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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座集锦 | 林梅村:阿姆河宝藏——古波斯帝国对丝绸之路的贡献

 無情360 2017-09-15

 大英博物馆百物展:浓缩的世界史

2017年6/29(周四)10/8(周日)

上海博物馆二楼第二展厅


阿姆河宝藏

——古波斯帝国对丝绸之路的贡献

主讲人:林梅村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

2017年7月8日

 上海博物馆

上海博物馆特展“大英博物馆百物展:浓缩的世界史”中,有一件展品为出自阿姆河宝藏的琐罗亚斯德教徒金像。本次讲座介绍了古波斯王宫浮雕、阿姆河宝藏和中国境内发现的具有古波斯文化元素的物质遗存,阐述了古波斯帝国对丝绸之路作出的重要贡献。


在所说的丝绸之路都是以张骞通西域为开始的标志,那是在公元前2世纪。但实际上在张骞通西域之前,东西方的交流已经开始了。证据比较确凿的交流发生在古波斯帝国,时间相当于中国的战国时期。

该时期的湖北曾侯乙墓在20世纪70年代出土了约10吨的青铜器,一般我们都会注意到其中的编钟,这一发现在当时非常轰动。但是,曾侯乙墓还出土了一样东西——“蜻蜓眼”玻璃珠项链,就是在玻璃珠上镶嵌像眼睛一样的图案。经过化学检测,其产地是地中海东岸的腓尼基(今黎巴嫩)。这是一个特别确凿的东西方交流的证据。

曾侯乙墓出土战国蜻蜓眼玻璃珠项链

张骞只是打通了长安和帕米尔之间(也就是长安和中亚之间)的路,而中亚的阿姆河地区与近东、欧洲的交流很早就开始了:早在公元前三四千年埃及法老的墓里就有阿富汗出产的青金石。本次讲座主要讨论当中国处于战国时期时,近东的古波斯帝国对东西文明交流的贡献。


01

古波斯王宫浮雕所见28省贡使

古波斯民族起源于波斯湾地区的法尔斯。它壮大之后兼并了周围的28国,于是这28国成为了它的28省。早在张骞出西域之前,古波斯帝国已拥有从土耳其安纳托利亚一直到中亚的帝国大道。在近东,从中亚到安纳托利亚,包括埃及等一些北非国家,发生了丝绸之路上最早的交流。我们怎么知道这些故事?在今天的伊朗设拉子附近有波斯波利斯的王宫浮雕,表现了各省前来朝贡的贡使。

公元前5世纪左右的波斯帝国

波斯波利斯的年代大约在公元前520—前330年,它继苏萨、和椟、巴比伦之后成为波斯首都,毁于亚历山大东征时。它的王宫始建于公元前5世纪。18世纪人们发现其遗址时,那是一个土丘,柱子都倒了,后来考古学家把柱子接起来,发现有二三十米高。本来这些柱子上是有顶的,在亚历山大东征的时候被烧毁了。王宫列柱厅饰有各种各样的浮雕。

波斯波利斯王宫遗址

浮雕反映了欧、亚、非三大洲28省贡使的具体形象,如色雷斯人、希腊人(爱奥尼亚人)、利比亚人、埃及人等。每一行贡使由埃兰士兵、波斯士兵或者米底士兵引导进入王宫。每件浮雕上不一定有文字记录,但表现出不同的贡品,比如非洲人贡的是一种怪兽,印度和大夏贡的是双峰驼,我们可以根据这些贡品确认他们是哪些国家的人。公元前6世纪希罗多德的《历史》记录了各个国家的特产和手工艺品,结合浮雕,就能知道当时人的情况。

在波斯波利斯王宫的浮雕上,可以看到这些民族及其贡物:

1

米底人

近东的民族构成很复杂。两河流域文明早期的创造者苏美尔人、阿卡德人,以及制作“蜻蜓眼”玻璃珠的腓尼基人都属于闪米特人,是阿拉伯人的祖先。而现代欧洲人的原始故乡就在俄罗斯和伊朗之间的高加索地区,这些起源于高加索的印欧人后来进入了欧洲。在约公元前9世纪,闪米特人的土地被印欧人不断入侵,印欧人毁灭了近东的文明,建立了自己的新文明,他们就是波斯人的祖先。

