学不到。但是,后来知道要找到这个位置是多么困难,以及更重要的是,知道这个位置的确存在,给我一种独特的信心。他说只要我待在我的'好位置'上,就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我的身体,因为有了保证,只要在这位置上,我就处在最佳的状态中,有力量摆脱任何对我有害的事物。但是,如果他告诉我那个位置,我就永远无法拥有把它当成真实知识的必要信心。因此,知识就是力量。

  然后唐望说,每次一个人决定去学习时,都必须像我寻找位置时一样地卖力,而学习的极限是由每个人自身的性格决定,因此他觉得谈论知识是不必要的。他说某些知识对我目前而言太强了,谈论它们只会被给我害处。

他说恐惧是很自然的,我们每个人都会经验恐惧,但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话说回来,不论学习是多么地可怕,更可怕的是,想到一个人没有同盟,或没有知识。

他说名字是要保留到极危急和需要的时候用来求救的,而且他向我保证,不论谁追求知识,一生中求救的时刻迟早会出现的。

人活著只是为了学习,如果他学习,那是他的命运,不论是好或坏。

麦斯卡力陀是个老师,而不是能为私人理由所使用的力量。'

你对别人生气,是因为你觉得他们的行为是重要的

'一个智者是指一个能真正接受艰辛学习的人,'他说,'一个不著急、不迟疑,尽全力去解开力量与知识奥秘的人。'



 '当一个人开始学习时,他绝对不会清楚他的目的。他的动机不正确,他的意图模糊,期望也永远不会实现,因为他对学习的艰辛一无所知。

  '他慢慢开始学习--先是一点一滴的,然后是一大把。于是他的思想很快就产生冲突。他学到的绝不是他事先所料到或想像得到的,因此他开始害怕,学习绝不是一个人能预料的,学习的每一步都是一项新的任务,而一个人所感到的恐惧则开始无情地增加,毫无起色,他的目标变成了一个战场。

  '于是,他碰上他的第一个天然敌人:恐惧!一个可怕的敌人--极为狡诈,难以克服。在路上每个角落躲藏著、潜伏著、等待著,如果这个人因为恐惧的存在而吓得逃跑,他的敌人就会终止他对知识的追求。'

'如果他害怕地逃走了,会怎样呢?'

  '不会怎样,除了他永远不会学习到什么。他永远不会成为智者,也许成为一个霸道的人,或无害、被吓坏的好人;不管如何,他会成为一个被打败的人,他的第一个敌人会终止他的渴望。'


一旦一个人克服了恐惧,一辈子就不会再恐惧了,因为他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明晰--一种明晰的心灵,可以消除恐惧,到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欲望,也知道如何满足这些欲望。他能够期待新的学习步骤,对一切事物都有一种锐利清晰的感觉,他感觉到一切都没被隐藏起来。


 '接著他会碰到第二个敌人:明晰!难以获得的明晰的心灵,可以排除恐惧,但也会令人盲目。

  '它强迫一个人不再怀疑自己,它使他相信他能做任何他做的事,因为他能清晰地看出一切。他非常勇敢,因为明晰;他绝不会半途而废,因为明晰。但这一切都是个错误,就像是件还没有完成的事物。如果这个人顺服了这种佯装的力量,就是屈服于第二个敌人,当他该积极的时候,他反而变得有耐心起来,而该有耐心时,他会变得急躁。他的学习会出现失误,直到再无法学习为止。'

  '一个因此被打败的人会怎样呢,唐望?他会因此而死吗?'

  '不,他不会死,他的第二个敌人只会阻止他成为一个智者;他可能会成为一个虚浮的战士,或一个小丑。但是付出极大代价得来的明晰,绝不会变回黑暗和恐惧。他一辈子都会很明晰,但是他不能再学习,或渴望什么东西了。'

:'成为智者不是永恒的,或者说,一个人永远都不能成为真正的智者。一个人在克服了那四个天然敌人之后,只能很短暂地成为智者。'


'你知道的已经比我多了,你甚至跟他玩过。有一天你会明白那个保护者对你是多么仁慈。我相信第一次的时候,他已经告诉你很多、很多的事情,但是,当时的你耳聋目瞎。'

'你必须是个坚强的人,你的生活必须是真诚的。'
'一种深思熟虑的生活,一种好的、坚强的生活。'

 '它是一种抓住东西的方式。例如,当我在练习魔鬼草时,我太渴望了。我抓住东西就像小孩子抓住糖果那样。魔鬼草只是百万条道路中的一条。任何事都是百万条道路中的一条。因此你必须时常记得,一条路只是一条路;如果你觉得不该走下去,在任何情况下就不应该停留。为了有明晰的感觉,你必须过一种有纪律的生活,只有到那时候,你才会知道任何道路只是其中的一条,如果你的心要你放弃,你的放弃并不会冒犯你自己或其他人。但是不管你是放弃或走下去,你的决定都必须毫无恐惧或野心。我要警告你,仔细、谨慎地观察每一条道路。你认为应该试多少次,就试多少次,然后问自己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只有一个非常老的人才会问的。当我年轻时,有一次我的恩人告诉过我这个问题,但是我当时过于血气方刚,无法了解它。现在我了解了。这个问题是:'这条道路有心吗?'所有的道路都是一样的:它们不通向任何地方。它们也许穿过树丛,或进入树丛。在我自己的生命中,我可以说我走过很长很长的路,但我没有到达任何地方。我恩人的问题现在具有明显意义了:这条道路有心吗?如果有的话,这就是一条好路;如果没有,这条路就没有什么用处。两条路都不通向任何地方;但是一条路有心,另一条没有。一条路使旅程愉快,只要你走在上面,你与路就是一体的;另外一条路会使你诅咒你的生命。一条路使你坚强;另一条路使你软弱。'


有很多事情可以使一个人发狂,尤其是缺乏学习所需的坚决与目标感;但是当一个人有一种清晰、无可动摇的意志时,感觉就不再是一种障碍了,因为他有能力控制感觉。



'这是考验魔鬼草对你态度的最佳方法。她一直都在考验你,所以你也要考验她,这才公平,而且如果你走在她的道路上,觉得有什么理由要终止的话,就要立刻终止。'

:'你以为你有两个世界可选择--两条路,但是其实只有一条。保护者用难以置信的清晰方法显示给你看。你唯一可选择的世界是人的世界,你无法逃避这个世界,因为你是一个人!保护者让你看到没有差别存在的快乐世界,因为在那里没有人会关心差别。但那不是人的世界。保护者把你带走,让你看到一个人如何思考,如何奋斗,那是人的世界!而身为一个人,就注定要留在那个世界里。你自以为是地相信你活在两个世界里,这不过只是你的自以为是罢了。我们只有一个世界而已。我们是人,必须要满足于行走在人的世界上。


  '学习的欲望不是野心,'他说,'做人的命运是去了解,但是追求魔鬼草是追求力量,而这就是野心,因为你不是去追求了解。不要让魔鬼草使你盲目,她已经勾住你,她引诱人,给人一种有力量的感觉;让人觉得可以做出一般人做不到的事,但这是她的陷阱。还有,没有心的路会跟人作对,把人毁掉。求死并不困难,但求死就等于什么也不追求。'


 “我们无法夸大卡斯塔尼达所作所为的重要性。他描述了一种巫士的传统,一种理性之前的文化,无人知道其历史之久远。这种文化虽然时常被人所描述但是似乎没有一个外人,一个‘西方人’,曾经如此深入参与其内在的神秘,然后如此杰出地加以报导。

  “一个智者是自由的他没有荣誉,没有尊严,没有家庭,没有姓名,没有国家;他只有生命供他生存。”

我想做任何事时都有周围的环境作为参考。战士的行径不同于普通人的价值观,是因为它不属于普通人的实践范畴,两者在无特定因素干扰下为完全不同的两样东西。只有在nagual的指引下,一个人才更有可能走战士的行径,也就是说在没有nagual这个特定的人物出现之前,一个人是无法决定自己走哪样的道路的,他甚至还会对这种知识报有疑虑,因为他还在被当前的社会历史(个人历史)所束缚。


如果你内在带着黑暗,那么你的身体会变得很放松和镇静,很冷静,它会被感觉到。当你内在带着光,一些人会被你吸引,当你内在带着黑暗,一些人就会逃避你,他们会变得害怕和恐惧,他们会无法忍受这样宁静的一个人,宁静也会变得无法忍受他们。

 唐望与我成了朋友。在一年之间我拜访他不计其数次。我觉得他的举止安详自在,极有幽默感。最重要的是我从他的行动中感受到一种宁静的坚定,这种坚定完全迷惑了我。与他为伴时,我感到一种奇异的喜悦,同时也有一种奇异的不自在。光是他的在场便强迫我对自己的行为模式产生强烈的质疑。也许像一般人,我从小就被灌输了人类是天性软弱,易犯错的生物。唐望令我折服的是,从他身上我看不到任何软弱与无助。只要在他身边,他的行为就会与我产生对照,让我感觉自己的不足。当时我们曾经就我们内在的差别,进行了一段令我印像最深刻的对话。在一次拜访之前,我对自己的生命方向与人际上的一些冲突感到十分沮丧。当我抵达他的屋子时,我很紧张忧郁。

  我们谈论着我对于知识的兴趣;但是一如往常,我们所谈的不是同一件事。我谈的是使人类经验升华的学术知识,而他谈的是对世界的直接知识。


“你了解你周遭的世界吗?”他问。

  “我知道各种各样的事物。”我说。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感觉过你周遭的世界?”

  “我尽我所能去感觉我周遭的世界。”

  “那不够。你一定要感觉一切事物,否则这个世界就失去了意义。”
我提出典型的反论,说我不必要去尝一碗汤才能知道它的作法,我也不必要去被电击才能解什么是电力。

  “你使它听起来很笨,”他说,“我的看法是,你只是在坚持你的论点,而不管这样做对你一点益处也没有;你想要保持原状,即使如此做会失去你的安宁。”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明一个事实,你这个人不完整,你不安宁。”这段话使我恼怒。我觉得受到冒犯。我想他当然没有资格批评我的行为或人格。

  “你浑身都是问题,”他说,“为什么?”

  “我只是个凡人,唐望。”我气恼地说。

  我这句话与我父亲是同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每当他说他只是个凡人时,他是指他的软弱与无助。他的话与我的话一样充满了绝望。

  唐望凝视着我,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你花太多工夫想你自己,”他微笑说,“那样做带给你奇怪的疲倦,阻断了你与周遭世界的联系,使你只是抓住自己的论点不放。因此,你所拥有的只是问题。我也只是个凡人。但我说这话的意思与你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什么?”

  “我已经消除了我的问题。很可惜我的生命是如此短促,无法抓住所有我想要抓住的。但这不是个问题,这只是惋惜。”我喜欢他话中的语调。里面没有一丝绝望或自怜。


我们的交谈采用西班牙语。感谢唐望对于西班牙语的精通,我得到了他的信仰系统中奥秘意义的详细解释。我把这套复杂而有系统的知识惯称为巫术,把唐望称为巫士,因为这些名词是他自己在不正式的对话中所使用的。然而在较严肃的阐释时,他会用“知识”来代表巫术,用“智者”(man of knowledge)来代表巫士。

五年之后,现在回顾起来,我可以说当时唐望的教诲对我的“对世界的看法”产生了严重的威胁。当时我已经开始丧失了我们人类一向拥有的,把这个日常世界的真实性视为理所当然的确信。

 “你之所以会为恐惧而放弃,是因为你太自以为重要了。”他为我的退出提出解释。“感觉重要会使人渖重,笨拙,虚伪。智者必须是轻巧流畅的。”唐望在这门徒生涯的第二阶段的主要兴趣是教导我“看见”。在他的知识系统中,显然存在着一种可能性,能把“看见”与“观望”区分为两种截然不同的知觉方式。“观望”是指我们所习于知觉世界的正常方式,而“看见”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过程,智者据说能藉此知觉到世界万物的“本质”。

“不,我不是。我不知道要改变什么,或为什么要试着改变我的同类。”

  “我呢,唐望?你不是在教导我,好改变我吗?”

  “不是,我没有要改变你。也许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智者,这没有人能预知,但这不会改变你。有一天也许你能够以另一种方式“看见”人,那时你便会明白,根本没有东西能被改变。”

 “所有人。况且,所有人都与其它一切事物相联系着,不是透过他的手,而是透过由腹部中央射出的一束长纤维。那束纤维使人与四周一切相联系,保持住他的平衡,使他稳定。所以,有一天也许你会“看见”,不管是乞丐或国王,人都是一个明亮的蛋,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被改变。或者说,一个明亮的蛋又有什么好被改变的?你说呢?”


