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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武: 无聊的人生,我死也不要

 黑猩猩表哥 2017-09-12




“我最感兴趣的就是我自己。我想看看阿武会走到哪里,看看他还能做什么。我把自己想象成一只公鲑鱼,在初春的河水中费力地奋斗。”


在这个平行世界里,北野武游刃有余地掌控着多元生活。他的人生,本身就是一部高潮迭起、绝无冷场的电影。剧场相声演员、踢踏舞舞者、电视谐星、节目主持人、电影演员、导演、编剧、剪辑、作家、画家,满满的经历,全因为他害怕无聊。


音乐家坂本龙一说,北野武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之一。他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总统,只要我们的社会愿意接受。


今日微信,选取北野武最新自传的部分内容,与各位分享超人北野武的有趣人生。



坚强正直的母亲


我的母亲,名字叫佐纪,是个聪明、自信、要求严格的女性,绝不让自己任人摆布。她读过书,而且以自己的学历为傲。我母亲能力很强,但我父亲让她过得很苦。我不认识那个她先前一起共同生活过的男人。她的第一任丈夫在战争期间被海军征召入伍,而她选择离开他,跟另一个男人展开新生活,也就是我的父亲北野菊次郎。这在当时是很罕见的决定。所以说,我父亲是她的第二任丈夫。一切就是这样开始的!


我的家庭背景清寒,家里是以最低生活限度在过日子。我们家由两间狭窄的房间构成,其中只有一间有颗亮度不足的电灯泡提供照明,所有人都尽可能挤在这间房里。这个家里住着我的父母亲、两个哥哥、我的姐姐,以及我的祖母,生活过得很拮据。我的胃永远饿到抽痛。


我的父母,尤其是我母亲,坚持要我们好好受教育。她鼓励我们用功读书,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她本人也经历过一段艰苦的童年。她在年幼时,就失去母亲。她的父亲再也没办法养家时,她才13岁,却不得不开始工作,先是在东京有钱人家里帮佣,接着又干了很多零工。总之,这是他们告诉我的情况。


我母亲秉持着自律和绝对尊重他人的观念,把我们——我哥、我姐和我——抚养长大。我们的日子过得很简朴,但是我的母亲非常努力,用尽一切可行的方法想摆脱贫困。


最重要的是,她希望哥哥、姐姐和我养成某些规矩与价值观,一心要把我们教育成堂堂正正的孩子。她教我们规矩,教会我们良好的餐桌礼节,所以我们全家人一起吃的每一顿饭,都是一场名符其实的仪式。我们家每个人都必须懂得正确的礼仪。这一点对我母亲来说非常重要。在她的要求下,大家一定要用正确的方式使用筷子。筷子必须摆好,要正确地夹住食物,绝对不可以插在饭里、不能拿来戳刺任何食物(因为这些动作会让人联想到葬礼仪式),也不可以用来夹东西给别人看。在我们家,晚餐不只是令人期待、可以吞下好吃的东西,还有补充体力的时候,也是我们全家团聚的特殊时刻。它在我母亲眼里就是那么重要。


我母亲是很有原则的女人。她想给我们最好的。她也可以非常温柔,对我展现柔情。有时候她也会动手打我,我的父亲则从来不曾给过我一拳或一记耳光。不过,尽管有她的抚慰与温柔,我还是经常逃跑。我是很野的孩子。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让我们读书。她最操心的事,是要不计代价送我们进小学、中学、高中,以及大学。为此她尽了一切努力。要不是她,我一定老早就放弃学业了。她坚持要我们上暑期辅导,让我们学英文与书法。要是我们不认真读书,她就会处罚我们。我的母亲非常勤俭,连最小的钱都要省,好给我们买学校用品和教科书。


她经常说文学在生活中没半点用处。有一天,她把我痛打了一顿,因为我在看漫画。她也不喜欢看到我画画。但很奇特的是,有些夜晚,她会站在我们后面好几个小时,手里拿着一盏灯,好让我们有足够的光线看书。我记得有一次,应该是我11岁的时候,她几乎是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拖到一家位于神田的书店,帮我的每一门主科都买了用来准备学校考试、内容满是习题的参考书,包括文法、地理、算术、汉字等。


至于我父亲,不提也罢!书本和汉字对他来说是毫无用处的废物。可能是因为这样,我在文学方面才会那么差劲,有一大堆汉字不是很会念,跟我的大哥完全相反。他比我聪明多了,早早就考上很厉害的东京大学,却花了更多时间兼差打零工,好养活我们一家人。尽管如此,这一切也没能阻止他努力念书,甚至以后还继续深造。


小时候,我上的是足立区公立小学。这是一间有钱人家子弟就读的学校,到今天仍然极负盛名,学生会带着价值三万日元的手机去上学。它当时的校名是梅岛第一小学校。我记得学校里有一位藤崎老师,当了我五年的导师。他让我印象很深刻。以前他在一所专门学校教过书,后来才来到东京定居,在我们学校当老师。他让我学会所有的东西:音乐、运动的重要性、数学、风琴……偶尔,当我没有好好写作业,他会出手打我的头几下。这时候,我就会想象自己是班上的另一个小男孩,看着小武挨打。我不再存在自己的身体内,突然变成另一个人。也许这就是我的方法,让自己不去感受任何痛苦。


