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有些东西不到一定年纪还真体味不出韵味来。

小时候倒是常随老人家去听草台戏，可台上咿咿呀呀，闪转腾挪我哪里感兴趣。

这些皇帝奸臣文士武夫、书生小姐花脸水袖、正反云手流水花腔哪能比得上一边儿小摊贩手里的糖葫芦、小画片。

后来，偶尔听到周慧敏的红颜知己，被几句歌词惊艳：

'天安门 紫禁城 永乐大钟 千古鸣

.......

十三陵 大前门 香山红透 枫叶林

......'

这几句一出来，整个人都被击倒。

精美绝伦啊！

再后来，开始瞎听锁五龙、击鼓骂曹、赵氏孤儿、失空斩、但总不得法。

现在回过头来慢慢体会，才稍稍感觉有些意思了，这腔调，这戏文，是自己琢磨不够啊。

有段时间听四郎探母，一上来就唱金井锁梧桐，长叹空随一阵风，听戏看戏的人，其实并不只是感叹四郎的境遇，听戏看戏，听的是自己的内心，看的也是自己的境遇。

再看孔乙己那词

衣破狗来咬，路绝逢断桥，人间白眼多，世上真情少。

这词本身就有极高的感染力。

戏曲其实跟唐诗宋词元曲一样，比如李白说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或者马致远说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甚至，你都不需要理解李白、马致远的人生经历，等你自己等到了这个境遇，这句话忽然劈天而来，成为你嘴里的感慨。

听多了，虽然还是不得法，不过总归是慢慢有了自己的感悟，我们的戏曲里啊，多的是忍，是韧，是圆润通透，是百转千回依旧不回头的劲儿和以及绵延不绝不动声色的力量。

有人说，这就是，能讲究也能将就，其实我觉得这也是生于这片土地的人们该有的精神。

在最困境的时候，也保持一种圆润通融的体面。

河北梆子有一出令人泪目的《钟馗嫁妹》，

钟馗撞死后，心中还是忧愁妹妹未能出嫁，一定要等着妹妹出嫁后才能安心。

　　摆列着破伞孤灯，

　　对着那鼓乐箫笙，

　　光灿烂剑吐寒星，

　　伴书箱随绿绮，

　　乘着这骞驴儿屹蹬。

　　为嫁妹千里赴行程，

　　好一派喜气盈盈！

一个鬼，带着一帮小鬼，破伞孤灯，路行千里。

这情形，看起来是这么可怜可笑，但是却跟高中状元后回家嫁妹一样的用心和满足。

以及再我看来的温馨。

人生不如意事十八九，可与人言只二三。

但是你得保持你的体面。

正因为此，戏曲虽然夕阳西下、但我依然坚信她不会消亡。

因为，我们都需要这些直指内心的声音、平复心境和让灵魂丰富起来的力量。

戏曲其实没有消亡，人生也正丰富。

附上几张上海戏剧学院的年轻戏曲演员，都是青春正当时的95后，新鲜面孔。

在你我工作烦闷苦恼时候，能有一曲绕梁，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