我告诉唐望,我多么喜爱在黑暗中谈话的幽静感觉。他说我的话与我那爱说话的天性相吻合;要我喜欢在黑暗中聊天是很容易的,因为那是我在黑暗中唯一能做的。我争辩说我喜欢的不仅是说话而已,我也珍惜被黑暗包围的温暖松弛感。他问我天黑后在家里会做什么,我说我最后还是会打开灯,或者我会去逛灯火通明的大街,直到就寝时间。

  “噢!”他带着怀疑的语气说,“我还以为你学会了使用黑暗。”

  “你能用黑暗做什么?”我问。

  他说黑暗是最适合“看见”的时刻,他把黑暗称为“白昼的黑暗面”,他也用特别的音调加强了“看见”这个字眼。我想要知道其中的用意,但他说现在太晚了,不适合深谈。

我告诉过你,只有一个神经病才会自愿选择智者的任务。一个头脑清醒的人必须被诱骗,才会去做这种事。

唐文生对唐望只有赞美。

他说我去看唐文生就像是拿着一根树枝跑到狮子笼里。

“不。你必须自己去做。一旦你学会了,你就能以不同的方式来“看见”世上一切事物。”

“我两者皆用。当我想要观望这世界时,我像你一样地看。然后当我想要“看见”时,我就以不同的方式去知觉。”


“当你注视事物时,你并没有“看见”它们,你只是在观望,只是要确定事物是否在那里。由于你不在意“看见”,每次你观望事物时,它们似乎都没什么两样。但是另一方面,当你学会“看见”后,事物在你每次“看见”时都不一样,但是它又是同一件事物。例如,我告诉过你,人类看起来像个蛋。每次我“看见”同一个人时,我“看见”一个蛋,但又不是同样的蛋。”


我问他怎么知道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世界上。

  “很简单,”他说,“我们人类对这个世界懂得非常少。一支土狼懂得都比我们多。土狼很少会被世界的表像所愚弄。”

“你的意思是,我在街上看到的有些人不是人?”我问,对他的话感到迷惑。

  “有些的确不是。”他强调。

  他的话听起来实在荒唐,但是我无法想象唐望在胡说八道。我说他的话像是关于外星人的科幻故事。他说他不在乎听起来像什么,但是街上有些人并不是人。“你为什么会认为人群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人类?”他以非常认真的语气问。

 “一旦你决定要来墨西哥后,你就应该放下所有无谓的疑虑,”他坚定地说,“你来此的决定便足以消除一切恐惧。你来是因为你要来。这是战士的行径。我已经一再告诉你,最有效的生活方式便是战士的行径。在你做决定之前尽管担忧与多疑,但是一旦做下了决定,就要摆脱忧郁与沉思,前面还有无数决定等着你去做。这便是战士的行径。”



“我们可以去坚持,适当的坚持,即使知道我们的作为是无用的,”他微笑说,“但是我们必须先知道我们的行为是无用的,然后我们必须仿佛不知道地去行动,这便是巫士在控制下的愚行。”


“你是个该死的笨蛋,”他说,看起来很严肃,“他本身不会带给你任何伤害,但是知识就是力量,一旦走上了知识的道路,一个人就无法再为与他接触的人负责任。你应该等更了解如何保护自己后,再去拜访他。不是要提防他,而是要提防他所收服的力量,那种力量不是属于他的,或任何其它人的。听到你是我的朋友后,文生便假设你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于是送给你一样礼物。他显然很喜欢你,给了你一样伟大的礼物,结果你搞砸了。真是可惜!”

“一旦学会了“看见”之后,你就会发现自己是孤独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愚行之外什么都没有。”唐望神秘地说。

“你的行为,及你的同类人们的行为,对你是重要的,是因为你学会去思考它们,把它们想成是重要的。”他所说的“学会”语调很奇怪,我必须询问其中的含意。

  他停止整理植物,注视着我。

  “我们学会思考一切事物,”他说,“然后我们训练我们的眼睛去观看我们所思考的。我们观看自己,已经思考自己是很重要的,因此我们必须感觉很重要!但是当人学会“看见”后,他就明白他不再能够去思考他所看见的事物。如果他无法思考他所看见的,一切就变得不重要。”


“你当然无法了解,”他说,“你在试图思考它,但我所说的是无法被纳入你的思想中。”



“我没有说毫无价值,我是说不重要。一切都是平等的,因此才不重要。例如,我绝不能说我的行动要比你的行动更重要,或一件事要比另一件事更紧急。一切都是平等的。在这平等之下,它们就不具重要性了。”我问他,他的话也就是宣称“看见”是比“观望”更为“优越”的知觉方式。他说人的眼睛可以做到两者,没有优劣之分。但是以他的看法,只训练眼睛去观望是一件不必要的损失。

 “例如说,我们需要用眼睛观望才会欢笑,”他说,“因为只有当我们观望事物时,才能捕捉到这世界滑稽的一面。另一方面,当我们的眼睛“看见”时,万物都是平等的,于是就没有事物是滑稽的。”

“我的欢笑,就像我所做的其它事一样真实,”他说,“但同时它也是控制下的愚行,因为它是无用的,它改变不了任何事,但我仍然去做它。”


“你现在不了解我的话,因为你习惯在观望时思考,以及在思考时思考。”


  “但是如果一切都不重要,唐望,为什么我要去学“看见”呢?”

  “我告诉过你,我们身为人的命运就是去学习,不管是好是坏,”他说,“我已经学会了“看见”,告诉你一切都不重要;现在轮到你了。也许有一天你会“看见”,你就会知道事情

  是否重要了。对我而言一切都不重要,但也许对你刚好相反。你现在应该知道,智者生活于行动之中,而不是去思考行动,也不是去思考行动之后的结果。智者选择一条有心的道路去走,然后他观望而快乐欢笑,然后他“看见”而了解事物。他了解他的生命将措手不及地突然结束;他了解他就像其它人一样,不会到达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因为他“看见”,他了解没有事情要比其它事情更重要。换句话说,智者没有荣誉,没有尊严,没有家庭,没有姓名,没有国家,他只有生命供他生存。在这种情况下,他与其它人的唯一牵绊,就是他控制下的愚行。智者奋斗,流汗,喘气,在旁人眼中,他就像个普通人。只不过他的愚行是在控制之下。没有事情比其它事情更重要,智者会选择任何行动,然后仿佛十分在意地去进行。

  他的控制下的愚行使他说,他的行动很重要,也使他行动时仿佛很在意,但是他知道其实不然,所以当他完成行动后,他就恢复平静,不管他的行动是好是坏,成功或失败,都不是他所关心的。

  “而在另一方面,智者也可能选择保持完全被动,永远不行动,仿佛保持被动对他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他这么做也很有理由,因为这也是他控制下的愚行。”这时我开始费力向唐望解释,我想知道的是什么使智者决定采取特定的行动方式,尽管他知道一切都不重要。

他在回答之前先笑了一会儿。

  “你在思考你的行动,”他说,“因此你必须相信你的行动如你所思考的一样重要,而事实上,人的一切作为都不重要,没有一件事!但是如果没有事是重要的,如你所问,那还有什么值得活下去的?干脆去死好了。这就是你所相信的,因为你在思考生命,就像你在思考“看见”是像什么样子。你要我描述它,于是你就可以去思考它,如你对其他一切事物的态度。但是对于“看见”这件事,思考完全没有作用,所以我无法告诉你“看见”像什么。现在你要我描述控制下的愚行,我只能告诉你,控制下的愚行非常像“看见”,你不能用思考来对待它。”

他打个呵欠,躺着伸直手脚,把骨头弄得劈趴作响。

  “你离开太久了,”他说,“你思考得太多了。”


“并非如此,”唐望锐利地说,“你的朋友孤独,因为他到死都没有“看见”。在他的生命中,他只是变老而已。现在他一定比以前还要自怜。他感觉他浪费了四十年时间,因为他在追逐胜利,而只找到失败。他永远无法了解,胜利与失败是平等的。

  “所以现在你畏惧我,因为我告诉你,你与其它一切是至平等的。这真是孩子气。我们身为人的命运就是去学习,而我们接近知识,就如同上战场。这我已告诉你无数次了。我们走向知识,走向战场,带着恐惧,带着尊敬,明白我们将上战场,对自己保持着绝对的信心。所以把你的信任放在自己身上吧,不要放在我身上。

 “要成为智者,我们必须成为战士,而不是耍赖的小孩。我们必须奋斗,绝不放弃,绝不抱怨,绝不畏缩,直到我们“看见”,然后知道一切无关紧要。”


我感觉自己很笨。我想要打断我的情绪,于是低头寻找我的汤匙,但我找不到,而汤又太烫,无法直接就碗喝。我等着汤冷却,同时问唐望,控制下的愚行是否就表示智者无法再喜欢任何人。

  他停止进食,笑了起来。

  “你太在意喜欢别人或被别人喜欢了。”他说,“智者也会喜欢,但如此而已。他喜欢任何他想要喜欢的人或事,但他使用控制下的愚行来做到不在意。这与你的作法刚好相反。喜欢他人或被他人喜欢,这并不是唯一值得人去做的事。”他凝视着我一会儿,头歪向一侧。

  “想一想吧。”他说。


十月四日,一九六八年

  今天稍早,我询问唐望是否介意再多说一点关于“看见”。他思索了一下,然后微笑说我又陷入了日常习惯之中,想要去讨论,而不是去行动。

 “你又在思考了。”他说,“智者不多思,因此他不会碰到这种可能。以我为例,我说我的控制下的愚行适用于我与其它人相处的行为,我这么说是因为我可以“看见”其它人。但是我无法“看见”同盟的本质,因此我无法了解它。如果我无法“看见”了解它,我要如何控制我的愚行?对于我的同盟或麦斯卡力陀而言,我只是一个能“看见”,但是又被所“看见”事物震惊的人;一个知道自己永远无法了解周遭一切事物的人。

 “以你为例,我并不关心你是否会成为智者,但是麦斯卡力陀是关心的。它显然很在意,否则它不会透过那么多机会显露它对你的关心。我注意到它的关心,于是去配合它,但是它的理由是我无法揣测的。”

“你在摘取植物之前一定要先跟它们说话。”唐望说,他的语气随和。似乎为了抓住我的注意力,他又重复了三次。在这之前没有人说过一句话。

“为了能“看见”植物,你一定要亲自对它们说话,”他继续说,“你必须个别地认识它们,然后植物能告诉你任何你想要知道的。”

 我告诉他,我之所以没有照他的话做,因为我觉得对植物说话有点愚蠢。

  “你不了解,巫士是不开玩笑的,”唐望严肃地说,“当巫士试图“看见”时,他是试图去获得力量。”


唐望再次强调巫士的行动不能当成玩笑,因为巫士无时无刻不在面对死亡。

他们俩又笑了一阵,然后唐望再度严肃下来,说如果我不去思考我的死亡,我的整个生命都会成为一团混乱。他看起来非常认真。

  “一个人还能拥有什么呢,除了他的生命与他的死亡之外?”他对我说。

“你是否知道我为何会让人觉得我能“看见”?”唐望没有回答。他沉默了许久。我不想再问其它问题。最后他终于说他知道为什么,但是不知道如何解释。

  “你以为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容易解释的,”他说,“因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容易解释的例行公事。在瀑布顶,当你看到哲那罗跳越水面时,你相信他是一个翻筋斗的大师,因为你只想到翻筋斗,这也是你一直相信的。但是哲那罗从未跳越水面,如果他这么做,他会摔死。哲那罗是平衡于他强壮而明亮的纤维上。不妨这么说,他使纤维延长,长到可以让他从纤维上面滚到瀑布对岸。他示范了如何延长那些触角,以及准确控制它们的作法。

  “帕布力图几乎“看见”了哲那罗所有的动作。奈士特则只“看见”最明显的部分,忽略了巧妙的细节。至于你,你什么都没“看见”。”


这是他特别为你而做的,如果你能“看见”,你就会“看见”这个奇景。

 “当你“看见”时,这个世界不会是你现在所想象的,而是一个千变万化的世界。一个人也许可以靠自己来捕捉住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但是这样做没有什么好处,因为肉体会承受不住压力而衰弱。但是若有小烟的帮助,就不会衰弱,小烟提供足够的速度抓住这个世界的瞬息万变,同时又维持肉体的力量完整。”


一切事物都是危险的。

我真心喜欢唐望,觉得他充满感情,真诚而幽默。

“一个人真的能够做这些事吗,唐望?”

  “你认为呢?你宁愿相信你失去理智了,对不对?”他尖锐地说。

  “要你去接受这些事是很容易的,要我这么做则是不可能的。”

  “对我也没有那么容易。我并不比你占优势。要任何人去接受这些事情都是很困难的。”

“我告诉过你,你必须要有坚定不移的意愿,才能成为一个智者。但是你似乎有坚定不移的意愿用谜语来把自己弄胡涂。你坚持要解释一切事物,仿佛这个世界完全是由可以解释的事务所构成。现在你面对了守护者,以及用意愿来移动身体的问题。你可曾想过这世界只有少许事物能够用你的方法来解释?当我说守护者会阻挡你,并把你打得头晕眼花,我理解我在说什么。当我说人可以用意愿来移动,我也理解我的话。我想要一步一步地教你如何移动,但是我发现你已经知道如何移动了。虽然你说你不知道。”

 “你真是会滔滔不绝地说些无意义的话,对不对?”