回忆这段岁月、这些苦乐参半的日子时,我就会想起一件我忍不住犯下的丑事。它发生在我姐姐刚结婚的时候,当时我是大学一年级学生。我母亲把姐姐的嫁妆藏在一个袋子里,放在家里的衣柜里。我干了什么?我把钱偷走了。60万日元。一大笔钱。当母亲发现钱不见时,发了一顿令人难忘的火。她开始祈祷,然后叫了警察。等警察来到了家里,没多久他们就发现我是这起窃案的始作俑者,我母亲开始大喊:“他偷了他姐姐的嫁妆!他偷了他姐姐的嫁妆……”


之后我有一个月时间没回家,用这60万日元吃喝玩乐。等到我终于回家时,我母亲快气疯了。全家都气疯了。我母亲抓起一把刀,开始尖叫:“我要杀了他,然后我再自杀!”这时我祖母抓住那把刀,也喊道:“不,要杀了他的人是我!”两人最后大吵了一顿才冷静下来。我父亲呢,他在一旁倒是看得很乐,还边看边喝着清酒。



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我不帅


我对自己的外表一点也不在意。我对时尚不感兴趣,不是一个会追随潮流、考虑要怎么穿衣服的人。我家里有一堆惊人的服饰收藏,被丢在我的壁橱里,都是人家送我的名牌服饰。我从来不穿这些衣服,因为太招摇了……而且我不喜欢打领带,也不想穿有颜色的衬衫。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太像马科斯(菲律宾前总统)。


在正式典礼中,我经常穿得很休闲,好像我正在度假一样。他们帮我搭配出最简单,但很有分寸的打扮,例如一件黑色西装外套搭一件领口解开的白衬衫。在电影节中,如果我带来参展的是黑道电影,那就更简单了:我会穿一身黑,搭一件敞开纽扣、微露胸膛的衬衫,像帮派分子那样。我想我是助长这种风格传开来的电影工作者之一。当我在戛纳穿着燕尾服的时候,我觉得很不自在。我很清楚自己看起来的样子。我不帅。


小时候,我有一种肉体上的情结,一种不如人的感觉,因为我的身材太瘦弱,尤其是在运动的时候,觉得这副躯体阻碍着我。我当时个子很小,而一个矮小的孩子,跑步时需要比高大的孩子用上更多力气。当时我跟自己非常过不去。我讨厌我的身体,对自己感到愤怒。在我的脑袋里,有两个互相矛盾的“我”。我感受到某种不公平,意识到平等并不存在,意识到有些人比其他人来得更优越,也更得天独厚……长大成人后,我比较少去想到我的身体。我报复了我自己:打拳击。对自己矮人一截的情结展开复仇。


今天,我穿着短裤和拖鞋,爬进我的劳斯莱斯。不管我的生活水平怎样,我希望人们看到的是我本来的样子,然后很单纯地认为我就像个平时对自己外表漠不关心的人。但我很清楚人们是怎么看我的,我知道他们对我奇怪的肢体外形有什么看法。


总之,想要享受人生的乐趣,就不要对别人、对老天爷、对国家与政府抱着太多期待。人必须花很大的努力才能确保自己得到最些微的快乐。这确实很不容易,因为这条路上布满了陷阱。而我出于经验,学会了快乐也来自付出:对穷人、对社会、对工作的付出。我个人觉得,让我产生幸福感的就是这一点。就我来说,这是一种用来对抗不平等的方式。



性欲


我的确到了某种年纪,但这不表示我就不再搭讪女人了。正好相反。喔,要是我老婆读到这本书就惨了……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我到现在还是会怕她。事实上,我必须不断地逃避她。我跟她保持距离,也保有几个秘密,却永远会回到她的身边。就是这样,而且这也是在专业上促使我前进的动力。假如我对我太太说:“结束了。喏,我给你这些钱。永别了!我们分手吧。”我想那也会是我喜剧演员生涯的终点。


是不是因为年纪越来越大,所以我才那么喜欢女人?我不知道。总之,我打算继续当个好色的男人,至少在心理上是如此——生理上呢,就要看我是不是一直都行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想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吧,他说过,当一个男人失去了性欲,就失去了一切。他再也没有半点创造力了。


所以,我没失去性欲,倒是失去了一些体重。每次我开始着手筹备一部新片,我会采用一套养生法。这是个灵感来自禅宗戒律的专业机密……规则永远不变:我强迫自己遵守一种严格的饮食控制,几乎不进食,只吃最少量的东西。你看,我就刚为一部片子的拍摄需要减去了五公斤。这样一来,我就能保持我的全副理智与平静,然后穿上一个崭新虚构角色的外衣。随着年纪增长,我再也不是同样的人了,不能像从前那样轻易做出某些动作。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地跳踢踏舞了,尤其是在意外发生后……回到上面说的饮食控制话题吧。我要说明一下,这么做不表示我在乎自己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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