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复旦大学中文系2017级新生迎新大会致辞 | 陈引驰:什么是我们真正要保有的、坚持的东西

 文心0007 2017-09-15




郑土有教授

陶寰教授

陈尚君教授

学生代表

中文系迎新发言


2017年

9月12日

陈引驰系主任

17级新生


2017| 复旦中文

陈引驰系主任发言


尊敬的各位同学,各位同事:


过去几年每次致辞我都有稿子,我记得我第一次讲的时候就说过,我之所以写稿子不是代表我不能够出口成章,只是表示郑重。今天其实可以讲我是有稿子的,也可以讲我是没有稿子的,因为直到大概半个小时前,还是什么稿都没有。但是我后来想,需要将思路稍微做一下梳理——所以我赶紧涂写了几页。手边的这份,真是在过去半个小时里涂写出来的。所以,我不可能照着这个来读。因而今天,在某种程度上算半有稿半无稿的致辞。如果有不够明晰之处,请大家原谅。


各位同学,我首先应该祝贺你们来到复旦大学中文系你们未来几年,我相信,很可能将是你们人生当中最美好的几年——说这句话,是基于我自己的经验。我经常回过头去想,我最好的日子就是大学本科的四年,因为那是真正无忧无虑,完全可以自我做主的时光——这是对于本科生而言的。对研究生而言,我不敢这么讲,当然也不敢说你们未来几年不美好,或许对于你们来讲,也是非常美好的三年、四年、五年;不过,对研究生而言,这最可能是你们人生中特别重要的几年,因为对你们来讲,你可能要在未来,在本科学习的基础之上,建立自己新的学术发展的方向或者展开你自己生涯发展的道路,继续地向前走,可以想像这会是非常关键的几年。所以我这么说:这有可能是你们最美好,或是最重要的几年。我今天来到这里,我想你们都会记住,因为今年,2017年,对你们来讲是很重要的,是你们新生活的开始。


但是另一方面,今年也是对复旦中文系十分重要的。你们在这个时候来到复旦,我想你们一定会记住这一点——因为今年其实是我们整个复旦中文的百年   复旦大学,大家知道,是1905年建立,然后在1917年建立中文科,在1925年正式称为中文系。我们以前的纪念,主要是以1925年的中文系正式称系作为基点的。追溯历史,我们都希望历史悠久,而依照国内各大学相关学科回溯历史的通例,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将复旦大学中文科的设立作为我们的开始。在这样一个时候进入复旦中文应该是非常有意义的。百年,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是挺漫长的——当然我们每一个人都期望度过百年,但是大部分人都比较辛苦,不一定能够完满地达到。但是对于一个学术机构来讲,百年又不能讲是特别的久远,但也绝对不能讲是很短促的。


我想在这一过程中,我们的前辈建立了一个非常好的复旦中文的传统。今天在座的我的前前任的系主任陈尚君教授,在多年前的《卿云集》(复旦中文教授论文集)中有一篇文章,概括了他所理解的复旦中文的学术传统,建议大家可以去找那篇文章来看一下。我在这里就我个人的看法做一个简单的说明。


首先我想我们复旦中文是一个非常具有活力、高度关注现实的传统。复旦中文人里其实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担当与勇气。我们中文系原来非常重要的老前辈陈望道先生—— 后来也是复旦大学的校长——是中国最早的《共产党宣言》的译者,可以讲他是一位革命者,是在那样一个时代里对那样一个时代持有强烈的不满,力图改变,当然他不是拿枪拿炮,而是以笔翻译了《共产党宣言》。1952年之后,复旦大学实力大增,中文学科应该讲进入了国内的最前列,而在那之前不一定能够完全这样讲,但那时候,复旦也有很好的传统,比如老系主任陈子展先生,你们可能不一定了解,他早年也是位热血青年,他是湖南人,也对当时的社会强烈不满,所以他早年也投身革命,他曾经与毛泽东一起列名于湖南的通缉令上。这些前辈,都具有强烈的社会担当。除了这些前辈,还有我们的学生、同学。最近40年来中国社会、文化的变化,大家都应有所了解,我们1977级的一位同学,仅用两个字便标示了一个时代:“伤痕”。你们应该知道,这标志我们过去曾有怎样一个不堪回首的过去,直到今天,如何不让这“伤痕”重新绽裂仍是我们的责任。总之,我们的老师和同学,都曾经对现实有高度的关怀。这是我想讲的第一点。