  “一个虚假的巫士会用连他自己都不确定的方式来解释世上一切事物,”他说,“于是一切都是魔术。但是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你也想用你的方式来解释世上一切事物,而你也不确定你的解释。”

“你现在太衰弱了,”他说,“你在应该等待时却急躁起来,而在该行动时却会迟疑。你想得太多了。现在你想已经没有时间了。不久前你却想不要再用任何药草。你的生活实在太散漫了;你还不够紧密地足以再使用小烟。我必须为你负责,我不希望你死得像个该死的笨蛋。”我觉得十分难为情。

  “我能做什么呢,唐望?我很没有耐心。”

  “生活得像个战士!我已经告诉过你,战士为自己的行动负责,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行动。

  你却把思虑放在行动中。这是错误的。你对守护者的失败,是因为你的思考。”

  “我是怎么失败的,唐望?”

  “你思考一切事物。你思考守护者,所以你无法克服它。

  “首先你必须生活的像个战士,我想你非常理解这个道理。”

,“我自己小时候也是非常不快乐与恐惧。身为一个印地安人是艰苦的,非常艰苦。但是那时候的回忆现在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除了感觉艰苦之外。不过在我学会“看见”之前,我就已经停止去思索我生命中的艰苦了。”

“那是你童年时的一项承诺。”他渖默一会后说。

  “我承诺了什么?”他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我不自主地偷笑。我知道他在暗中摸索,但是我已经失去了一些想愚弄他的兴趣了。

  “我是个瘦弱的孩子,”他说下去,“我永远充满着恐惧。”


生命就是艰苦。对于一个孩子,这就是一种恐惧。

“你还没有遭受挫败。”他说。

  他重复这句话四、五次,我不得不问他用意为何。他解释说,遭受挫败是人生中无可避免的情况。人不是胜利就是失败,而根据情况,人们便成为压迫者或受害者。在尚未“看见”之前,这两种状态会大行其道;而“看见”会打破胜利或失败或受苦的幻像。他又说我应该趁我是胜利时去学会“看见”,这样就可以避免羞辱的回忆。

“你必须耐心等待,知道你在等待,而且知道你在等待什么。这就是战士的作法。如果你要遵守你的承诺,那么你就必须觉察到你在遵守它。那么有一天时候会到,你的等待会结束,你就不需要再遵守你的承诺了。对于那个小男孩的生命,你已经无法再做什么了,只有他自己才能消除掉你的行为对他的影响。”


“他怎么能够呢?”

  “他要学习把他的欲望降至空无。只要他把自己想成是个受害者,他的生命便会是地狱。而只要你也这么想,你的承诺便会继续有效。使我们不快乐的是我们的欲望。如果我们能把欲望降至空无,那么最微小的事物都会成为真正的恩赐。安心吧,你已经送给小荷昆很好的礼物了。贫穷或欲求都只是思想,憎恨、饥饿或痛苦也不过如此而已。”

“我实在无法接受这个说法,唐望,饥饿与痛苦怎么可能只是思想?”

  “现在它们对我只是思想而已。那就是我所知道的。我已经能够如此。我们仅有这种力量能用来对抗生命中的种种压力。若是没有这种力量,我们便是灰烬,风中之尘。”

  “我毫不怀疑你已经做到了,唐望。但是像我或小荷昆这样的凡夫俗子,我们要如何做呢?”

  “抵抗生命的压力,是我们个别独自的决定。我告诉过你无数次,只有战士才能幸存。一个战士知道他在等待,以及他在等待什么。当他等待时,他什么都不渴望,于是任何微小的赠予都超过了他所能接受的程度。如果他要食物,他会想个办法,因为他不饥饿;如果他的身体受到伤害,他会设法阻止,因为他不痛苦。让自己饥饿或痛苦,便是放弃了自己,不再是个战士;于是饥饿与痛苦的力量就会摧毁他。”


  “我也曾经做过一项承诺。”唐望突然说。

  他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我答应我父亲,我将要毁灭杀他的人。我带着这项承诺许多年。现在这项承诺已经改变了。我不再想要毁灭任何人了。我不恨墨西哥人。我不恨任何人。我明白万物殊途同归。所有的道路都是平等的。压迫者与受害者将会在终点相遇,唯一真正重要的是,生命对于两者而言都是同样的短暂。今天我感到悲哀,不是因为我的父母亲如此死去;我感觉悲哀是因为他们是印地安。他们活得像印地安,死得像印地安,而从未有机会明白,更重要的,他们是人。”



  “一个人学习以行动来成为战士,而不是以言语。”

“战士必须用他的意愿与耐心来忘怀。事实上,一个战士只拥有他的意愿与耐心,藉此他创造出一切。”

  “但我不是个战士。”

  “你已经开始学习巫士的行径,你没有时间后退或后悔了。你只有时间活得像个战士,为耐心与意愿而奋斗,不管你喜不喜欢。”

  “战士要如何为耐心与意愿而奋斗呢?”唐望想了很久才回答。

  “我想这是无法谈论的,”他终于说,“尤其是意愿。意愿非常特殊,它会神秘地发生。没有方法能说明如何使用它,但是使用意愿的结果是非常的惊人。也许一个人首先要做的事,是明白意愿可以被开发。战士知道这个道理,于是他等待着意愿。你的错误是,你不知道你正在等待你的意愿。

“不能。”他说,“自我否定是一种放纵。我不鼓励任何这一类的事。这就是为什么我让你问任何你想问的。如果我叫你停止发问,你可能会扭曲你的意愿来达成我的要求。自我否定的放纵是最糟糕的;它使我们相信我们在做伟大的事,而事实上我们只是被禁锢于自我之中。停止发问不是我所谓的意愿。意愿是一种力量。既然它是一种力量,它就必须被控制,被整顿,而那需要花时间。我理解这个道理,所以我对你有耐心。当我是你的年纪时,我像你一样冲动。但是我改变了。即使在放纵下,我们的意愿仍能发生作用。例如说,你的意愿已经一点一点打开了你的缝隙。”



  “你说的是什么缝隙?”

  “我们都有一个缝隙;就像婴儿头顶上的柔软处,随着年龄而关闭。但是这个缝隙却随着意愿的发展而打开。”

  “它像什么?用来做什么的?”

  “它是一处开口,容许意愿射出来,像射箭一样。”

  “那么意愿是种物体吗?或者像物体?”

  “不是。我只是为了使你理解才这么说。巫士所谓的意愿是一种隐藏于内在的力量。它不是思想,或物体,也不是欲望。停止发问不是意愿,因为那需要思想与欲望。当你的思想承认你已经失败时,意愿便能使你成功。意愿使你不受到伤害。意愿能让巫士穿墙越壁,上天入地,只要他愿意。”

 他把意愿描述为一种连接人与世界的力量。他很仔细地说明,世界是由我们所选择的知觉方式而决定的,唐望强调“知觉这世界”是一种特殊的认知过程,由我们的感官与意愿来达成。

我问他,意愿是不是第六感。他说意愿比较像是我们与所知觉世界之间的一种关系。


  “不,意愿是一种力量,“看见”不是力量,而是一种理解事物的方法。一个巫士也许会有很强的意愿,但却无法“看见”。这表示只有智者能够使用他的感官,他的意愿,与他的“看见”来知觉世界。”

“意愿不是一种观念。”他说。

  这是他一整天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很长的一段停顿后,他继续说,“我们是不同的,你和我,我们的性格不相似。你的本性比我来得暴力。当我是你这个年纪时,我不是暴力,而是阴险。你刚好相反。我的恩人也是如此。他可以成为你完美的老师。他是个伟大的巫士,但是他不能“看见”,不能像我或哲那罗那样的“看见”。我靠“看见”来引导我的生命,帮助我理解这个世界。相对的,我的恩人必须生活如战士才行。如果一个人能“看见”,他就不需要活得像战士,或像任何其它事物。因为他可以“看见”事物的本质,他便如是地生活。考虑过你的个性后,我可以说你也许永远学不会“看见”,在这种情况下,你就必须一辈子活得像战士一样。

  “我的恩人说,当一个人踏上了巫术的道路后,他会逐渐发觉,日常生活已被永远抛在身后;而知识的确是一件令人畏惧的事物;日常世界的手段已不再能保护他;他必须要采取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才能够幸存。在这时候,他应该做的第一件事,是希望成为一个战士。这是一个重要的步骤与决定。知识令人畏惧的本质使人毫无选择,只能成为战士。

  “当知识成为令人畏惧的事物时,他也同时明白,死亡是紧紧跟随在他左右的永恒伴侣。所有变成力量的知识,都是以死亡为其核心。死亡的触角无远弗届,凡是被死亡触及的,都会变成力量。

  “一个追随巫术道路的人,会时时面对迫在眉睫的终结。无可避免的,他会敏锐地觉察他的死亡。若是缺少对死亡的觉察,他便只是一个从事普通行为的普通人。他会缺乏必要的精力与专注,来将他在世的平凡时光转化为神奇的力量。

  “因此要成为战士,最重要的,也是最合理的,一个人首先必须敏锐觉察到自己的死亡。但是专注于死亡会使我们变得自我中心,这样会造成衰弱,因此成为战士的第二件事,是做到超然,使迫在眉睫的死亡不会成为执迷,而是一种漠不关心的冷淡。”

“现在你必须使自己超然。”他说。

  “超然于什么?”

  “超然于一切事物。”

  “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想成为一个隐士。”

  “成为隐士是一种放纵,我绝不是这个意思。隐士不是超然的,因为他刻意放纵自己去成为一个隐士。

“只有死亡的观念,才能使人不自我放纵于任何事物上;只有死亡的观念,才能使人不自我否定于任何事物上。这样的人不会陷于渴望中,因为他对生命及其中一切事物产生一种寂静的渴望。他知道他的死亡在偷偷潜近,不会给他时间去抓住任何事物,于是他不带渴望地尝试一切事物。

  “一个超然独立的人知道自己不可能逃离死亡,他只能依靠一件事,那就是他做下决定的力量。也就是说,他必须成为他的决定的主宰。他必须完全理解他的决定就是他的责任。一旦做下决定,就没有时间反悔或自责。他的决定就是最终的。因为他的死亡不让他有时间抓住任何事物。

  “如此带着对死亡的觉察,及他的超然,及他做决定的力量,一个战士使他的生活变得策略化。对于死亡的觉察引导着他,使他能够超然而寂静地渴望。他的最终决定的力量使他能够做出选择,不加反悔。他所选择的将是策略上最好的;如此他的一切行为都充满了兴趣与沉静的效率。

  “当一个人能够如此行动时,你可以毫无疑问地说他是个战士了。他拥有了耐心!”唐望问我有什么意见。我说他所描述的境界要花一辈子时间才能做到。他说我总爱唱反调。

“当战士拥有耐心后,他便朝着意愿接近了。他知道如何等待。他的死亡伴随在身旁,他们是好朋友。他的死亡以神秘的方式提供忠告,教他如何选择,如何策略化地生活。于是战士等待着!我说战士不用急躁,因为他知道他在等待他的意愿;有一天他会成功地做到一般情况下不可能做到的事。也许他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的惊人表现,但是当他继续做出不可能的事,或不可能的事继续发生在他身上时,他就会开始感觉到一种力量正在萌芽。他在知识的道路上继续前进,而这种力量也逐渐从他内在发出。首先像是肚子里的一种搔痒,或一种无法消退的温暖,然后变成一种疼痛,极不舒服。有时候这种疼痛会使战士痉挛数月之久,越强烈越好。优秀的力量总是会以剧烈的痛苦做为前兆。

  “当痉挛消退后,战士会注意到他对事物有奇异的感觉。他注意到他能够从肚脐周围发出感觉,实际碰触事物。这种感觉就是意愿。当他能够用它来抓住事物时,你便可以毫无疑问地称那战士为巫士,他拥有了意愿。”


 “我的恩人是一个极有力量的巫士,”他继续说,“他是一个彻底的战士。他的意愿是他最伟大的成就。但是一个人还可以走得更远。一个人可以学习“看见”。学习“看见”,他就不用在生活像个战士,或像个巫士。学习“看见”,一个人可以不成为任何事物地成为一切。可以说,他消失了,但是他依然存在。我敢说在这个时候,这个人可以得到任何他所希望的事物。但是他什么都不想要。他不会把他的同伴当成玩具来耍弄,他只会在他们的愚行中与他们相处。唯一不同的是,‘看见者’能控制自己的愚行,而他的同伴则不能。‘看见者’不会再对他的同伴产生主动的兴趣。“看见”使他超然独立于他以前所知的一切事物。”


 “超然独立于所知的一切事物,这个观念使我感到心寒。”我说。

  “你别开玩笑了!使你心寒的应该是毫无未来地继续做一些你已经做了一辈子的事。想象一个人年复一年地种植玉米,直到他老得无法动弹,于是他躺在那里,像支老狗。他的思想与感觉,人的最精华,只能漫无目标地徘徊在他仅知的事物上,那就是种植玉米。对我而言,这才是世上最令人心寒的事。

  “我们是人,我们的命运就是去学习,然后被抛入不可思议的新世界里。”

“当你“看见”时,世上一切事物都不再是熟悉的。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世界变得不可思议!”

