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补考后,林默在网吧的打工生涯也将结束。小陶虹发现了他大学生的身份,并决定跟他坦白。本文根据林默的真实经历写成,部分细节有加工。 回顾:我曾是个网管(一) 三十 知道我通过了考试,叮当和陈东都很高兴,非要我请客。 我也很高兴,一挥手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陈东说想吃肉蟹煲,上次看人家吃感觉挺好吃的。 叮当欲言又止。 “你要吃什么?”我问她,“没事,不差钱儿!” 叮当说:“你就那几个钱,我还不知道,你花完了,还不得吃我的?” 我说:“不用啊,给我留张车票钱就够了。” 空气凝固,四周安静下来。 “你,要走了吗?”叮当问。 “当然,当然要走。你本来就是为了拿证才临时在这呆着的。”叮当自问自答。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不急,哈哈哈,别这么严肃嘛!证到手了,我跟家里好交代了,什么时候回去都行。”我努力活跃气氛。 我突然灵机一动:“晚上吃寿司吧!” 因为上一次看日剧,男主角给女主角喂寿司,那时候叮当说想吃寿司。 “这个肯定很贵吧。”叮当张着嘴巴,好像有人在喂她吃寿司。 “对了,我们去吃寿司,店怎么办?” “关了呗,反正也没几个人。”陈东说,“这网吧马上就关门大吉咯!” “为什么这么说?” “老板那边饭店要开张了,网吧准备转手了。” “那你们去哪里?”我问。 “我去给他帮帮忙,老板喊叮当去给他做收银。”陈东说。 “也可能去厂里当质检员,听我妈安排。”叮当看起来兴致不高。 我们把店门关了,三个人挤在陈东的小摩托上。 我操。这月份开摩托好冷! “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我边说边呼冷空气。 “我是闭着眼睛开的!”陈东喊。 “操,你给我睁开!”我和叮当大喊。 选了家不大的旋转寿司店,我看了看价目表,是我负担得起的。 陈东抱怨这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吃肉蟹煲! 陈东又抱怨说这是情侣来吃的,我们三个大男人吃什么! 叮当站起来一记后拍。 我给陈东夹了一片三文鱼塞他嘴里:“别逼逼,我来伺候你。只此一次,以后可没这个机会了啊!” 叮当拍我后背说她也要。 我连忙夹了一块放她嘴里。 那一瞬间,一行泪水从她眼里划落,另一行紧随其后。 “我没有哭。”叮当仰着头,“是芥末太辣了。” 三十一 我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班主任办公室,班主任到得更早,准备好了双证在办公室等我。 “其实七月份的时候,你的证已经准备好了,李老师不准我发给你,一定要你通过考试。” “但是我觉得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希望你不要怪他。” “好,我没有怪他。”我抱着证,向老师鞠躬,“对不起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哪有的事情,唉,这孩子,感觉一下就长大了。”老师拍拍我的肩膀。 离开了办公室,我在校园里踱步。 秋风裹挟着落叶,偶尔看见几只飞鸟。早起的大学生活力十足,这天气还穿着短裤晨跑。还有在亭子里背英语的学霸。 我曾经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我有自己的学号,有自己的宿舍。 虽然从七月毕业典礼那天开始我已经不属于这里,可是我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大学生。 可是从今天起,我彻底毕业了。 但我与他们有什么区别呢?虚长他们两岁,比他们多了两本证明。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我比他们更有能力去面对社会吗? 我看着怀里的毕业证和学位证,它们一本是红色的,一本是绿色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红配绿,赛狗屁”。 自顾自在路上笑了起来,引路人注目。 打开学位证,我的一寸毕业照大大方方地贴在上面,宣布着对其的主权。 小学的时候拍照,我以为要和平时拍照一样大咧咧地笑,拍照的人再三提醒我不需要把嘴巴张得那么大。 