波斯帝国的前身是米底,最早进入伊朗的是米底人。米底人就是印欧人,他们在里海南岸先建立了一个王国。波斯人居鲁士二世征服了米底,建立了一个大帝国。下图的浮雕中,坐在椅子上的是波斯王,可见波斯人戴着大帽子。他宫廷里的卫兵有波斯人、米底人和埃兰人,宫女是米底人。

这就是米底卫兵,戴着帽子,扛着波斯王的宝座。

米底卫兵戴着绳纹项圈。它的实物可能类似法国人在苏萨的一个波斯贵妇人墓里发现的金项圈。

波斯国王面朝波斯卫兵和米底卫兵而坐,国王的前面有香炉。中国古代焚香原本用的是蒿草一类的植物,烧起来烟很大。而近东很早就使用树脂类的香料,并制作了这样的香炉。中国汉代的博山炉就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往后中国在贸易中用瓷器等商品换取近东的香料。

浮雕上的这种落地式香炉也出现在阿尔泰山发现的波斯挂毯上。阿尔泰是突厥语,阿尔泰山意为金山,拥有近东所没有的金矿,那里发现的古波斯文化的挂毯应是用来与金矿交换的商品。

俄罗斯阿尔泰山北麓巴泽雷克5号墓出土米底宫女挂毯

1997年在陕西发现了一件战国时期的凤鸟纹镂空熏香炉,是目前中国境内发现的最早的烧树脂类香料的香炉,可以将它与在吕底亚(土耳其中部)发现的香炉作比较。古波斯帝国制造金器的地方并非在伊朗本土,而是在吕底亚。很明显陕西出土的这件香炉就是按他们的风格做的。

在巴基斯坦也发现了类似的香炉,巴基斯坦在公元前3世纪被北方游牧民族斯基泰人占领,他们的香炉有草原风格,炉顶上的鸡被换成了鹿。

香炉

左:吕底亚出土

中:巴基斯坦出土

右:陕西出土


2

埃兰人

埃兰卫兵的头上系着绳索一样的带子。埃兰妇女在纺线。

浮雕上的埃兰人进贡了狮子。中国本来没有狮子,到东汉才出现狮子,后来也成了中国文化的组成部分。


3

帕提亚人

一个帕提亚妇女拿着玻璃杯。古波斯被希腊人征服之后,成为了希腊化王国,即塞琉古王国,持续了大概一二百年。后来帕提亚人推翻了塞琉古王国,恢复了波斯文化。张骞通西域的时候统治伊朗的是安息王朝,安息在西方就被称为帕提亚。


4

巴比伦人

浮雕上巴比伦人带着纺织物、金属、玻璃器等。与其进贡的一种酒器相同的银器在埃及出土过,上面有阿拉美文(Aramaic,古波斯人使用的三四种文字之一,是拼音文字),李白的诗句“葡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中的“叵罗”就是指这种酒器。

巴比伦人还进贡瘤牛,这种牛应出自巴基斯坦,古代叫犍陀罗。

5

亚述人

浮雕上有亚述的贡使和有翼的亚述神。


6

希腊人(爱奥尼亚人)

他们贡的物品中可能有金银器、纺织物或面包等。


7

吕底亚人

擅长制作金银器的吕底亚在今天的土耳其,它在古代有很多名字,安纳托利亚、小亚细亚都是指这个地方。浮雕上他们在进贡马车和金银器。

吕底亚本地产沙金,而且吕底亚人开发了各种矿藏,尤其是银金矿,他们用这种白色的金子创造了世界上最早的货币——狮币。后来吕底亚从独立王国变成了古波斯的28省之一,这种货币被波斯人模仿。

“大英博物馆百物展”展品之一:克罗伊斯金币

与浮雕上吕底亚进贡的双耳罐相似的银器在俄罗斯乌拉尔(亚洲和欧洲的分界地区)的游牧民墓中和里海北岸等地发现过,其兽首和腹部的瓦楞纹都酷似浮雕上的罐的形象。


8

奇里乞亚人

奇里乞亚在米底的南部,和米底是邻国,那里的贡使进奉的是绵羊和玻璃器。中国新石器时代没什么金属器,只有一些陶器,牲畜只有鸡、狗之类的,绵羊、小麦等基本都来自近东。近东是人类文明的重要来源,全世界都受益于近东驯化的动物、植物,这是研究近东的特别的意义。


