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忌琐细的描摹 文学艺术是反映社会生活的,但是这种反映并非纤毫毕露,万象罗列,把所见所闻的一切,机械地都描摹出来。以为人画像为例,连一根根头发都描摹上,有什么意义呢? 德国哲学家黑格尔《美学》第一卷说:靠单纯的摹仿,艺术总不能和自然竞争,它和自然竞争,那就像一只小虫爬着去追大象。……如果把每件事或每个场合中呈现在目前的东西按其细节一一罗列出来,这就必然是干燥乏味,令人厌倦,不可容忍的。所以,写诗切忌琐细的描摹。 在事实上决不可能马丰富多彩的生活及其细节丝毫不差地原样再现出来;而且即使像高精度的摄像机那样做,也没有什么意义。《红楼梦》第四十二回薛宝钗向惜春谈画大观园,她说:这园子却是像画儿一般,山石树木,楼阁房屋,远近疏密,也不多,也不少,恰恰的是这样。你若照样儿往纸上一画,是必不能讨好的。这样看纸的地步远近,该多该少,分主分宾,该添的要添,该藏该减的要藏要减,该露的要露,这一起了稿子,再端详斟酌,方成一幅图样。 大观园本来很美,然而照原样描摹,全盘托出,历历俱现,仍然不是真正的艺术,而要在距离、角度、主次、添减、藏露诸方面下功夫,即注意布局和取舍。 清人布颜图《画学心法问答》以画龙为譬说:比诸潜蛟之腾空,若只了了一蛟,一形毕露,仰之者,感见斯蛟之首也,斯蛟之尾也,斯蛟之爪牙与鳞鬣也,形尽而思穷,于蛟何趣焉?是必蛟藏于云,腾骧矢矫,卷风舒雨,或露片鳞,或垂半尾,仰观者虽极目而莫能窥其全体,斯蛟之隐显叵测,则蛟之意趣无穷矣。 这是说神龙见首不见尾,或只见一鳞一爪,使人从局部联想到全体。明代李东阳《麓堂诗话》谓画法与诗法相通,他有一首题墨竹的诗: 莫将画竹论难易,则道繁难简更难。 君看萧萧只数叶,满堂风雨不胜寒。 如果把每片竹叶都堆到画面上,简直不成画,简要地画上几叶,却能从中体会到满堂风雨,这几笔,就是抓住特征,巧妙取舍的。写诗和绘画一样,必须对描写的对象有所取舍,或添或减,或藏或露,才能引人入胜,富有意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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