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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尧山壁（河北 作家） 儿时看老奶奶们朝拜苍岩山，三寸金莲一步步挪一二百里，以为是迷信。想不到这些年自己也与此山结缘，每年都要来三两次。倒不是相信南阳公主，而是迷上了自然女神。每当摆脱冗繁事务，全身心投入苍山怀抱，便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一种生命复苏感。 越是旧地重游，越是感受到大自然生机无限，而人的感官逐渐老化。20年前我曾写诗，把苍岩山喻做一个精致的盒景，是大错特错了。自然的美不是化妆出来的，它也不是一种道理，无需说明。自然的美不是静止的，变化无穷，常看常新，任何笔墨和摄像机都是描绘不出来的。 比如这碧涧灵檀吧，清人诗曰：“选胜重来手自扪，桠槎拔地抱云根，何年剥落凡皮相，修得梅山石上魂。”仔细观察，那白檀原来也有皮，薄如蝉翼，且颜色四时变化。春浅黄，夏淡青，秋银灰，冬雪白。清明虬根蜿蜒，穿缝抱石，与磊磊山岩浑然一体。立夏枝繁叶茂，绿荫如盖。秋风过后，树叶脱落，露出纤秀枝条，随风旋舞，呈现一种裸体美。 再如山腰绮柏，《直隶通志》上说：“万物皆向阳，独柏向西，受（西方庚辛）金之正气，均坚韧不凋。”古希腊人认为每一棵树上都住着一尊神，这行行古柏，如仙人列队，向大山的中心桥楼殿作揖恭状。来得多了，看那满山柏树，在不同天气有不同姿态。微风细雨中，如蒙纱巾，格外青翠。恋人们躲避其下，树与人彼此听到喁喁细语。急风暴雨里，“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泉眼竞张，山水横流。让人感到山在蠕动，树在奔走。大雾天气，那柏从茫茫雾海中浮出，似琼岛玉树，随着雾霭起落流动，时隐时现，如梦如幻。大雪过后，那柏像威武将士，白盔银甲，仰天长啸。像杜甫诗中景象，枝如铁，干如铜，挥舞刀枪，向风暴刺杀，发出金属般的声响。 还有这“横空金壁如虹飞”的桥楼殿，一天之中也有多种变化。晨曦初照，因为朝东，整个建筑镀上一层玫瑰色，琼楼玉宇镶着金边儿。桥下千级石磴，变成了一条红飘带。傍晚背着阳光，阴阳分明，线条突出，恰似一幅水墨丹青。在粗犷山岩和劲柏树衬托下，那桥楼更显得构思精巧，工笔细密，更加突出来，成为景区的中心。到了夜间，住在绝巘回栏，万籁俱静，月光如水，桥楼沐浴其间，大小星星在屋檐上眨巴着眼睛。石栏杆外，空谷鸟声，如雷鸣在山间回荡。让人感到时光静止，空气凝结，神经安定，心理平衡，耳边无一点杂音，心中无一丝杂念。 苍岩山来得多了，好似一位熟悉的长者，但也有深沉到领悟不及的地方。看那表面凌乱，或者有规则的形状变化中，有永远不变的东西，大山有不变的生命，发展运动，永远走在人类前面。比之大山，人生是短暂的，如同它的一片叶子，一朵小花。正因为人生短暂，才需要只争朝夕，让它生活得更有意义，使这一片叶子长得水灵，使这一朵小花开得鲜艳，开拓内心世界的旅行，适应外部世界的运行。所以，我拜苍山为师，不像老奶奶们那样乞求生命不老，而是要从不老苍山寻觅自己生命的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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