9

亚美尼亚人

亚美尼亚在里海和土耳其之间。亚美尼亚人也制作金银器,其中这种双耳的器物称为“安弗拉罐”(amphora)。相似的实物如黑海地区出土的公元前5世纪波斯金罐。


10

利比亚人

利比亚人进贡的是马和一种羚羊。虽然生活在北非,但他们是阿拉伯人。


11

埃塞俄比亚人

埃塞俄比亚人有时也叫努比亚人。他们具有明显的非洲人特征。他们进贡一种非洲的特别特殊的动物,有点像驴,但头上有角,可能是霍加狓。非洲对人类文明也有很多重要贡献,如毛驴和高粱。高粱大约是元代进入中国的,毛驴可能早一些。

霍加狓,原产非洲,与长颈鹿有亲缘关系


12

 阿拉伯人

阿拉伯人带来了骆驼,是和中亚骆驼不一样的单峰驼。新疆吐鲁番的隋代墓葬里就有这种单峰驼俑,反映了中国和阿拉伯地区的交往。


13

疾陵人

疾陵国贡使在米底卫兵的引领下进贡金银器。疾陵位于今阿富汗西部的扎兰季,靠近伊朗。


14

 粟特人

粟特人很早就进入了中国,安史之乱的安禄山、史思明都是粟特人。今天的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罕、布哈拉等在当时都是他们的城市。


15

大夏人

大夏(巴克特里亚)就是张骞为寻找大月氏而到达的地方。当地的骆驼是双峰驼。


16

犍陀罗人

犍陀罗也就是今天巴基斯坦的北部。当地是瘤牛的故乡,这种牛和中国的黄牛、水牛都不一样。刚才提到的巴比伦贡使也进贡这种出自巴基斯坦的瘤牛。


17

印度人

印度的贡使带来了毛驴,这些毛驴可能是从非洲漂洋过海送到印度的。毛驴在中国也很重要,中国古代有一种动物叫骡子,就是驴和马的后代。现在从考古材料可以知道,在古波斯帝国时代人们就已经把驴从非洲引入中亚,此后再从中亚引入中国。


18

塞人(斯基泰人)

中亚草原的塞人也是印欧人。许多印欧人到了欧洲以后就成了农业民族,塞人则依然生活在草原环境中,保持着游牧人的身份。他们对人类文明的贡献也很大,其中之一是马,而掌握了骑马技能后他们就发明了裤子。古代希腊人、中国人等农业民族是不穿裤子的,游牧民族因为骑马的需要才发明了裤子。在中国,穿裤子要等到战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才逐渐盛行。中原地区商周时代以后的一些墓里会发现带钩,带钩的存在就是穿裤子的一个标志。


在波斯波利斯王宫附近的薛西斯墓,也有描绘完整的28国贡使的浮雕。下面的这件浮雕上有波斯的王和神,以及一个火坛。波斯信奉琐罗亚斯德教,也就是我们所称的火祆教、拜火教,他们的神叫阿胡拉·马兹达。在隋唐或北周,粟特人或波斯人把这种宗教传到中国,对中国文化产生了影响。


02

阿姆河宝藏

阿姆河宝藏含有一大批波斯金银器,在伊朗本土都没有发现这么多波斯金银器。它们为今人了解波斯统治时期的大夏艺术提供了第一手材料。

这批器物是在1877年由当地的一个居民偶然发现的。由于未经考古发掘,现在我们只能确定出土地点在阿姆河地区,具体位置有争议。根据发现者的说法,宝藏位于今阿富汗北境的阿姆河南岸。但俄罗斯学者怀疑出土地点也可能在河对岸的苏联境内。

这批器物被发现之后,最先买下它们的是英属印度考古局局长孔宁汉,后来它们被卖给了英国爵士法朗克,法朗克死后,这批宝藏就按照他的遗嘱,在1897年全部捐给了大英博物馆。

 

阿姆河宝藏几乎全是金器,另有少量银器、印章和古代钱币。器物的数量在180件左右,钱币则多达1300枚,这些钱币成为了断代的主要依据。通过研究钱币可知,这批器物不是同一个时期的,除了古波斯帝国的遗物之外,还有亚历山大东征之后希腊化时期的。