“况且,“看见”与巫术相反。“看见”使人明白事物的不重要。”

  “什么事物的不重要,唐望?”

  “一切事物的不重要。”
“你认为它很丑,它的尺寸巨大,它像个怪物,你知道所有这些事物,所以守护者永远是你所知道的事物。只要它是你所知道的事物,你就没有“看见”它。我告诉过你,守护者会成为空无,但仍然在你眼前。它在你眼前,而同时又是空无。”


“你总是坚持要从头开始解一切,”他说,“但根本没有开始,开始只存在于你的幻想中。”

战士不是一个心甘情愿的角色,战士是难以接近的,如果他愿意与什么事物牵连在一起,你可以确定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生命对于战士而言,是一场战略的练习,”唐望继续说,“但是你却想找出生命的意义。

  战士是不管意义的。



“我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谈论死亡,就好象死亡是像生命一样。”他轻声说。

  “也许那就是他们理解死亡的方式。你认为那些西藏人有“看见”吗?”

  “不太可能。当一个人会“看见”后,他所知道的一切事物,没有一样会显得比较重要,没有任何一样。如果西藏人能够“看见”,他们会立刻知道没有任何事还是老样子。一旦我们“看见”了,就没有任何事会是熟悉的;没有任何事会像我们尚未“看见”之前一样。”


  “西藏人显然认为死亡像生命。你认为死亡像什么呢?”我问。

  “我不认为死亡像任何东西。我想西藏人一定是在谈别的东西。总而言之,他们谈的不是死亡。”

“死亡是一道螺旋,”他说,“死亡是同盟的脸孔;死亡是地平线上一朵闪亮的白云;死亡是麦斯卡力陀在你耳边的低语;死亡是守护者那无牙的长嘴;死亡是哲那罗用头倒立;死亡是我在谈话;死亡是你和你的笔记本;死亡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死亡在这里,但又根本不在这里。”唐望很高兴地笑着,他的笑声像一首歌,带着舞蹈的节奏。

,“死亡有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就是一片黑暗,这是一个毫无意义的阶段,很像麦斯卡力陀的第一层效果,会使人经验到一种轻松,使人感觉快乐完满,世上一切事物都变得十分平静。但是这只是一种肤浅的阶段,很快就会消失,然后你就会进入第二阶段。这是充满力量与艰苦的新领域。这才是与麦斯卡力陀的真正接触。死亡就很像这种过程。第一阶段只是表面肤浅的黑暗,而第二阶段才是与死亡真正的会晤。这是一个短暂的阶段。在第一阶段的黑暗后,我们会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重新恢复了我们的自我,而在这时候,死亡就会以寂静的愤怒与力量重击我们,直到我们的生命被分解至空无。”

“你想得太多,说得太多了。你必须停止对自己说话。”

  “什么意思?”

  “你对自己说得太多了。不是只有你如此,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我们维持着内在的对话。想想看,当你一个人时,你会干什么?”

  “我会在心中自言自语。”

  “你会自言自语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想什么都说吧。”

  “我告诉你我们自言自语些什么,我们谈的是我们的世界。事实上,我们以内在对话来维持我们的世界。”

“每当我们告诉自己世界仍是老样子时,我们更新了它,以生命点燃了它;我们以内在对话支撑了它。不只如此,我们同时在内在对话中选择了我们的道路。我们一再重复同样的选择,直到死亡,因为我们一再重复同样的内在对话,直到死亡。

  “战士觉察这个事实,他努力停止他的内在对话。这就是你要成为战士所需要知道的最后一点。”
 “我要如何才能停止对自己说话呢?”

  “首先你必须让你的耳朵分享一些眼睛的负担。我们从出生后便一直使用眼睛来判断世界。

  我们对别人与自己所谈的主要是我们所看见的。战士觉察这个事实,于是他倾听这个世界的声音。”
 “战士知道当他停止对自己说话时,世界就会改变。”他说,“所以他必须准备好接受这种巨大的变动。”

唐望笑着说他并不是要我勉强去做。倾听世界的声音必须和谐地进行,而且极耐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世界是如此这般,只是因为我们告诉自己,它是如此这般的。如果我们停止告诉自己这世界是如此这般,它就不会是如此这般。但是现在我不认为你准备接受这样剧烈的冲击,因此你必须慢慢地拆散这世界。”

  “你的问题是你把这世界与人类的作为搞混在一起了。不过这也不是只有你如此,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人类的作为是用来保护我们对抗那些力量的盾牌。我们如常人般的行为使我们感到舒适安全;人类的作为的确很重要,但只是以盾牌来说是如此。我们从未理解人类的作为只是盾牌,却让它们支配了我们的生命。事实上我可以说,对于人类而言,人类的作为要远比世界本身更伟大,更重要。”

  “你所谓的世界是什么?”

  “世界就是所有环绕在这里的,”他说,用力踏着地。“生命,死亡,人类,同盟,及所有环绕我们的一切。世界是不可思议的。我们甚至无法理解它。我们甚至无法解开它的奥秘。

  所以我们必须如实地对待它;一项纯粹的神秘!“但是普通人不会这么做。世界对他而言永远不是神秘的。于是当他年老时,他会相信这世界已经没什么值得留恋,值得活下去的。老人并没有糟蹋了这世界,他糟蹋的只是人类的作为。但是在他愚蠢的误解中,他相信世界已经不再神秘。为了我们的盾牌,我们要付出多么悲惨的代价!“战士觉察这种误解,学会正确地对待事物。人类的作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比这43世界来得重要,于是战士把世界视为一连串无止境的神秘,而把人类的作为视为一连串无止境的愚行。”



  “战士会遭遇那些不可思议,不可抗拒的力量,是因为他刻意寻找他们,因此他随时准备接触那些力量。相对的,你从未有所准备,如果那些力量出现,你会被吓到,恐惧就会打开你的缝隙,你的生命便会无法抑制地流散。因此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有所准备,想象同盟随时会出现在你面前,你一定要准备好面对它。面对同盟可不是周末的野餐或舞会。战士必须负起责任保护自己的生命。所以如果任何一种力量试探了你,打开了你的缝隙,你就必须努力刻意地关上它。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你必须选择一些特定的事物,这些事物能带给你极大的平静与快乐。你可以利用这些事物来将你的思想引离恐惧,关上缝隙,使你‘凝固’。”


“你看看四周,人们都忙碌于他们的作为,那就是他们的盾牌。当巫士接触那些不可思议,不可抗拒的力量时,他们的缝隙便会打开,使他比平常对死亡更为脆弱;我告诉过你,我们透过那缝隙而死亡。因此如果一个人的缝隙打开了,他就必须准备用意愿来填满它。这是战士的作法。如果他像你一样不是战士,那么他就没有办法,只能利用日常生活的行为来转移他的心思,不去想那可怕的接触,这样他的缝隙就可以关上。你接触同盟的那一天,你曾经对我发怒。当我停顿了你的车子时,你也火冒三丈。当我把你丢进水池时,你感到寒冷。你身上的湿衣服使你更冰冷。愤怒与寒冷能帮助你关上缝隙,于是你得到了保护。但是现在你已经无法再像普通人一样使用那些盾牌了。你对力量知道的太多了。现在你终于到达了成为战士的边缘。你的老盾牌已不再安全。”


  “那我该怎么办?”

  “行动如战士,选择你的世界的项目。你不再能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包围你了。我慎重警告你,现在是你这辈子第一次无法再躲藏于你的旧生活之中了。”

“现在你必须知道关于战士的最后一点了,”他说,“战士选择造成他的世界所需要的项目。

  “上次你看到同盟后,我必须浸洗你两次。你知道你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我不知道。”

  “你失去了你的盾牌。”

  “什么盾牌?你在说什么?”

  “我说战士选择造成他世界的项目。他小心刻意地选择,因为他选择的每一项都是一面盾牌,用来保护他,抵挡那些他想要使用的力量的攻击。譬如说,战士能用盾牌保护自己面对同盟的攻击。

  “普通人也同样被那些不可思议的力量所环绕,但都视而不见,因为普通人也有其它特别的盾牌来保护。”他停下来用疑问的眼光看着我,我不明白他的话。

  “那些盾牌是什么?”我问。

  “人们的所作所为。”他回答



“有三种精灵,”他突然说,“一种是无法给予任何东西的,因为它什么都没有;一种是只能给予恐惧,还有一种是能给予力量的秘密。昨晚你看见的是渖默的那一种,没有东西可给,它只是一个黑影。但是在大部份时候,另一种精灵会伴随着这种渖默的精灵,那种只能带来恐惧的讨厌精灵总是逗留在渖默精灵的地区中。


  “恐惧是永远无法完全克服的,”唐望在笑声停止后说,“当战士碰上如此情况时,他想都不用想就转身不理会同盟。战士不会放纵,因此他不会死于恐惧中。战士只容许同盟在他状况良好,有所准备的时候找上他。当他够强壮去抓住同盟时,他会打开他的缝隙,冲出去抓住同盟,把它按在地上,凝视同盟相当一段时间,然后他移开视线,放走同盟。我的小朋友,战士不管何时何地都是主宰。”

 “那是哲那罗的艺术,”他说,“只有哲那罗能做到。当时你差点就“看见”了。”我说我从来没想过把“看见”与当时我听见的奇怪声音联想在一起。

  “为什么不呢?”他直接问道。

  ““看见”对我而言是用眼睛的。”我说。

  他瞪了我一会儿,仿佛我有什么不对劲。

  “我从未说过“看见”只与眼睛有关。”他说,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你的问题是你总要理解一切事物,而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坚持要理解,你就没有考虑到你身为人的基本命运。你的碍依然存在。因此这么多年来你几乎一无所成。不错,你已从昏睡中醒来,但是这可以借着其它方法来做到。”

 “你是否会回来,其实一点也不重要,”他终于说,“但是,现在你必须生活得像个战士。

  你一直都知道的,只是现在你必须用上一些你以前弃而不顾的知识。你必须奋斗才能得到这些知识,它不会自己送上门来。你必须从自己身上发掘出来。尽管如此,你仍旧是个明晰生物。你仍旧必须像其它人一样赴死。我曾经告诉过你,一个明晰的蛋是没有什么可被改变的。”他渖默了片刻。我知道他在看我,但我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真的一点都没有被改变。”他说。

人类的意识与知觉原本是无所限制的。在言语性的思考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更庞大、更深沉、更直接的知觉方式。那是言语所无法掌握,无法描述的……

本书的原译名《依斯特兰之旅》,正确的译法应是《前往依斯特兰的旅程》,象征着一种未完成,也永远不会完成的学习过程。

在这两本书中,我的基本假设是,学习成为巫师的关键在于食用知觉转变性植物所造成的非寻常的状态。

  唐望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使用三种知觉转变性植物。第一种的学名是Datura inoxia,一般称为曼陀罗(Jimson weed);第二种是Lophophora Williamsii,一般称为皮约特(Peyote);第三种是裸盖菇碱(Psilocybe),它们能造成幻觉。

  我在食用这些知觉转变性的植物之后,对世界的知觉变得非常奇怪与强烈,我不得不假设要学习唐望教导的东西,经历这些状态是唯一的道路。

  这个假设大错特错。

他说和孩子接触的人都是孩子的老师,不断地把世界描述给孩子听,直到有一刻孩子能照着描述去感觉世界。唐望说,没有人会记得那不幸的一刻,因为我们不可能找到任何参考点,可以让我们把这个时刻拿来和其他任何时刻比较。但是从那一刻开始,孩子就变成了一个“成员”,他知道了世界的描述。当孩子能配合这个描述去进行各种恰当的知觉诠释,以诠释来印证描述时,他的“成员资格”便算是完全成熟了。#感觉自己是被这个世界拒绝的孩子#

他的论点是:他是在教导我如何去“看见”(see),这和肉眼的“观望”(look)是不同的,而“停顿世界”(stopping the world)是“看见”的第一步。

 “如果你想停顿和你一起的人,你必须站在施压圈外,那样才可以控制压力。”
 “吓唬从不伤人。真正伤害心灵的,是有人总是骑在你背上打你,告诉你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总而言之,我可以说,从我开始跟随唐望学习时,就有一个另外的现实存在,也就是说,一个我所不知道的巫术对世界的描述

唐望表示要达到“看见”,首先必须“停顿世界”。“停顿世界”的确是某些知觉状态的适当处理。使日常生活的现实发生改变,在这些状态中,日常生活的真实已经改变了,因为平时持续不断的诠释被另一套陌生的情况所停顿了。就我的例子来说,与我平常诠释不同的陌生情况,便是巫术对世界的描述。唐望“停顿世界”的先决条件是人必须先心服;换句话说,必须学会新的描述,好用来和旧描述对抗,那样才能打破我们所共同持有的,对于知觉或者说世界的现实不加怀疑的武断信念。