初中的时候拍照,我面对镜头有些别扭,拍出来的照片似笑非笑。 高中的时候拍照,我一脸沉闷,装酷,仿佛摄影师欠我一个亿。 而学位证上我的照片,表情阴郁迷茫,眉头紧锁,仿佛便秘了一般。 我接着该怎么做? 我是不是也该麻利地换上职业装,换上冷峻面庞,行色匆匆,穿梭在地铁巴士,写字楼soho。 我不知道我到底渴求怎么样的生活,我也不知道自己向往怎么样的人生,我希望有人能安排我的去向,一如他们当初告诉我应该安心读书高考上大学一样。 我再一次走出校门,回头看,看着那些年轻的脸庞,好像看到了我当初的模样。 三十二 郑老板来上网的时候跟我说他准备回家了。 “回家?回哪里?”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家咯!”他点了根烟,顺手递给我一根。 “哦哦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你个瓜娃,回家结婚了哈哈。” “对象找好了?”我对郑老板的印象还是在那天他跟一个人妖网恋。 “没有,但是回去就会有了。”郑老板嘿嘿一笑,“我这么英俊,老家找个老婆还不是简单的嘞!” “我靠,不谈个三五年恋爱就结婚,万一以后不喜欢怎么办?” “三五年恋爱我都三十嘞,不会不喜欢的,生了孩子么都一样。” 我有的时候完全不能理解他们对于婚姻的见解,婚姻对于他们而言仿佛就是人生中一个迈不过去的步骤,是人生抵达某个时刻必须完成的任务。他们不考虑结婚给自己带来的影响,也不在乎另一半是否合适,只是年龄到了,该结婚了,于是就结婚了。 为了结婚而结婚。 郑老板说当年二十不到出来混,混了六七年没混出名堂,是该回去了。 “你才二十七八,机会多得很,怎么就放弃了呢?” “你个瓜娃,懂个屁。”郑老板笑呵呵地骂我。 “好吧,人各有志。”我拍拍他肩膀,“结婚以后稳重点,不要搞网恋了。” “额,不会不会,哈哈哈,不会了,现在看到那种瓜子脸白皙皮肤的,一看就知道是假的。”郑老板挥挥手。 “哎哟,还总结了自己的一套理论经验呢,不错啊。” “嘿嘿嘿,兄弟,你来帮我看看,”郑老板掏出手机,划拉两下,点开跟一个人的聊天记录,“你看这个姑娘,蛮清纯的,不像是骗人的。” “我还和她打过电话!确实是女声!”郑老板拍拍胸脯,生怕我不信。 我看了一眼照片,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妈的郑老板,照片上这个妞是新垣结衣啊! 三十三 天气渐渐冷了,在后院泼水洗澡成本实在太大了,每次都快给冻傻,冷水泼身上的时候真的感觉快要冻成一根雪糕了。 我跟叮当抱怨这事儿,让她赶紧装个热水器。 “装你个大头鬼,老板饭店就装修好了,网吧盘出去当快递仓库了。还装热水器干嘛,便宜那些快递员吗?” “什么?网吧已经转手了?快递仓库?这他妈许老板主意吧。” “我不清楚。陈东跟我说的。” “我们在这里呆不久了。”叮当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好了,你要洗澡的话,晚上跟我去厂里吧,去我爸妈宿舍里洗澡。” “进得去吗?”我很好奇。 “没事,我跟保安说一声就成。又不是做贼,怕什么。” 一直挺好奇厂里面工作是怎么样的,也想去看看,就答应了。 到了晚上跟叮当骑着陈东的摩托车,到纺织厂里去,那厂挺大的,两个厂房,卡车进进出出的,沙尘飞扬,好不热闹。 叮当姐跟保安说了几句,就让我们进去了。 经过厂房,我往里头看了一眼,七八条生产线整齐有序,仓库角落堆放着如山高的纺织品,几个穿着橘黄色安全服带着白头盔的人拿着荧光棒子指挥卡车装卸货。 疯狂运作的机器,双手如飞的工人,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 “太壮观了吧......”我忍不住感叹,我长处深闺,没见过这种场面。 “这算什么,前年去的那个汽车零件厂才厉害,超级大,但是太累了,我爸妈做不动,就换这里来了。” “诶,为什么大家都站着干活?也不给张椅子,坐着干活多好?”我疑惑了。 “站着干活,速度快。”叮当姐面无表情。 工厂的宿舍与其说是宿舍,倒不如说是“四面墙隔开的小小空间”,里面除了一个门,一张高低床和一张小圆桌就什么都没有了。 橘黄色的电灯忽明忽暗。 “我靠,这是人住的吗?窗户都没有!” “有窗户的话是八人寝室,这里还有十六人寝,二人寝室就这一间,还是厂长开了面子才让我爸妈住的呢。”叮当姐开了门,把东西放床上。 “出门左转走到尽头是澡堂,别往右走,右边是女的,大学生了,左右分得清吧。”