这些器物应该是一座神庙出土的。古代聚敛财富的地方要么是皇宫的仓库,要么就是庙,中国的情况也是这样。它们和中国传统金银器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们都是锻造的,而中国传统金银器都是铸造的,就是做一个模子,然后把液态的金属浇灌进去,直到唐代何家村窖藏出现了锻造的金银器,那是在进入中国的中亚粟特人的帮助下制作的。靠铸造技术做不了像阿姆河宝藏的金银器那样特别细致的作品。

 

古波斯帝国有28省上贡,所以这批器物能反映出各地不同的文化,从斯基泰文化,到近东文化。

比如斯基泰文化的遗物。古波斯帝国刚开始还和斯基泰人打仗,波斯国王居鲁士二世因此死在锡尔河,尸体是后来派兵才弄回来的。斯基泰人之后还是被波斯人征服,并帮助波斯人攻打希腊人,希罗多德《历史》中有很多记载。在阿姆河宝藏中有一个骑马姿势的戴尖帽的斯基泰人金像,原本胯下的马已缺失。

也有表现斯基泰武士形象的金牌,武士应该是在举行火祆教的仪式。

上文提到的波斯波利斯王宫浮雕上有手捧叵罗的巴比伦贡使形象。阿姆河宝藏中有锤揲打造的金叵罗,应该是用来喝葡萄酒的酒器。我们喝的所谓烧酒是阿拉伯人发明的,要等到7世纪阿拉伯帝国兴起以后,烧酒才占领两河流域。中国到元代之后,才用蒸馏法来制作烧酒,古人如武松之类喝的都是度数不高的米酒。用这种叵罗喝的葡萄酒度数也不高。元代之后的烧酒是度数很高的蒸馏酒,喝时就不能用这种酒器,而是用小的酒盅。

阿姆河宝藏中还有波斯战车。在中国发现的最早的车是晚商殷墟出土的,有30多根轮辐。世界上目前已知的最早的车出现在公元前18世纪中亚哈萨克斯坦的辛塔什塔(Sintashta)。近东和埃及的车也都是从中亚引入的。早期的车轮是实木的,有轮辐的车较晚出现,商代的车有30多根轮辐,相当先进,应不是本土的。


火祆教的来源就是琐罗亚斯德,据说他三十岁的时候受到了神灵的启示。本来印欧人信仰的是多神教,琐罗亚斯德把它改造了,在米底(里海南岸)创立了以祭火为主要内容的火祆教。但是它受到官方神权代表的强烈抵制,所以在米底王国本土很难推广,于是琐罗亚斯德不得不到世界各地流浪,最终在公元前588年说服了中亚的大夏王,所以火祆教在同样说伊朗语的大夏(阿富汗)的贵族阶层兴起,由此确立了火祆教在中亚宗教生活中的地位。后来古波斯帝国建立时,把火祆教确立为国教,在帝国全境推广。其宗教经典是用波斯语写成的《阿维斯塔》。

达斯基里昂(Dascylium,位于安纳托利亚)的一处浮雕,表现了火祆教屠牛祭祀的场景

火祆教术士的金像也见于阿姆河宝藏。

“大英博物馆百物展”展品之一:琐罗亚斯德教徒像

一些器物上有和火祆教相关的鹰纹。火祆教的葬礼是天葬,人们把狗或者老鹰放在遗体所在的山上,遗体的肉被吃完后,余下的骨头会放到一个陶罐里。现在西藏的天葬和古波斯的葬仪是相关的。


这是著名的饰有格里芬首的金手镯,与波斯波利斯王宫浮雕上斯基泰人手持的手镯形似。还有一件片状黄金饰品,上面的人脸具有希腊人的特征。


我们对阿姆河宝藏进行断代的依据是钱币。这批钱币可分为两个时期,一是阿契美尼德时期,一是亚历山大帝国和大夏希腊化王国时期。(亚历山大的远征止步于炎热的印度,他在带着士兵回到巴比伦后就死在了那里。亚历山大在世时能控制住他的大帝国,但当他死后,手下的部将就三分天下,其中埃及的部将托勒密在埃及建立了托勒密王朝,另一个部将塞琉古在伊朗和中亚建立了塞琉古王朝。大夏就是从塞琉古王国独立的。)当然,这些钱币里面有些也不一定属于阿姆河宝藏,因为它们不是发掘品,而是古董商卖给英国人的。