  “停顿世界”之后的下一步是“看见”。唐望对于这个观念的解释,我喜欢用下面的话来形容:“对我们所谓现实描述之外的另一世界给予知觉上的回应。”

  我的看法是,所有这些步骤都只有在使用它们原来的描述语言时,才能被了解。而这个描述是他在一开始时就努力要传授给我的,因此我必须让他的教诲成为唯一的入门途径。因此,现在我就让唐望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明。

我因为研究人类学而碰上了唐望,那时,我已经是一个“很吃得开”的人物了。我离家好多年,换句话说,我已经能够照顾自己了。在遭人拒绝时,会花言巧语说服对方或让步、争辩、发脾气,如果一切都行不通,至少也会哀声叹气、埋怨;总而言之,总是有对应办法。在我一生中,从来没有人像唐望那天下午那样,迅速而确实地截断我的冲力,让我不能再进行下去。可是这不只是被打断,说不出话而已。有些时候我会因为对我的对手怀有敬意,因而没有办法说出话来,可是愤怒、挫败仍然存在于我的思想中,而唐望这一眼却把我弄麻木了,我甚至无法思考。

 “停顿世界”是意识自由的最初步,也是体验世界真相的先决条件,当人的内在思维暂停后,日常世界的真实描述与巫术世界的奇妙描述也都停止其作用,这时便达到“停顿世界”的状态,人因此获得知觉上的自由。
1. 从周围世界得到再次认可

 “植物都是很奇特的,”他说,没有看我,“植物是活的,能够感觉。”

 “人们很少了解到,我们可以在任何时候,把任何事从生命中去除掉,就像这样,”

 “人可以得到周围的事物的同意。”
2. 抹去个人历史

“你父母亲叫什么名字?”我问。

  他用清澈、温和的眼光看着我。

  “不要把你的时间浪费在那些无聊的事上,”他轻柔地说,但带着意想不到的力量。我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些话仿佛出自另一人的口中。一会儿之前,他还是个搔着头的傻印第安人,一瞬之间,他扭转了我们两人的角色。我成了愚蠢的一个。而他以一种无法形容的眼光盯着我,那不是傲慢、违抗、仇恨或轻蔑。他的眼神祥和、清澈又锐利。

  “我没有任何个人历史,”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有一天我发现我不再需要个人历史,就把它抛掉了,就像抛掉饮酒的习惯一样。”

“我不再有任何个人历史”,他刺探地看着我说,“有一天我觉得可以不需要它,就把它丢掉了。”

  我瞪着他,想发现他话中所隐藏的意义。

  “一个人怎么能把他个人的历史丢掉?”我争辩说。

  “首先必须有这种欲望,”他说,“然后再一点一点把它抹掉,和谐地进行。”

  “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欲望呢?”我大叫。

唐望说第一个认识我的人都对我有一个看法,而我也不断以自己所做的一切支持他们的看法。“你看不出来吗?”他戏剧性地问:“你必须告诉父母、亲戚、朋友自己所做的一切,用这样的方法来更新你的个人历史。相反,如果没有个人历史,就不需要解释;没有人会对你的行为感到愤怒或失望。尤其重要的是,没有人会用思想把你束缚住。”

  “我知道我是否是亚基人,这个事实并不足以构成个人历史,”他回答说,“只有在别人知道时,它才会成为个人历史。我可以向你保证,永远也不会有人确知这件事。”

  我笨拙地把他的话记下来后,停下来看着他。我实在猜不透他。我回想过去对他的种种印象:第一次见面时他看我的那种神秘的、前所未见的眼神;他宣称从四周一切获得同意时所显现的魅力;他恼人的幽默与警觉;在我问到他父母时他那副不折不扣的蠢样;还有,他的那几句充满力量的话,使我完全不知所措。

  “你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对不对?”他说,似乎看到我脑中所想的。“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谁、我是怎样的人,因为我没有个人历史。”

“最好抹掉一切个人历史,”他慢慢地说,似乎让我有时间笨拙地写下采。“免得我们受别人思想的牵绊。”

“我怎么能知道我是谁,当我是这一切时?”他一边说,一边环视四周。


  “你要一点点地在自己周围创造一层云雾;必须把周围一切抹掉,直到没有一样事情是理所当然,是确定或真实。你现在的问题是你太真实——你的努力太真实;你的情绪太真实。不要把事情看得太理所当然。你必须开始抹掉自己。”

  “为什么呢?”我带着敌意问。

  很明显,他在规范我的行为。在我的生活中,每次有人想要告诉我我该做什么时,我就忍不住发火,并立刻警惕起来。

  “你说想学习植物,”他平静地说,“你希望不劳而获吗?你以为这是游戏吗?你会问问题,而我也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这是我们所同意的。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安排,我们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的坦率让我恼火。我承认他是对的,但十分不甘心。

  “让我们这样说好了,”他继续说,“如果你希望学习关于植物的事,植物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所以你必须做其他的事,其中一项是抹除个人历史。”

  “怎么做呢?”我问。

  “从简单的事情开始,例如不要透露你是什么什么的,然后离开所有熟悉你的人。这样你就可以在自己周围制造起一层雾来。”

  “可是那很荒谬,”我抗议说,“为什么人们不该知道我?这又有什么不对?”

  “毛病在他们一旦知道你,你就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从那一刻开始,你就没有办法打破他们思想的束缚。我个人很喜欢那种不为人知的终极自由。没有人能确切地了解我,像人们了解你一样。”

  “可是那是撒谎。”

  “我不关心什么谎言或实话,”他严肃地说,“只有在你有个人历史时,谎言才会是谎言。”

“如果一个人没有个人历史,”他解释说,“不论他说什么,都不会被当成谎言,而你的麻烦是你一定得向每个人说明每一件事,同时又希望保持行为的新鲜感。可是在说明所做的一切之后,你没法再兴奋,为了能好好活下去,你只好撒谎。”

“从现在开始,”他说,“你必须只让人知道你愿意让人知道的,但是不必说明你是怎样做到的。”

  “我守不住秘密!”我大叫,“你说的对我没用。”

  “那么就要改变!”他斩钉截铁地说,眼中露出慑人的光芒。

“你看,”他继续说:“我们只有两条路:或者把一切都当成是确定的、真实的;或者不这么做。如果走第一条路,最后会对自己以及世界感到厌倦至死。如果走第二条路,抹去个人历史,我们就在自己周围制造出一层雾,那是一种让人刺激而且神秘的状态,没有人知道兔子会从哪里冒出来,甚至连自己也不知道。”

  我辩解说抹去个人历史只会增加不安全感。

  “在没有一样事情是确定时,我们会一直保持警觉,会永远小心翼翼,”他说,“不知道兔子藏在哪棵灌木后面,要远比假装知道一切来得刺激。”

3.失去自我重要感
 其实,我内心矛盾的总结在于,一方面我无法相信唐望能够打破我对世界的各种成见;另一方面我也无法像我的朋友那样,认为“那个老印第安人只不过是个疯子而已”。

不过,他倒是教了我一种“正确的走路方式”,他要我走路时,轻松地弯曲手指,使我能把注意力放在小径与周围景象上。他说,我习惯的走路方式会浪费体力,而且人在走路时,手中绝不可以拿东西;如果必须拿东西,就应当用一个背包、肩袋,或其他网状的袋子。他的想法是,手如果保持特定的姿势,人便能够有更大的耐力、更敏锐的知觉。
“你很有暴力倾向,”他平静地说,“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他慢条斯理地说,“在你心里,你把你自己看得太该死的重要。一定要改!你是如此该死的重要,使你觉得可以理直气壮地对每件事恼火。你是如此该死的重要,所以事情只要不如你的意,你可以掉头就走。你大概以为那样表示你有个性。胡扯!你是又软弱,又自命不凡!”



 “自我重要感是另一件必须丢弃的东西,就像个人历史,”

“我们现在所关心的是丢掉自我重要感。只要你还是感觉你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物,就不能真正欣赏周围的世界,就好像一匹带着眼罩的马,只能看到一个远离一切事物的自己。”

“你和植物说什么不重要,”他说,“也可以自己编造出一些字来;重要的是那种喜欢它、平等对待它的感觉。”

  他解释说,采集植物的人每次采摘时都必须向植物道歉,并且保证有一天自己的身体也将供给它们做食物。

  “因此,归根究底,植物和我们是平等的,”他说,“植物和我们是同等的重要,谁也不比谁更重要。”

  “来!和小植物说话,”他催促我说,“告诉它你不再觉得自己重要。”

  我跪在小植物前面,但也就只能做到这种地步。我没有办法对小植物说话,我觉得荒谬可笑,但没有生气。

  唐望拍着我的背说,没有关系,至少我已经控制了自己的脾气。

  “以后常和小植物谈话,”他说,“说你丢掉所有自我重要感,而且你也能当着别人面前那样说时才停止。”

  “到那边的山上!自己练习。”

  我问他是否可以在心里默默地和植物谈话。

  他笑起来,轻敲我的头。

  “不行!”他说:“如果要植物回答你,就必须清楚、大声地对植物说话。”

  我走到他说的地方,心里暗笑他的古怪。我甚至想试着和植物说话,但是心中的荒谬感实在难以克服。

  我待在那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到他身边,可是他知道我并没有和植物说话。

  他没有看我,只是示意要我坐在他旁边。

  “仔细看着我,”他说,“我要和我的小朋友说话。”

  他跑在一棵小植物前面,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又说又笑。

  我觉得他真是疯了。

  “小植物要我告诉你,吃她是很有益处的”,他边往起站边说。“她说一小把就可以让人身体健康,也要我告诉你那边也有一群她们的伙伴。”

  唐望指着大约两百码外的小山坡。

  “让我们到边去看看,”他说。

4.死亡的忠告

“你的朋友们,”他突然转向我说,“那些认识你很久的人,你必须立刻离开他们。”
 
“你想学习植物,可是却什么事也不愿意做,”

“死亡是我们永恒的伴侣,”唐望以最严肃的语气说,“它永远在我们的左边,一臂之遥。在你监视白鹰时,它也在监视着你,它在你耳边低语,于是你感觉到它的寒意,就像今天一样。死亡永远在监视着你,直到有一天它会轻轻拍触你。”

5.对自己负责
“我是个老人;年龄可以教给我们各种事物。”

  “我认识许多老人,他们从未学到这一点,你是怎么学来的?”

  “啊!不妨这样说:我学到了各种各样的事,因为我没有个人历史,因为我不觉得自己比其他事物重要,也因为我的死亡就坐在旁边。”

  “反过来说,你觉得自己是不朽的。一个不朽的人会把他的决定撤销,或者怀疑、反悔。可是在一个死亡是狩猎者的世界里,我的朋友,你没有时间怀疑与反悔,你只有做决定的时间。”

“你每次发怒时,你总觉得自己是对的,是不是?”他说,同时像鸟一般地眨眼。


“你在抱怨,”他轻声地说,“你一辈子都在抱怨,因为你没有为自己的决定负起责任。你父亲想在早上6点去游泳,如果你为这个想法负责,在必要时你可以一个人去游泳,再不然,在你已经非常清楚他这一套之后,当他一开口时,你就叫他下地狱去,可是你什么也没有说,因此,你和你父亲一样软弱。

  “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任,意思是说,你已经准备好为那些决定而死。”

他不让我说完,我本来是要告诉他,我只是用我父亲为例子来说明不真实的行为,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愿意为这样一件蠢事去死。

  “不管所做的决定是什么,”他说,“没有一件事比其他事情更严肃、更重要,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在一个死亡是狩猎者的世界里,决定无所谓大小之分,每一个决定都是面对着我们那无可逃避的死亡。”




唐望回答说,年轻人是个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的傻子。他不知道“力量”是什么,因此他也不晓得他找到了“力量”没有。他没有对自己的决定负责,因此会对他的错误感到愤怒。他期望得到一些东西,结果却什么也没得到。唐望猜如果我是那个年轻人,依照我的个性,我也会愤怒和后悔,而且毫无疑问地,我会在有生之年自怨自艾,惋惜失去的东西。

然后他解释老人的行为。老人很聪明地先把食物给年轻人吃,让他“吃饱壮胆”,因此年轻人发现葫芦里只有食物时,气得敢把它砸碎了。

  “如果年轻人能够察觉到那是自己的决定,并且负起责任,”唐望说,“他会高兴地拿走食物,不仅只感到满意而已,说不定他甚至能够了解,那些食物其实也是力量。”

  6.成为一个猎人

“我在想,你一直努力想学习植物,可是你却一点也没有改变你自己。”

在荒野中,一个人必须能够发现“有益”或“有害”的地点,这是非常重要的。


要找到一个适当的休息地方,我只须把两眼视线交叉。


  “秘诀是用你的眼睛去感觉,”他说:“你现在的问题是你不知道要感觉什么,常练习你就会知道了。”

  “也许你应当告诉我,唐望,我该去感觉什么。”

  “那不可能。”

  “为什么?”

  “没有人能告诉你,你该去感觉什么。这不是热,或光,或闪亮,或颜色。它是另一种东西。”

  “你不能描述一下吗?”

