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 写作是帮助孩子思考的一门学科。曾任芝加哥公立学校系统课程设置与辅导总监的Eileen Murphy Buckley认为写作就是一种学习批判性思维的过程。基于自己15年英语教学经验，她创办了一家通过教写作提高学生批判性思维的教育公司ThinkCERCA。比尔·盖茨曾称其为“改变战局的教育工具”。外滩君和这位资深教师聊了聊，对于读写这项终身技能，她有着自己独树一帜的看法。 文丨孙康宁 编辑丨李臻 “阅读是进，写作是出，如果要证明我们的学生很厉害，那还得看他写了什么，美国最痛苦的就是很多人不会写。”这是美国马萨诸塞大学波士顿分校终身教授严文蕃在新教育国际高峰论坛上提到的一句话。而其实曾一度炙手可热的STEAM教育，如今也已经演变成了“STREAM”——其中的R指的就是写作能力（wRiting）。
为什么写作能力这么重要？ 在我们通常的认知中，阅读是为了获取知识，而学习写作，则是为了当作家。而事实上，阅读和写作，一头是输入，一头是输出，是每个现代人的基本素养，也是西方博雅教育的精髓——即批判性思维的关键所在。 如果把思维能力比作一个中央处理器，输入端包括阅读、沟通、研究等，输出端则包括辩论、演讲、写作等。而在美国藤校，阅读和写作几乎是所有学生的必修课程。
在传统概念中，写作通常用来评估学生的学习情况，而不是用来促进学习。其实，读写还有更深层次的作用——正如曾在耶鲁执教写作课程的William Zinsser所说，“写作是我们如何思考一门学科并使之成为我们自己的东西的过程。写作使我们能够了解到我们所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以及我们想学的一切。”
“写作就是一种学习批判性思维的过程”。这正是曾任芝加哥公立学校系统课程设置与辅导总监(Director of Curriculum and Instruction at Chicago Public Schools)，并拥有15年英语教学经验的教育专家Eileen Murphy Buckley对读写和批判性思维的见解。 Eileen Murphy Buckley 为了践行自己的教育理念，在2012年她离开了自己的教师岗位转而去研发‘ThinkCERCA’——一家通过教议论文写作以提高学生批判性思维的教育科技公司。
2013年，在大名鼎鼎的盖茨基金会(Gates Foundation)举办的教育竞赛Literacy Courseware Challenge中，ThinkCERCA 赢得25万美金的奖金。比尔·盖茨曾称其为在教育界“改变战局的工具”，并称赞它能帮助师生在写作过程中有效合作。 在访谈过程中，Eileen清晰的吐字，流利的叙述和通畅的逻辑无一不让外滩君感受到她作为一个资深教育者的专业素养。而对于读写这项终身技能，她也有着自己独树一帜的看法。 文科生能说会写，终于找到原因了 谈到当年辞职转而开发ThinkCERCA的理由时，Eileen说自己其实是为了给更多的学生提供服务。 她认为，在一个课堂里，学生要激烈地交流讨论，老师会给他们写作任务，以及对他们的作业进行批改回馈，这才应该是美国大学的样子。 这不仅是在回答问题，还要提出问题，再不断形成自己的观点，而且不断在同伴身上得到验证。Eileen说，“我觉得如果只有一部分孩子能享有这些事情是很不公平的，特别是对那些根本无法享受这种教育的学生。”
ThinkCERCA针对的主要是3-12岁的中小学阶段教学。目前，Eileen和她的团队正在尝试将针对人群继续扩大。今年他们正计划把大学加入进来。 现在ThinkCERCA中就有一些参加过成人教育项目的用户。甚至还有一些国外移民到美国的人，这些人可能从没学过英语，或者在之前的国家接受过英语教育。因此需要来接受英语教育，以便通过标准化考试。Eileen希望在将来可以给更大范围的人提供服务。 Eileen Murphy Buckley 丰富的英语教学经验使得Eileen深知读写的重要性。在接受采访时，Eileen谈到，“对于那些没有接受过高中教育或者大学教育的人来说，他们很难在某块领域有自己突出的专长。所以我们在想怎样开发更全面的个性化学习模式时，我们想到了应该做一些让所有人都能一起参与的事。最后我们发现，有一件事能让所有人都参与，就是共同讨论一个主题，这就要通过阅读和写作来完成。”
在Eileen写的一篇文章中，她就曾探讨过写作是一个重要的行使批判性思维过程，而不仅仅单纯是一种记下头脑里东西的行为。“一旦头脑中的最初想法开始流动，你自然会开始思考它们。在学术写作中，这个过程使你又回到了文本中，作者更深刻地反思、重新评价和理解一个细节或主要思想。”