一般认为阿姆河宝藏的年代上限是公元前5世纪,下限是公元前2世纪左右,下限很接近张骞出西域的时间。阿姆河宝藏证明了公元前5世纪古波斯文化已经传入帕米尔以西,而公元前4世纪亚历山大东征把地中海文明带入了这个地区,同时北方草原的斯基泰文化又不断向中亚渗透,从而使中亚成为了上述三大文化争奇斗艳的舞台。到了张骞的时代,丝绸、铜镜、漆器等中国器物传入中亚,中国文明就开始和这几种文明交流。


03

古波斯文化对丝绸之路的贡献

——中国境内所见古波斯文化元素

1

火坛

古波斯文化对丝绸之路的最大的贡献在宗教上。唐代有三夷教,即摩尼教、景教、火祆教,其中火祆教是最有文化底蕴的。火祆教在米底创立,在大夏传播,最后成为古波斯王国的国教。

这种宗教使用火坛。新疆阿拉沟的一座战国时期的木椁墓中就出土了火坛,上面有两个小狮子,这是中国境内发现的最早的和火祆教直接相关的文物。类似这样的火坛在中亚还有很多,也很精美,有时候上面会有二十多个小狮子。


2

动物形象

阿姆河宝藏中有带翼的狮子的形象。而中国古代的兽类形象原本都是不带翅膀的。河北平山中山王墓里出土了有翼的青铜错银神兽,这是受波斯文化影响,但也开始中国化了,比如上面有战国典型的纹饰。

左:出自阿姆河窖藏

右:出自河北平山战国时期中山王墓

满城汉墓的刘胜墓里也出土了很多带翅膀的动物造像。上文说到阿姆河宝藏的年代下限是公元前2世纪,与刘胜生活的时间差不多。

左:出自阿姆河窖藏

右:出自河北满城汉墓

古波斯风格的动物还包括狮子(在中国古代叫狻猊,因为伊朗语中称之为狻猊)、野猪、狮子、羚羊等。

前述出土了青铜有翼神兽的战国中山王墓中还有一件错金银虎噬鹿器座。实际上这种猛兽扑咬猎物的艺术主题在波斯很早就有了,如波斯波利斯王宫浮雕中就有狮子咬牛的画面。


3

纹饰

一种形似城垛的纹饰在古波斯非常典型。带有这种纹饰的毛织物残片在新疆且末县扎洪鲁克的西汉墓里出土了,它应该不是中国生产的,可能是在波斯生产后沿着丝绸之路传到中国。

西汉时期的山东临淄齐王墓、广州南越王墓、江苏的大云山汉墓以及云南、安徽等地的个别墓葬都出土了一种饰有裂瓣纹的银盒(或铜盒),其工艺明显都是锻造而不是中国传统的铸造。这些应是古波斯的作品,可以比较伊朗国家博物馆藏公元前6—前5世纪的有薛西斯一世铭文的金碗。

由于在山东青州的战国齐王墓里也有同样的器物,因此它进入中国的时间非常早。古波斯时期,连结波斯与中国的海上丝绸之路已经开通了。

山东临淄齐王墓出土银盒,西汉

广州南越王墓出土银盒,西汉

山东青州齐王墓出土银盒,战国

伊朗国家博物馆藏金碗,公元前6—前5世纪

这种舶来的银盒往往出自王一级的大墓,它们在汉代都已经是战国时期传入中国的古董了,正如战国曾侯乙墓中有真正的产自地中海东岸的“蜻蜓眼”玻璃珠。


4

阿姆河宝藏里有波斯马的形象,其特点是马鬃竖起。甘肃武威雷台墓出土的青铜马也具有这样的特点。这座墓原来被认为是汉墓,因为考古报告中展示的出土钱币几乎都是汉代典型的五铢钱。后来北京大学研究秦汉史的吴荣曾教授在武威当地看到了更多墓里出土的钱币,其中80%都是西晋六铢,五铢钱除了汉代的也有唐代的。由此可知这座墓的年代比较晚。这也对应着中国历史上马的变化:秦兵马俑中的马主要是来自内蒙或外蒙的河曲马,形似毛驴或骡子。汉代的马是高大漂亮的大宛马,也就是汗血马。到了西晋,马鬃变得竖起来了,正如波斯的马。

左:出自阿姆河宝藏

右:出自甘肃武威雷台

为什么中国不断进口马?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波斯那种马吃小麦、苜蓿,而且生活环境也比较好,到了中国变为吃小米,而且水的碱性比较大,导致马容易死。所以中国只能用丝绸、瓷器等物品与外国换取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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