  “不能。我只能告诉你技巧。先学会把影像分开,把每一件事物都看成两个影像,然后,再把注意力放在两个影像之间,任何值得注意的改变都会发生在那儿。”

  “是什么样的变化呢?”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于你的感觉,而且人人不同。你今天看到闪光,那一点意义也没有,因为你没有感觉。我不能告诉你如何感觉,那一点你必须自己去学习。”



最后他捕杀了一条大蛇,割下蛇头,洗净内脏,剥皮,烤肉。动作干净利落、优雅熟练,单单和他在一起,就是一种纯粹的快乐。我一边听,一边看他动作,完全被他迷住了。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身上,其余世界彷佛消失了一般。


“成为一个猎人,意味着他懂得很多,”他继续说道,“能够用不同的方式看世界。为了成为一个猎人,他必须与一切事物保持完美的平衡,否则狩猎会变成一件无意义的琐事。例如,今天我们抓了一条小蛇,我必须向它道歉,因为我如此唐突、断然地夺走了它的生命。我这样做时,心里明白有一天我的生命也会以同样的方式被夺去。因此归根究底,我们和蛇是完全平等的。

“我在向你表明一种态度,”他轻声说,“别人对你也有过类似的表态;有一天你自己也会对别人表明相同的态度。可以说,现在正好轮到我这么做。有一天我发现,如果我想做一个自尊自重的猎人,就必须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以前喜欢抱怨,满腹牢骚。我有充分的理由感觉自己被亏待了。我是一个印第安人,而印第安人被当做狗一样对待,我根本无力去改变这一点,因此我所有的只是我的悲哀,但是我的好运救了我,有人教我打猎,于是我明白我过去的生活方式并不值得……所以我就改变了。”


 7.使自己不被得到

“你对说正经话有很奇怪的看法,”他说,“我常常笑,因为我喜欢笑,但是我所说的每一句话绝对都是正经的,即使你不能了解。为什么这世界只能像你所想象的?是谁给你那样的权威说这种话?”



“相信这世界只是如你所想象的,实在很愚蠢,”他说,“这世界是很神秘的地方,特别是在黄昏的时候。”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风。

  “它会跟着我们,”他说,“使我们疲惫,也能杀死我们。”

“你要学习刻意地暴露和收敛,”他说,“你现在的的情形是,你总是在那里不自觉地暴露自己,使自己容易被得到。”



  “不要为自己辩护,”唐望冷冷地说,“没有必要。我们都是愚人,你也不例外,在我生命中有段时间就像你一样,一次又一次暴露自己,使自己变得唾手可得,直到最后我一无所有,只剩下哭泣而已,这就是我的过去,像你一样。”、


  “你也是一样,”他平静地说,“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直四处寻找她;这使她成为你世界里一个有特殊意义的人,我们只用好字眼来形容这样的人。”

“你失去她是因为你很容易被得到;你总是在她伸手可及之处,你的生活呆板。”

“使自己不被得到,意思是你要小心地有保留地碰触周围的世界。你不吃五只鹌鹑,只吃一只;你不会为了做烤肉坑而伤害植物;除非必要,否则你不会把自己暴露给风的力量;你不会把其他人的生命利用、压榨到一无所有,尤其是你所爱的人。”


 “收敛自己,意味着你刻意避免去耗尽自己和别人,”他继续说:“意味着你既不饥饿,也不绝望。像那可怜的家伙,觉得自己在吃最后一餐,于是吞下所有的食物,那5只鹌鹑!”

“猎人知道他会一次又一次地把猎物引进陷阱里,因此他不忧虑。忧虑就会被得到,不知不觉地被得到。一旦你开始忧虑,你就会因为绝望而抓住任何东西;一旦你抓住东西不放,就会为之耗尽你的力量,或耗尽你所抓住的人或东西。”

“我已经告诉过你,让自己不被得到,并不是表示要躲藏或隐秘,”他平静地说,“也不是要你不和别人交往。猎人小心有保留地利用世界,谨慎柔和,不论是动物、植物、人类或力量。猎人亲密地和世界交往,但是又不会被这个世界得到。”

  “那是矛盾的,”我说,“如果他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生存在这个世界里,他就无法不被得到。”

  “你还不明白,”唐望耐心地说,“他不被得到,因为他没有把他的世界压榨得变形。他只是轻触这世界,需要在这世上停留多久,就停留多久,然后悄然消失,几乎不留下丝毫痕迹。”

8.打破生活的习惯性

“做个猎人不仅是设陷阱捕捉猎物而已,”他继续说,“一个称职的猎人能捕获猎物,不是因为他设下陷阱,也不是因为他知道猎物的固定习惯,而是因为他自己没有例行公事般的习惯。这就是他的优势。他一点也不像他的猎物,被沉重的固定习惯及可以被预测的古怪癖性所束缚住。猎人是无拘无束,踪影难测的。”


  “你每天中午、下午六点和早上八点时,你都会为食物担心。”他说,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即使你不饿,在那些时刻你也会为食物担心。”

9.世上最后一战

“只知道如何设立陷阱是不够的,”他说:“猎人必须生活得像个猎人,才能够从生活中获取更多。不幸的是,改变是如此的困难与缓慢;有时候光是要一个人承认有改变的必要,就得花费好几年的时间。我自己就花了好几年,也许是因为我没有打猎的天赋。我想对我而言,最困难的是真心愿意改变。”

“猎人不能只知道猎物的生活习惯,他也必须知道,在这世界上有力量在引导人、动物和一切生命。”

“你无法轻易克制住自己,”他终于说,“我知道你很固执,但这没有关系。你愈固执,当有一天你终于能改变自己时,你会改变得愈成功。”

“你总是觉得,不得不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好像你是世上唯一会犯错的人,”他说:“这是你的自我重要感的老观念在作祟。你有太多自我重要感;你也有太多的个人历史。而在另一方面,你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你也没有向你的死亡寻求忠告;最重要的是你太暴露自己使自己被得到。换句话说,你的生活仍是一团糟,像我还没认识你以前一样。”


“活在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里,人一定要负起责任,”他说,“你要知道,我们活在不可思议的世界里。”

我们不是在谈同一件事,”他说,“对你而言,世界的不可思议,是如果你不对它感到厌倦,就得对抗它。对我而言,世界的不可思议,是因为它是惊人、可怕、神秘、深不可测的。我一直希望说服你,你必须自己负起活在这里的责任,活在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里,在这奇妙的沙漠里,在这奇妙的时刻。我要说服你,你必须学习使你的一举一动都有意义,因为你只有些许时间停留,事实上,短得不够亲眼去见识所有的奇妙。”



  “你从来没有为活在这深不可测的世界里负起责任,”他说道,“因为,你永远成为不了艺术家,你也很可能永远成不了一个猎人。”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唐望。”

  “不,你不知道你最大的努力是什么。”

  “我已经尽我所能。”

  “你又错了;你还可以做得更好。你的问题很简单,你认为你还有充裕的时间。”


“你没有时间做这样子的表态了,你这个傻瓜,”他严厉地说,“不论你现在正在做什么,很可能就是你在世界上做的最后一件事,也可能是你的最后一战,没有任何力量能保证你能活到下一分钟。”


“你没有时间了,我的朋友,没时间了。我们都没有时间了,”

“对。我所说的改变不会逐渐发生,这种改变是突然而来的,而你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那突如其来的彻底改变。”

我相信他的话有矛盾。我解释说,如果我准备自己去改变,那么我当然是在逐渐改变。

  “你一点都没有改变,”他说,“因此你才会相信你在逐渐改变。但是,也许有一天你会惊讶自己的突然改变,没有一点预兆。我知道事情会如此,因此我不会放弃说服你的希望。”


“我知道,”唐望说,“有些人对自己行动的本质非常注意。他们的快乐是在行动时都充分觉察到他们没有时间;因此,他们的行动带有奇特的力量,他们的行动有一种……”

  唐望似乎突然词穷,他搔搔前额,笑了,然后,他站起来,仿佛已经结束谈话。我恳求他把刚才的话讲完。他坐下来,噘起嘴唇。

  “行动具有力量,”他说:“尤其是当行动的人知道,那些行动是他的最后一战。行动时若能充分觉察,不论正在做的是什么事,都可能是一个人在世上的最后一战,自然会有奇妙的快乐充盈其中。我建议你重新检讨你的生活,以期达到这种境界。”


“你没有时间,我的朋友,”他说,“那是人类的不幸。我们没有一个有充裕的时间。在这可怕、神秘的世界里,你的延续性是毫无意义的。”



 “你的延续性只会使你胆怯,”他说:“你的行为不可能具有性格,具有力量,不可能像那些知道自己正在打世上最后一战的人,行动中具有撼人的魄力。换句话说,你的延续性没有使你更快乐,也没有带给你力量。”


  “利用它。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在你和死亡的联系上,没有反悔、悲伤或忧虑。集中心思去想,你已经没有时间了,然后让你的行动自然发生,让你的一举一动都成为你在世上的最后一战。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你的行动才有正当的力量。否则,你穷尽一生所为,也不过是个胆怯的人而已。”

  “成为胆怯的人有那么糟糕吗?”

  “不会。如果你的生命延续不断,就不是问题。但是如果你就将死去,你就没有多余的时间胆怯,因为胆怯使你执着于某种只存在于你思想中的事物。当一切都很平静时,它会抚慰你,但是接着这个可怕、神秘的世界会对你大张其口,就像它对每个人一样,这时你会明白,你那稳固的生活已不再稳固了。胆怯使我们无法正视并善用我们做人的命运。”

  “活着却要不停地去想死亡,这是很不自然的,唐望。”

  “我们的死亡在等侯,我们现在的行为,很可能会成为我们在世上的最后一战,”他严肃地回答,“我称之为战争,因为那是一场奋斗。许多人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做,没有奋斗,也不加思考。相反,一个猎人检讨他的每一个行动,因为他深切了解他的死亡,他明智地实行,仿佛他的每一个行动都是他最后的一战。只有傻瓜才注意不到猎人比一般人优越的地方。猎人对他的最后一战呈上应有的尊重,他在世上最后的行为当然应该是他最好的表现,这样做能带来愉快,消除恐惧。”


“我告诉过你,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他说,“引导人的那股力量是可怕,无可预知的,但是它十分壮丽,值得去见识。”


他说,引导人和动物的力量把这只兔子引到我这里来,也会以同样方式把我引向我的死亡。他说,正如兔子的死亡是一项给我的赠予,我的死亡也将是给予其他人或事物的赠予。

 “我们都是那些力量手中的废物,”他严厉地说,“所以放下你的自我重要感,好好享用这项礼物。”

  我拾起兔子,它还是温温的。

  唐望靠过来,轻轻在我耳边说:“你的陷阱是它在世上的最后一战。我告诉过你,它已经没有时间在这奇妙的沙漠里漫游了。”


10.把自己开放绐力量
,“我就要教你怎么成为一个战士,就像我教你如何打猎一样。不过,我必须警告你,学习如何打猎并没有使你成为猎人,同样的,学习成为一个战士也不能让你成为战士。”

“相对的,战士会追求力量,而通往力量的一个途径,就是做梦。你可以说,猎人和战士之间的不同在于,战士走在通往力量的路上,而猎人对此几乎一无所知。”

  “至于谁能成为战士,谁只能做猎人,不是由我们来决定,而是由引导人类的力量来决定,因此你与麦斯卡力陀的玩耍是如此重要的征兆。那些力量把你引到我这里,它们带你到那个候车站,记得吗?有个小丑带你来见我,那是个完美的征兆,一个小丑挑出了你,所以我就教你如何打猎。然后又出现另一个完美的征兆,麦斯卡力陀亲自陪你玩。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呢?”他回答,“你称它们梦,因为你没有力量,而战士是追求力量的人,不称它们为梦,而称它们为真实。”

  “你是说他把他的梦当成真实?”

  “他不会把一件事当成另一件事。你称为梦的,对战士而言是真实。你要知道,战士不是傻瓜。战士是捕捉力量的完美猎人;他没有喝醉,也不是疯狂,他没有时间,及没有心情去吓人,或欺骗自己,或采取错误的行动。那样下的赌注太大了,要付出他条理分明的生活为代价,那是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巩固完善的。他不会犯下愚蠢的错误,把一件事当成另一件事,而使一切努力付诸流水。

  “做梦对战士而言是真实的,因为他在梦里可以有意志地行动,他能够选择和拒绝。他可以从一大堆项目中,选择引向力量的事物,然后学习加以控制使用,而在平常的梦里,他就无法如此意志坚定地行动。”


  “如果我想要比较,我可以说做梦也许要更为真实。在做梦中,你有力量;你可以改变事物;你可以发现无数隐藏的事实;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一切。”

“这次不同了,”他说,“现在起,我们要去力量的居处,你要开始学习如何把自己开放给力量。”

“算了吧,你放纵你自己于愚蠢的恐惧中,”


“每次你在梦中注视事物时,它就会改变形态。”他沉默许久后说,“学习准备做梦的技巧显然不只是去注视事物,而是能保持住它的形象。当你能成功地把每一件事物都维持在焦点中,做梦就成为真实。于是在你睡觉时与清醒时的作为便没有差别了。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我不是要把你弄成神经失常的疯子,”唐望继续说,“你要疯可以自己做到,不用我帮忙。但是那引导我们的力量把你带给我,我也在努力教你改变你那愚蠢的生活方式,去过坚强清醒的猎人生活。然后那力量又引导了你,让我知道你应该学习完美无瑕的战士生活。显然你做不到,但是谁知道呢?我们都像这深不可测的世界一样神秘可怕,谁知道你究竟能不能呢?”