叮当调侃我,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以前有一次她让我去买东西,跟我说往左走,我却一个劲往右骑摩托。 “傻,差点就骑到隔壁市了。”这是当时叮当姐说的。 “好了别发呆了,带上衣服去洗澡吧,我也洗个澡。” 三十四 滚烫的水由上而下,疯狂地拍打着我的身体。 没错,是滚烫,是疯狂拍打,我没有滥用词语。 这个浴室的出水真的是邪性,要么冷水,要么开水,根本没有调试的余地。 水量大得出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站在瀑布底下。 我把毛巾弄湿了搓自己的身体,热水烫得我身体发红。 好久没有洗过热水澡了。难怪叮当姐每次都回来洗澡。 我洗完了澡,回到宿舍,叮当姐还没回来。 我不好意思坐人家床上,就在那站着,叮当姐进来看到了,笑着问我干嘛杵着跟木头似的,坐下啊。 我早就站得腿发麻,她这样一说我求之不得,立马坐在了床上。 叮当姐穿着短袖和热裤,拿毛巾搓自己的头发。 “帮我把吹风机拿来。” 我顺从地把吹风机递给她。 “还有梳子。” 我又递给她一把梳子。 我一直盯着她看。 她说:“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 “叮当姐你脸黑黑的,身体还是蛮白的嘛,嘿嘿嘿。” 叮当姐一脚踢过来。 “你回去以后准备干嘛?”吹完头发,叮当姐坐我旁边问我。 “不知道,没想过,其实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哪样?” “就是跟你们在一起管管网吧呗,挺清闲的,挺好的。” “网吧有什么好的,庙小,容不下你。”叮当姐一脸认真。 “你这不就是挤对我么?我感觉你和陈东比我强多了,你们要有文凭,指不定就在哪家大公司上班了呢!”我说。 “真的!”我看她不理我,重复了一遍,“我真觉得你们没上大学挺可惜的。” “唉,都是命呗,说这个干嘛呢?”叮当姐言语轻松,好像在说别人的人生,反倒我显得愤懑不平。 “拿多大的碗,吃多少饭,我爸妈打小就这么教育我。”叮当姐说,“没什么好不平的,社会不公平的地方多了去了,就拿我们厂来说,前几天有个工人搬线的时候脚让叉车轧了,按你们读书人说法得是工伤,得拿一大笔赔偿吧?没有,干不了活,给了两百块,直接开除了,四十多岁的山西汉子,没什么文化,进来没签什么合同,这个结果也只能认倒霉,拿着钱一瘸一拐走了。” “你可能觉得我们惨,觉得我们可怜,是吗?” “你有的时候看我们,用一种居上而下的眼光,这让我和陈东很不舒服。”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觉得我挺好的了,厂里有多少十六七岁就来工作的,对他们来说工资不是问题,苦点也没关系,能活着就很好了。” 我沉默不语。 可能觉得气氛太凝重了,叮当姐转换话题:“其实吧,我挺庆幸你挂了一科没能拿到毕业证的。要不然,你也遇不到我。” “还有陈东。”叮当姐连忙补充。 “你别怪我这么说啊,我有的时候想,如果正常的话,我们两个怎么会有交集呢?” “你是城市家庭的大学生,我是农村出来高中没毕业的农村土妞,两个人在路上相遇,你会多看我一眼吗?” “但是现在我能跟你一起生活这么久,你还能亲热地喊我一声姐,我真的发自内心感觉很高兴。” “真的,真的很高兴。” “你在大学里,遇到的女生肯定都很优秀吧,是不是?会打扮,懂潮流,会说英语,还能懂你讲的一些笑话。” “你在大学里有喜欢的女生吗?她怎么样?长得好看吗?” 我支支吾吾:“有倒是有,但是人家看不上我。” “哈哈哈,人家看不上你,你看不上我。” “我没有看不上你叮当姐。”我慌忙否认。 “我爸妈晚班,十二点才会回来。”她突然这么说一句,好像在暗示什么。 我心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我如果要和叮当姐结婚,我爸妈能答应吗? 肯定不会答应的。 我坐在那一动不动。 灯突然灭了。 “过一会儿就好,这房间经常突然断电。” 有人握住了我的手。 我依旧一动不动。 那人松开了手。 “唉,好了,别傻坐着了,走吧,陈东该等急了。” (未完,明日大结局) 作者林默,金融公司职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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