这种对批判性思维的锻炼，反应到实际的运用上，首先就是能帮助学生的STEM学习。事实上，早就有专家对两者的相关性作了科学研究。 比如，美国的全国性大学学习研究《学术漂流：大学校园学习的有限性》（Academically Adrift: LimitedLearning on College Campuses）针对其跟踪的2005年入学到2009年毕业的2300名学生，检测了学生大一和大四两年批判性思维、复杂推理和清晰写作的能力。
研究结果发现，主修传统人文学科的学生，包括社会科学，人文科学，自然科学和数学的学生，在批判性思维，复杂推理和写作技巧中展现了比其他领域的学生更多的进步。 原因在于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学生，他们需要思考和关注的问题，使他们需要进行的长时间阅读、写作和学习，由此他们普遍比学习其他学科的人更容易在批判性思维上获得进步。
在ThinkCERCA的平台上，以数学课为例，学生可以使用数学建模教学作为一种写作前的经验来理解各种问题；而在科学课上，学生们可以从政府官员的角度来探索疾病网络，并写下一些论据来回答问题，诸如“什么时候是政府应该阻止埃博拉在西非蔓延的最早时刻”之类的问题。 基于类似的主题进行合作和写作，有助于培养学生深刻的数学思维习惯，学习科学语言，以及实践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
Eillen举了一个更为简单易懂的例子来说明数学和读写能力之间的关系：“比如，在数学课上有人让你形容什么是对称？这其实很有挑战，你虽然知道对称是什么意思，但是要解释给别人听就需要对“对称”有很深的理解。这需要有严谨思考和概念化理解的能力，这些都不是我们平时特意关注的。但通过在STEM中强调写作，我们就能加深对概念的理解，并且用更流畅的语言让所有人都能够接触到数学和科学。” “CERCA”：一套独特的阅读教育体系 在ThinkCERCA的官网上，首页就写着对logo的解释——立论(Claim)，论据( Evidence)，论证( Reasoning)，反驳(Counter Argument)和适应听众(Audience)。Eileen认为，这些都是在辩论中最基本的因素。 ThinkCERCA官网 Eileen举了一个例子来解释这几个元素。 立论的过程是最先在大脑里进行的。在看一篇文章时，我们的脑海就会出现一些问题：
在阅读中记住这样的框架，既简单又好记，能帮助你批判性地思考这个问题。
论据和论证通常同时出现在讨论阶段，这其实就是一个进行批判性思考的过程。如何提出有力的论据，并且通过论证清楚地解释自己的想法，就是这个阶段的关键所在。对论点的严格要求是区分议论文写作和其他的写作形式的重要标准，尤其是和常见的批判性写作相比。
由于批判性写作也可以是信息类写作，可以只介绍一些概念或者过程。在这些信息类写作中，并不会要求要有一个可争辩的问题或是可供选择的观点。但是在议论性写作中就必须要有一个核心问题。所以在议论性写作中，对于论据是有要求的。“你不能在议论的过程中没有论据，这会让你说不清问题。”
由于议论性写作的问题具有可争辩性和可供选择性，学会“议论”的关键就在于论据要足够有“说服力”。 举例来说，如果要说服别人买一辆车，因为有了这辆车会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商业人士，这是论据。但是如果最后决定买这辆车的理由是因为喜欢车旁边那个模特，这就没有说服力，无法成为一个论据。 论据的重要意义就是要产生逻辑性。撇掉其他影响你的因素，最后让你买这辆车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反驳观点是在议论文写作中最关键的要素，也是体现批判性思考的重要环节。批判性思考的关键是对于各个方面都要理解到位。 阅读过程中不同的观点会对自身的想法产生影响，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抛弃自己的立场，而是应该要提醒自己作出更严谨的思考和慎重的判断，而同时也能理解别人的立场，有所保留，有所批判。Eileen觉得，有反对观点出现其实是一件好事，而不是一件坏事。
“适应听众”似乎是我们的日常学习写作中并不常听到的一个概念。在我们组织自己的论点和斟酌语言时，首先需要考虑的一点就是读者。因此，“适应听众”要求学生在交流中设想一个真实的听众，从听众的角度思考问题。尤其是在劝说别人的时候，更要考虑对方的衡量标准和所关心的事。
从全球变暖到仿射密码， 跨学科才是读写课的精髓 正如严文蕃教授所说，未来的课程都是跨学科的而不是独立的，更多是整合的。如果未来的学校学的东西是整合的，那该怎么教，教学有什么特点呢？ 其实，ThinkCERCA的课程就是按照“跨学科”和“整合”的概念设置的，比如上文中提到的通过阅读和写作提高学生STEM学习的这种方式。