  “你不一定要看你的手,”他说,“如我说的,任选一样东西,但要事先选好,然后在梦中找到它。我指定你的手,因为它永远长在你身上。”

  “当那东西开始变形时,你就要移开视线,另外再挑选一样东西注视,等另外那样东西又变形时,你再回去看你的手。这个技巧要花好长时间才能做得完美。”


  “没有关系,”他说:“当力量碰触到那些枯枝时,它是一只真实的动物,活生生的。由于赋予它生命的是力量,因此和做梦一样,诀窍是去维持住它的形象,使它不变。懂得我的意思吧?”

他说真正的胜利将是,放开自己去追踪那力量,直到世界尽头。

我在他耳边悄悄问道:“你说的‘停顿世界’是什么意思?”

  他使劲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才回答说,那是猎取力量的人常使用的技巧,藉着这个技巧,我们所知的这个世界会为之崩溃。

11.战土的心境

“智者是什么样的人,唐望?”

  “任何战士都可以成为智者,如我告诉过你,战士是捕捉力量的完美猎人,如果他捕捉成功,他就能成为智者。”

他说我是一个人,和其他人一样,我也要接受人的命运一一欢乐、痛苦、悲哀与挣扎——而一旦作为战士,那么人本身行为的特性就不再重要了。

“世上最艰难的事,莫过于拥有战士的心境,”他说,“相信别人总是在为你做些什么,然后感觉自己应该悲伤哀叹,是一点用也没有的。事实上,没有人在对任何人做任何事,对一个战士就更不用说了。”

“我要提醒你一遍,你必须练习所有技巧,”他说,“首先你要把焦点集中在手上,把手当成出发点,然后把视线转移到其他事物,用短暂的几瞥去看。尽你可能多注视一些东西。记住,如果你只是短短的一瞥,形象是不会改变的。之后再回来看双手。

  “每次你注视双手,就使做梦所需的力量更新,所以在开始时不要看太多东西,四样东西就够了。以后,你可以把范围渐渐扩大,直到包括一切你想注视的事物,但是只要形象一开始改变,你感到快失去控制时,就要回来看你的双手。

  “做梦的第二步,是学习去旅行,”他说:“方法就和你练习去注视双手一样,你可用意志使自己移动,到其他地方去,首先你必须选定一个你想去的地方。选一个熟悉的地方,也许是你的学校,或公园,或朋友家里,然后,用意志使自己去那里。

  “这个技巧非常困难,你必须做到两件事:首先是用意志使自己到某处去,然后在你熟练了之后,你必须控制旅行的时间。”

“昨天晚上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处于这种适当的心境下。在你跳下树,捡起笼子跑向我时,你能够控制自己,同时放任自己。你没有因为害怕而瘫痪在那里。然后在快到崖顶时,山猫发出了尖叫。你的动作也很漂亮。我打赌如果你在白天去看那悬崖,你绝不敢相信你会爬过去;你对自己有相当程度的放任,同时有相同程度的控制。你没有放纵自己去尿湿裤子,但是在黑暗中能放开自己,爬上那峭壁。你本来很可能会踏出山径而摔死,要在黑暗中爬上那峭壁.你必须抓住自己,同时要放开自己。那就是我所谓的战士的心境。”


  “永远在这种心境下行动,是很有利的,”他继续说:“它能扫除无谓的琐事,使人净化。当你到达崖顶时,那种感觉很棒,不是吗?”

我说不论那晚我做了什么,都是我恐惧的结果,而不是什么控制或放任的心境所造成的。

  “我知道,”他微笑道,“我要让你知道,若是在恰当的心境下,你可以激发自己超越你的界限。战士创造他自己的心境,你以前不了解,昨晚恐惧使你进入了战士的心境,但现在你知道了,那么任何事物都可以使你进入那种心境。”

 “一个人在日常的任何举动,都需要有战士的心境,”他说,“否则一个人会变得扭曲丑陋。缺少这种心境的生命是没有任何力量的,看看你自己,每一件芝麻小事都会冒犯你,使你生气。你抱怨发牢骚,觉得每个人都在耍弄你。你是在风的怜悯中飘荡的一片叶子。你的生命没有力量,这种感觉是多么丑陋啊!

  “相反,战士是一个猎人,他计划着一切!那就是控制,但是当他考虑完成后,他就付诸行动,放开他自己,那就是放任。战士不是在风中的叶子,没有人能强迫他;没有人能叫他做出违反他意愿,或违反他判断的事,战士是在求生存.而且是以所有可能中最好的方式生存。”

“战士的心境和你的世界,或任何人的世界,并不是相距如此遥远,你需要战士的心境才能扫除一切无谓的琐事。”

12.力量的战争



“没有,我只看见力量。力量可能是任何东西,这次对你而言,力量是座桥,我不知道为什么是座桥。我们都是最神秘的生物。”

 “不要想去搞懂它,”他说,仿佛读出我的思想,“这世界是神秘的,你所看到的这一切,并非世界的全部。这世界还有更多更多,事实上,世界是无穷无尽的。因此当你努力想要搞懂这世界时,你只是在使这世界变得熟悉罢了,你和我在这里,在这个你所谓的真实世界里,只是因为我们俩都知道这个世界,你不知道力量的世界,因此你无法使它变成熟悉的景象。”


“我以前像你一样,我不想要力量。我找不出一个想要的理由。你现在的怀疑我全有过,我从来不遵循指示,至少我不觉得;但是仅管我很愚蠢,我仍然储存足够的力量,于是有一天,我的个人力量使这个世界崩溃。”

  “但为什么有人希望停顿世界呢?”

  “没有人希望,这就是关键。它就是会发生。而一旦你知道停顿世界是什么后,你就会明白理由何在。你要知道,战士的艺术之一,就是去为一个特定的理由摧毁这世界,然后为了能继续生存,再加以重建。”

 “我几乎已把一个战士在开始储存力量时,所应该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你。但是我知道你还做不到,我对你必须有耐心,因为我知道,要想独自处在力量的世界中,必须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奋斗。”

 13.战士最后立足之地

“战士只不过是一个人,一个谦逊的人。他不能够改变死亡的计划,但是他完美无瑕的心灵,尝遍惊人的艰苦之后所储存的力量,的确能握住死亡一会儿。这一会儿工夫,已足够他最后一次回想力量。我们可以说,那是死亡对那些完美的心灵所做的表示。”

14.力量的步法
“与一个人生长环境没什么关系,”他说,“决定一个人的所有行为的是他的个人力量。人只不过是他个人力量的总和,而这总和决定他如何生存、死亡。”

  “个人力量是什么?”

  “个人力量是一种感觉,”他说,“像是感到十分幸运;或者可以说是一种心境。个人力量是一个人努力得来的,和他的先天条件无关。我告诉你,战士是捕捉力量的人,我正在教你如何猎取、储存力量。你的困难是你还不信服,这也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困难。你必须相信个人力量可以使用,可以储存。但是到目前为止,你还不信服。”

“智者就是一个能够不畏学习的艰苦的人,”他说:“是一个能不莽撞,不畏缩,尽自己全力去解开个人力量的奥秘的人。”

“捕捉力量是件奇怪的事情,”他说,“首先要成为一个想法,之后再一步步建立起来,然后,砰!它就发生了。”

“是你要去捕捉个人力量,”他说,“而我已是拥有力量的战士,你问我有没有计划,我说我信任个人力量的引导,我不需要计划。”



 “人所做的任何事,都以他个人力量为轴心,”唐望继续说,“因此,对毫无力量的人而言,一个有力量的人做出来的事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甚至认识力量,也需具有力量。这就是我一直尽力使你明白的,但是我知道你不懂,不是因为你不愿意,而是因为你的个人力量太少了。”

  “那我该怎么做呢,唐望?”

  “什么都不用做,就照这样做下去,力量会自己找到门路的。”

 “这世界是一项神秘,”他说,“完全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子。”

  他似乎沉思了—会儿。他的头有韵律地上下动着,然后笑着说:“好吧,就算也是你想象中那样子,但那并不等于世界的全部。真正的世界远超过你的想象。你一直在探寻这真正的世界,也许今天晚上你会再得到一点收获。”


“我不计划任何事,一切都由力量决定,也就是领你来这地方的力量。”

 “信任你的个人力量,”他在我耳边说,“在这个神秘的世界里,人只能抓住这一点。”

“战士信任自己的个人力量,不论力量是多是少,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完美无缺的。”

“力量的步法就是在黑暗中跑步,”

他在黑暗中跑步的能力与他对地形的熟悉无关。他说关键在于自由放开个人力量,好与夜的力量融合;一旦夜的力量掌握控制,就不可能会有失误。

在他看来,我只是放纵自己于无能的感觉里,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集中焦点,只是去扫视前面的路,不论有多黑暗,我总能看到一些东西。“力量的步法”和寻找休息的地方一样,两者都包含放纵与信任的感觉。“力量的步法”要求人把视线放在眼前的路上,即使稍微左顾右盼,都会造成动作的失当。他解释说,上身前倾才能把视线放低,把膝盖举至胸前,是因为步子要小而稳健。他曾警告我,开始我会时常跌倒,但是他保证随着练习,我能够跑得像在白天般迅速安全。


“学习之道无他,唯在身体力行。空谈力量是无用的。如果你想知道力量是什么,如果你想强调力量,就必须抓住每一个事物,独力去应付。

我知道你有一点非常不明智,你只是在迁就我。你一直在迁就每一个人,当然,那使你觉得高高在上。但你自己知道这样做不行。你只是一个人,而你的生命何其短暂,无法涵盖这美丽世界中的所有奥妙,所有恐怖。因此,你的迁就是不智的;只会把你贬成一个小角色。



“你在白天时,要多伸展身体,”他说:“次数愈多愈好,但是只有在长时间的工作或长时间的休息后才做。”

  “你说你为我找到什么样的对手?”我问。

  “很不幸,只有我们人类才是我们真正的对手,”他说,“其他的实体没有自己的意志,一定要你主动去接触它们,把它们引诱出来。相反,我们人类则是残酷无情的。”

  “我们已经谈了很久,”唐望突然改变语气,“在离开之前,你必须再做一件事,最重要的一件事。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你之所以置身于此地的原因,好让你安心。你不断来看我的理由很简单;每一次你来看我,你的身体就会学到一些事情,即使是你不愿意学的。现在你的身体终于需要回来看我,好多学一些。我们可以说,你的身体知道它就要死了。即使你自己从来不去想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告诉你的身体,我自己也快要死了,在我死去之前,我想给你的身体看些东西,那是你无法自己给它的。比方说,你的身体需要恐怖,喜欢恐怖;身体也需要黑暗与风。现在你的身体知道了力量的步法,迫不急待地想要尝试。所以我们可以说,你的身体回来看我,因为我是它的朋友。”

  唐望保持沉默好一会儿,似乎在努力思索。

  “我告诉过你,身体强壮的秘诀,不在你对它做了什么,而在你不做什么,”他终于说,“现在是你不去做以前常做的事的时候了。坐在这里直到我们离开,试着去不做。”


他指着一棵大树丛,要我不去看树叶,而把注意力集中在树叶的影子上。他说在黑暗中奔跑并不一定需要恐惧激发,而是一个知道如何“不做”的身体自然愉快的反应。他附在我右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力量的秘决是“不去做我知道如何去做的事”。像注视树的这个例子,我知道如何做的事,就是直接去注意茂密的叶丛,而我从来不会去关心树叶的影子或叶间的空隙。他最后的指示是,先注视某一根树枝上的叶影,然后才慢慢遍及整棵树,不要让视线回到树叶上,因为储存个人力量刻意的第一步,就是让你的身体“不做”。

  也许是因为我的疲倦或紧张,我竟然沉浸于树叶的阴影中,当唐望站起来时,我几乎已能把零散的叶影看成主体,就像以前看树叶一样。这种结果实在惊人。我告诉唐望我想多看一会儿。他笑笑,拍拍我的帽子。

  “我告诉过你,”他说,“身体喜欢这样的事情。”

15. 不 做

“对,”唐望说,“你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他笑了几声,说我在回忆时,他也“看见”了。他的建议是,我不该对所做过的事感到反悔,因为单独挑出自己的行为是恶劣、丑陋或邪恶的,就是一种不必要的自我重要感。

我紧张地动了一下,弄得树叶窸窣作响。唐望说,如果我想要休息,就不该去骚扰树叶,我应该模仿他,一动不动地躺着。他又说,在他的“看见”中,他发现我有一种情绪状态。他思索了一阵子,似乎在寻找适当的字眼,他说那种情绪是我经常会陷入的。他把它描述成一个陷阱,会出乎意料之外地打开,把我吞进去。

  我请他讲得再具体一点,他回答说,在“看见”中是不可能具体的。

“你不知道什么是安宁,因为你从未体验过,”

安宁是人必须刻意寻求,才能达到的境界,而我只知道去寻求茫然、不快与困惑的感觉。


“我带你来这里,是要教你一件事,”他说,停顿一下,“你将要学习不做,我们不如说说,因为我已经无技可施了。我以为你可以把握不做的要领,不需要我说什么,但显然我错了。”


  “没有关系,”他说,“我就要告诉你一些非常简单,但又非常难做的事情;我将要跟你谈不做,虽然事实上没有办法谈它,因为那是属于身体的事。”



  “不做是非常困难,但非常有力量的事,因此你不能谈论它,”他继续说:“直到你能够停顿世界后,才可以自由地谈它,如果你想谈的话。”

 “世界之所以是世界,是因为你对于造成世界的做很熟悉,”他说,“如果你不知道世界的做,世界就会不一样了。”

 “那块石头之所以是一块石头,是因为做的缘故,”他说。

 我们相互看着,他笑了。我等待他解释,但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最后我不得不说,我不懂他的意思。

  “那就是做!”他叫道。

  “什么?”