陈引驰系主任



其次,我们在学术上有很多开拓疆域的大师,这些大师都是非常了不起的,如果你到我们中文系光华西主楼10楼的资料室去看一看,我们的墙上有这样一排照片,比如说郭绍虞先生,他是中国文学批评史这一学术领域主要的开拓者;还有朱东润先生,也是中国文学批评史的重要奠基人之一,朱老还是现代中国传记文学的重要开拓者;再如刘大杰先生,他的《中国文学发展史》,到现在为止,我也还是认为《中国文学发展史》作为个人的著作,到目前为止是最好的。这些在学术上开疆拓土的大师,他们所开拓的学术领域,在复旦中文都有延续和发展的,形成了传承和传统。今年复旦中文学科一百年,我们编了一套《复旦中文学科丛书》,对这些由前辈开拓、后辈延续的深有底蕴的学术,做一个梳理。你们在不久的将来就能看到。


再次,复旦中文具有兼容并包、自由风格的传统,我们的前辈大师,他们拥有不同的学术背景,而且他们都可以说是古今中外融通、睁眼看世界的人,从来不会固步自封,没有涯际、没有边界,用开放的心胸面对这个世界,不认同所谓既定的标准和既定的真理。像之前提到的朱东润先生,早年在英国留学,因为反对袁世凯复辟,所以放弃海外的学业回来,由此你可以看到当时的热血青年。复旦的这些老先生,予生也晚,所以能接触的也很有限,大概在几位老先生里面,朱老我见过几面,他自己说得非常清楚,他之所以转向传记文学,是因为受了英国传记文学的影响。刘大杰先生写他的《中国文学发展史》,大家都知道他是受到法国学者朗宋的文学史观的影响。包括前面提到的陈子展先生,早年学问兴趣非常广泛,后来专注于《诗经》《楚辞》的研究,是因为六十年前遭遇政治上的挫折,而他一直不肯低头,在后半生的坎坷中,他用学术坚持自我,《诗经直解》、《楚辞直解》是在这种困顿的状态下写出来的,如果从中国的传统来讲,某种意义上它们是发愤之作。我想这样一些精神,在任何时代都是非常可宝贵的东西。


陈引驰系主任


讲了这些,其实可以讲更多。回到传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现在和将来。我们知道过去是怎么样的,然后才能知道什么是我们真正需要的,什么是我们真正要保有的、坚持的东西,知道什么具有长远的价值,知道什么只是陈渣泛起,什么只是一时的过眼云烟。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也非常需要去思考现在和未来。我相信你们在复旦这几年,将为你们未来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年,奠定非常重要的基础。在这个时候,有必要尽量考虑未来若干年、几十年,你们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也特别需要考虑未来的中国应该是什么样的,你们在未来的中国会是什么样的人,当然还要考虑未来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你们在未来的世界将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我相信人和其他动物非常不同的一点就是人是自我界定的。你可以界定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可以希望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界定了自己,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界定了你的未来。常常有同学来问我,关于自己的未来应该选择,甚至非常具体地问我到底应不应该继续读书,本科毕业是不是应该继续读研究生?读了研究生是不是应该在学术界工作或者离开学术界换一个生活的轨道?当有学生来问我这样的问题的时候,我其实都没有明确的答复,我通常会反过来问一个非常远的问题: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是一个很玄的观念,但是这样一个遥远的甚至是玄虚的观念,往往决定了你现在的道路,眼下该怎么做。所以你界定自己就是界定你自己的道路,甚至有可能是界定中国的未来,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决定这个世界会是怎么样的。


这些问题可能真的很远,我也不是说我很有资格思考这些问题,但是我觉得你们要考虑。或许你们对这些问题有一些思考,或许没有,但是我认为你们应该考虑。在这样的考虑中,我没有答案,也没有资格、没有能力给一个明确的答案。进入大学之后,就是每一个人要追求自己的人生的答案,人生的道路。但是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在你们考虑这些问题的过程当中,我刚才提到的复旦中文曾经呈现出来的传统,希望你们尊重她,希望你们把她作为思考的参照。


这个传统是什么呢?我用最简单的话讲,就是要关怀现实而有承担,然后在学术上要有开拓的勇气和精神,最后就是要开阔兼容要自由无拘。关怀现实,开拓学术,兼容自由,这些我相信是有长久意义的价值,在我们未来有限的人生当中,我相信这些价值是不会有变的。


我这些匆促之间说出的话,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但我真的是想告诉大家。然后,真诚地希望你们在这里找到自己努力的方向,找到自己的未来。


祝福大家!谢谢!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