ThinkCERCA关注几乎所有领域的阅读和写作，读写内容大致分为科学、数学、英语文学艺术和社会研究四个方面，也有一部分文章同时涉及其中多个方面。从世界性问题比如冰川融化以及全球变暖的影响是什么，到历史类问题比如美国内战的前因后果，再到数学问题中的仿射密码，无一不在其范围之内。
在课程研发方面，Eileen选择与大学里的专业课程标准制定机构、研究人员、学者等专业人士合作。设计团队从不同的学科角度进行分析，制定课程。 例如在数学方面，合作对象包括了芝加哥大学和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数学团队。她认为，真正了解老师和学生需求的人，还是来自于学校。
具体教学时，ThinkCERCA采取了个性化的教学方式，将学生会按能力分成10个不同的等级，老师在上课时会面对不同程度的学生，这样就能给不同的学生提供最适合的方法策略。 另一方面，由于文章的类型不同，阅读方法也会有所偏差，比如阅读诗歌和阅读科普文必然是不同的。因此，老师会针对不同类型的文章提供具体的阅读步骤。
Eileen始终认为，在最好的课堂上，学生能通过与同伴的合作或基于对老师的反馈进行修改来促进为了学习的写作。在对任何学科的研究上，这个过程都可以发生，而不仅仅是英语语言艺术。 因此，在ThinkCERCA，个性化教学并不意味着彼此间是完全独立和割裂的，而是学生之间的学习会通过同一个主题相互联系。
Eileen向外滩君介绍ThinkCERCA的一个话题，是关于科技对于我们社会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这个话题要求下，学生需要从三个不同的层次进行阅读，有些人可能会读到机器人照顾老人的内容，但是更高年级的学生可能会阅读关于无人机的内容，关于是否要将无人机应用于战场进行打击。 而其中始终都需要围绕着一个话题，就是科技是好是坏，但是每个人又有自己独到的观点和不同的理解方面。这样，在一个班上的所有人就能接触到不同的观点，不同的角度，从而学到更多。
和普通的传统学校相比，ThinkCERCA的教学更注重批判性思维的锻炼和培养。传统的学校关注于更基础的思考，通常只停留在在明白、理解、回忆的阶段；而ThinkCERCA关注于更高层次的思考，比如分析、评估、联系、创造。“所以我们的着重点和传统学校是不同的。我们的课程更像AP课程或者IB课程。”Eileen说到。
科技终需为人服务 对于ThinkCERCA的成功，其实还有功不可没的一点，就是科技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Eileen认为，不论上不上大学，任何人都能通过互联网获取信息，进行阅读和思考，再通过网络进行交流。“如果有越来越多的人能够学会思考和表达自己的想法，能够影响他人，我们就能从其他人的想法中受益良多。” Eileen Murphy Buckley
谈到教育，她所深信不疑的一点是技术革新的重要性。“刚开始时，我们希望给普通的学生提供两年的阅读课程。结果显示对学生的写作产生了显著的影响。我们现在正在做的是覆盖尽可能多的学生，然后帮助他们掌握那些我们认为人类最应该掌握的技能。”
不过，Eileen也坦言科技对于教育来说是把双刃剑。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AI不仅可能会替代老师，更有可能会替代思考。就像阿尔法围棋（AlphaGo）的出现，让人们在惊叹科技的力量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担忧。
尽管如此，Eileen对此仍然抱着一种积极的心态，认为现在人们应该做的是不断提高技术，然后利用科技的力量来提高教学。 有利的方面是，科技可以帮助老师们更好地利用宝贵的时间。Eileen举例说，“比如，一个讲课很棒的科学老师却不会在网上找阅读资料，这时就可以提供这样的阅读资料。他们也不会给学生安排一场关于科学问题的辩论，但我们可以提供。” 所以说我们需要科技来重新安排学生的时间，同时也用科技来调整老师的时间，加快我们的学习。
即使技术已经改变了世界，人工智能也不能完全取代宏观的、跨界的人类知识的作用。 就拿最简单的写文章来说，机械化的AI永远无法表达人类内心的情感和思辨。人是具有想象力、创造性的，怎样通过教育把人的想象力和思维力发扬光大，从而创造出新的东西，这才是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