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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思|仪征读山

 冬可燃冰 2017-09-11





仪征读山

文|汪向荣

 

 


我生活着的小城仪征,腹地有山。 


昆仑山由西而来,横亘中原,从南京向东就以江为界,明确分野,写作了“人”字, “撇”在江南,绵延不绝,一路高歌,昂首阔步;“捺”在江北,时隐时现,圆润低矮,渐显疲态,到仪征境内就草草收尾,画上句号了。仪征境内的山,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山,因为在这里堪称苏中最高的山峰也不过150米,乡民们便谦逊直白地称之为丘陵,即便如此,丘陵还是保持着山的体征、山的走势、山的性格。从西南70—80米高的青山,到北部隆成100米以上的铜山、捺山,再缓缓回落到东南60米左右的白羊山,次第转换,有序变奏。单体而观,它们就像一只只倒扣的青瓷碗,内藏着关于生存的若干密语,引人探究。





全面审视,这些丘陵就不是孤单的一座,而是通过深藏于地下的脉络牵连成群,似分实合地聚在一起,仅青山一脉就有青山、龙山、陡山、官山、长山和红山六个支脉构成,80余座30—80米高的岗岭组合;而从高处俯视,它们又呈弧状分布,月形罗列,所传递的不仅是几处水墨、数根柔线带来的读图愉悦,更浓缩着沧海变迁的轨迹、桑田流转的轮印。 


有人的足迹,自然就有人的创造,这种创造不仅是物质意义上的衣食住行。在这里,可以讲是一丘一传说,一陵一神话,其貌不扬的小山 ,一旦披上神奇的羽裳,转瞬间就会飘飘欲仙。先听龙山的故事,相传朱元璋登基后,为保住江山,擅长风水的军师刘伯温便在南京周边到处巡察,发现一处有王气就挖断一处,结果有人禀报一条生气勃勃的山脉俨然活龙,从江南直通江北,龙头即是龙山,龙尾就是龙潭,这样的气象在占卜者眼中就是“克星”,于是杀戒大开,斩除龙首,那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天空也染红了时间,将邻近的山丘染成了“红山”。 




铜山除了海拔149米,雄踞诸山榜首之外,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但顾名思义,它与铜有关。汉高祖刘邦平定天下,封侄儿刘濞为吴王,领三郡五十三城,择都于广陵后,巧用地利“即山(铜山)铸钱,煮海为盐”,渐渐把封国经营得风生水起,日益昌盛,尤其是通扬运河的开凿,为扬州盐运、漕运的繁荣奠定了基础。但后来刘濞联络了楚、赵诸王,聚众20多万反汉,从而出现了史上有名的“七国之乱”,也因此传说上天惩罚了刘濞的谋反行为,明代戴君耀吟诗道:“吴濞当年不尽忠,因山鼓铸俗无穷。天知瘠土民思善,从此铜山不产铜”。把产不产铜与不忠联系在一起,这难免牵强附会,司马迁评说很客观:刘濞“逆乱之萌,自其子兴”,原来刘濞儿子入京朝见,与文帝之子发生争执,竟被太子一剑毙命,遗体还被一路颠簸折腾送回千里外的吴国,刘濞痛失爱子,自然愤恨难平,再加之后来景帝削藩,犯上之心于是油然而起。不过,地方百姓并未因此将他归为异类,相反在吴大王庙里,夫差和刘濞被同时敬奉。 


历史归历史,传说归传说,事实上龙山也罢,铜山也罢,对人为的褒贬都不会计较,不过它最不能容忍的是,那些放炮开矿听来就像点钞机的狂吼,那些粗暴无礼的手,为了淘沙挖石,不仅剃光了绿树的毛发,揭开了峰巅的天灵盖,甚至还砸断了它的脊椎,一座座不知名的小山头就这样消逝了,只裸露着森森的白骨和空荡的腹腔…… 


江南的山宜于当作景观看,易远不易近;江北的山,宜于当作传说听,易虚不易实。山的表情,山的神态,我们无时不在阅读;山的情绪,山的尊严,在什么时候却被我们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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