  “那也是做。”

  “你到底在说什么,唐望?”

  “就是做,使岩石成为岩石,树丛成为树丛,做也使你成为你,我成为我。”

  我告诉他,这个解释不成为解释,他笑了,抓抓头。

  “这就是言语的问题,”他说,“言语总是会使人混淆事情。如果开始时是在谈做,最后总是会谈到别的事情上,坐而空谈,不如起而力行。”

  “拿那块石头为例,去观望它是做,而看见它,则是不做。”

  我必须向他承认,他的话实在毫无道理。

  “啊,它们是有道理的!”他叫道,“但是你认为它们没有道理,因为那就是你的做,也是你对我,对世界所采取的态度。”

  他又指着那块岩石。

  “那块石头是石头,是因为所有你知道对待它的态度所造成的,”他说:“我称这个做法为做,举个例,智者知道那块石头之所以是石头,只是因为做,所以如果他不要那块石头是石头,他只须不做,你明白我意思吗?”

  “这是一颗小石子,因为你知道使它成为小石子的做,”他说。

“我是说,你使它成为小石子,因为你知道造成它的做,”他说,“现在,为了能停顿世界,你非得停顿做不可。”


“拿这个小石子的情形来说,”他继续说,“做对它产生的第一个作用,就是把它缩成这么小。因为战士若想停顿世界,该做的事就是借着不做,把这颗小石子放大。”

他站起来,把小石子放在一块大石头上,要**近去观察它。他要我去看小石子表面上的凹洞、小孔,尽量找出所有的细节。他说如果我能挑出所有细节,那些凹洞和小孔就会消失,我就会了解“不做”的意义了。

“我当然什么事都能解释,”他笑着说,“但是你能理解吗?”



“你注视它好久了,”他说,“现在它有了你的一部分。战士永远要努力把做变成不做,做就是让小石子丢在地上,因为它只不过是颗小石子。不做则是对待它远超过区区一颗小石子。今天,这个小石子已经沉浸在你心里好久了,现在它就是你,因此你不能把它丢在一旁,一定要把它埋起来。但是如果你有个人力量,不做就是把那小石子转变成具有力量的东西。”



  “你的生命还不能严格地这么做。如果你能看见,你会知道因为你过度的注意,使小石子变成一个很不讨人喜欢的东西,因此你最好的对策,是挖个坑把它埋起来,让大地去吸收它的沉重。”

“对你的问题回答是或不是,就是做,但是因为你在学习不做,所以我必须告诉你,这是真的或假的都无关紧要。在这里战士就比一般人要占便宜。一般人会在乎事情是真是假,是对还是错,但战士则不然。一般人会以某种方式去对待他认为是对的事物,对于他认为是错的事物,又以另一种方式对待。如果别人说某事是对的,他就去做,并且相信自己的行动是对的,如果别人说事情是错的,他就不屑去做,或者不会相信他的行动是对的。但是,战士在这两种情况下都会有所行动。如果事情是对的,他会去行动以做到做;如果事情是错的,他也会去行动,好做到不做。懂我的意思了吗?”


 “我是在开你的玩笑,”当我回来再坐下后,唐望说,“但是我知道,如果不这么说,你就无法了解。对你而言,谈话是做,但是谈话却不适合。如果你想要知道我所谓的不做是什么意思,你必须做一个简单的练习。因为我们的重点在不做,你现在练习,或十年之后练习都无所谓。”

“我们可以说,你能感觉得到。要成为战士,最困难的一步就是去了解这世界是一种感觉。当你在不做时,你是在感觉世界,藉着世界的联线去感觉。”

他停下来,让我有时间问他什么是联线。但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就开始解释说,有无数多的线联结在我们和众事物之间。他说刚才的“不做”练习,可以使人感觉到有条线从摆动的手中发出,你可以随心所欲,把这条线抛射在任何事物上。唐望说这只是练习而已,因为从手中发出的线不能持久,在实际情况下没有真正的价值。


“不做非常简单,但又非常困难,”他说,“这不是可以去了解的事,而是该去克服的事。当然,看见是智者最终的成就,而只有藉着不做的技巧去停顿世界后,才能达到看见。”

  “当一个人和别人相处的时候,”他说,“重点应该放在他们的身体。这也就是我一直在对你做的,让你的身体知道,谁在乎你了解没有?”

爬上山顶是一段艰苦的旅程。这是道地的爬山,只是我们没有登山绳来保护我们。唐望一再告诉我不要往下看;好几次我差点滑下岩石时,都得靠他抓住我,拉我一把。我觉得很不好意思,爬山还须唐望这么大年纪的人帮忙。我告诉他,我的身体虚弱,因为我总是懒得运动。他回答说,人的个人力量一旦达到了某种程度,运动或训练就不再是必要的。因为要维持完美的状态,只须让自己去实行“不做”。


 借着简化世界来放大世界,他说的这句话引起我无穷的兴趣。

当你刚开始练习时,你用的是我的个人力量,因此很容易,”他说:“现在你是空的。但是你一定要继续尝试,直到你自己拥有足够的力量。你瞧,做梦就是梦的不做,如果你练习不做能进步,你的做梦也会进步。秘诀就是不要停止寻找你的手,即使你不相信自己的做法有任何意义。其实我告诉过你,战士不需要相信什么,因为只要他保持在不相信状态下行动,他就是在不做。”

你一定要让你自己的身体去发现不做的感觉与力量。

唯一真实的一件事,是你内在必然会死亡的存在。去觉察那种存在,就是自我的不做



16. 力量之环

“可以这么说,我们每个人出生时,都带着一个小小的力量之环,一出生就开始使用。所以我们每个人一出生就被钩住,我们的环和别人的环相连。也就是说,我们的力量之环是钩在世界的做上,以造成这个世界。”


  “我们都一直被教导同意做,”他轻声说,“你完全不知道这个同意所具有的力量。但是,幸好不做也一样奇妙,一样有力量。”

 “必须要有某件激烈的事发生在你身上,才能使你的身体接受过去所学的,并从中受益。”他说。

“如果我能让自己完全摆脱责任与义务,或许还可以适应你的世界,”我说,“或者我应该到荒野中与你生活在一起。可是像现在,我脚踏两条船,两头都落空。”

  他凝视我好久。

  “那是你的世界,”他说,指着窗外忙碌的大街,“你是属于那个世界的人。而在那里,那个世界是你的狩猎场。我们无法逃避这个世界的做,于是战士就会把他的世界变成他的狩猎场。战士身为猎人,知道这个世界的造成是为了被使用,所以他充分使用世界的每一小部分。战士像个海盗,凡是他想要的无不夺取、无所不用,也不会良心不安。不同的是,战士在他自己被夺取、使用时,也不会在意,或者说,也不会有受辱的感觉。”





17.势均力敌的对手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当时他终于说道,“如果我们不被诱骗,就不可能学习。同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也会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恩人的艺术是带我们到边缘去。恩人只能指出方向,然后诱骗我们。我以前诱骗过你。你记得我是如何捕捉住你的猎人精神,对不对?你自己告诉我,打猎使你忘记了学习植物。你甘愿做很多事好成为猎人,如果只是为了学习植物,你绝对不会去做这些事的。现在你必须做更多事,才能活下去。”

“你有理性,好吧,”他大声说,“那表示你相信自己对这个世界懂得很多,但是真的如此吗?你真的懂吗?你只看到人类的作为而已。你的经验只限于他人对你,或你对他人做的事。其实你对这个神秘的未知世界一点也不懂。”

前往依斯特兰的旅程,象征着一种未完成,也永远不会完成的学习过程,而这种学习其实是一种身心重建的过程,需要身体力行的尝试。

 18. 巫师力量之环

 19.停顿世界

  “昨天停顿在你内在的,就是别人告诉你这世界是什么。你看,从我们出生时开始,人们便不断告诉我们,这世界是如此这般的,很自然地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依照别人告诉我们世界是什么,我们就如此去看世界。”


  “而昨天,世界变成了巫师告诉你的世界,”他继续说:“在那个世界里,狼会说话,鹿也会说话,就像以前我告诉过你的,响尾蛇、树木,及其他生物也都会说话,但是我要你去学的是看见。也许你现在知道了,看见只发生在你偷偷潜行于两个世界之间时——平常人的世界和巫师的世界之间。你现在正是夹在两个世界的中点。昨天你相信小狼对你说话,随便一个巫师即使不会看见,也会相信这件事,但是能看见的人都知道,相信此事就是被限定在巫师的圈子里。同样的道理,不相信狼会说话,就是被限定在平常人的圈子里。”


“没有办法逃避。为了能看见,一个人必须要学习巫师看世界的方式,然后同盟就会被召唤,一旦被召唤,它就会出现。”

  “你不能教我看见而不召唤同盟吗?”

  “不能,为了要看见,必须要学习用另一种方式来看世界。而我所知道的另一种方式,就是巫师的方式。”


20.前往依斯特兰的旅程

“但是在我的感觉里……有时候在我的感觉里,像是还差一步就要到了,但是我永远到不了。在我的旅程中,连过去熟悉的路标都找不到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唐望和唐哲那罗互相注视着,他们的眼中有种哀伤的神色。

  “在我前往依斯特兰的旅程中,我只见到虚幻的旅客,”他轻声说。

“那就是你所谓的最后结果啊!”唐望说,“那么我们可以这么说,哲那罗的旅程没有最后的结果。永远不会有最后的结果。哲那罗还是在前往依斯特兰的路上!”

 “哲那罗把他的故事告诉了你,”唐望说,“因为昨天你停顿世界了,他认为你也看见了,但是你这个笨蛋自己却不知道。我一直跟他说,你是很奇怪的,迟早你会看见的。不论如何,在你下次遇见同盟时——如果有下次的话,你一定要和他角力,把他收服。如果你能承受得住冲击,我相信你能,因为你够强壮,生活像战士,你便会收服同盟,然后发现自己生存在一个未知的世界上。很自然地,你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踏上回洛杉矶的归途。但是却没有路可以回到洛杉矶了。你留在那里的事物将永远无法再寻获了。当然,那时候你已是一个巫师,但那也没有用,在这种时候,一个最重要的事实就是,我们所爱、所恨、所盼望的一切,都已被留在后头了。但是人的感觉不会死去,也不会改变。巫师踏上归途时,知道他永远不会抵达,知道世上没有任何力量能带他回到过去他所爱的地方,所爱的事物,所爱的人那儿,甚至连死亡的力量都不能。那就是哲那罗要告诉你的。”


 “与同盟较量,会改变你对世界的观念,”唐望说,“这观念就是一切,它一改变,世界本身就会随之改变。”

“这就是哲那罗所说的感觉,”唐望说,“为了成为巫师,一个人必须充满感情。一个充满感情的人在这世上会拥有他视为珍贵的事物——即使没有别的,也有他脚下走过的土地。

“只有成为战士,人才能在知识的道路上生存,”他说,“因为战士的艺术,是在平衡做人的恐惧与做人的奇妙。”

“那就表示战斗还在进行,他仍然想成为一个智者。只有当一个人不再尝试,放弃自己,才算是被打败。”
“但是,唐望,一个人也有可能为了恐惧放弃自己好几年,最后又克服了恐惧。”
“不,这样说不对。如果他屈服于恐惧,就永远无法克服恐惧,因为他会逃避学习,不会再尝试。但是如果他在恐惧之中,继续学习了好几年,最后就会克服恐惧,因为他从未真正放弃他自己。”

一旦一个人克服了恐惧,一辈子就不会再恐惧了,因为他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明晰——一种明晰的心灵,可以消除恐惧,到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欲望,也知道如何满足这些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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