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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适的手札书风

 情系书画 2017-09-15

 

    一、草圣平生:高二适其人其书

    提起高二适,人们都知道六十年代的那场“兰亭论辨”,名闻遐迩。如果撇开“论辩”,单就高二适的草书艺术成就来说,也足以载入史册,与历史上的草书大家共同演绎一部精彩的草书艺术史。

    高二适对自己的草书十分自负,他自许“草圣平生”,自谓“世人无我,我无世人”、“二适,右军以后一人而已,右军以前无二适,右军以后乃有二适,固皆得其所也。”以至有不少人谓其狂妄。林散之在诗中这样表达他对高二适为人的看法:“人皆谓之狂,我独爱其直。”

高二适的手札书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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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适的手札书风

    高二适在楷、隶、行、草书方面都下过功夫,尤以草书著称于世,并以杂体草书独立于晚近书林。他有学书自述:“余不敏,幼承先人余业,笃嗜临池,然草书无法,中心疚之。不得已,乃日取唐本《十七帖》、《澄清堂帖》、《淳化阁帖》及《淳熙秘阁续帖》诸本,专攻王羲之,习之既久,遂得稍悟真草之书,非由草、隶、篆入门,不能得其正轨焉。”从选帖来看,可见他对草书的偏爱。当然他临《西狭颂》、《杨淮表记》等隶书,临《贺捷表》、《七姬帖》等楷书,以及临《圣教序》、《大唐纪功颂碑》等行书,对他日后书风的形成起这重要作用。50岁以后的高二适专攻章草,致力于《急就章》的研究,同时朝夕临摹皇象和宋克的作品,他说:“岁次甲午,余年逾五十矣,乃出旧藏《松江石刻皇象急就本》暨元人宋克补本,朝夕临摹。又久之,始稍解章草偏旁法则,乃由篆隶省变为草之途径。”他尤喜临宋克,这对于他杂体草书书风的形成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的草书观是“学草要兼章”,也就是在学今草之外要兼习章草。他对书法史上的张芝、索靖、羊欣、薄绍四位擅长章草的书家颇为推崇。有“骨节张索”、“江东羊薄”二印表明了他的观点,见载于郑逸梅《艺林散叶续编》。他还对人们对章草大家皇象的淡忘表示出不满:“漫天恶札世争奇,皇象工书人不知”。他批评宋人草书说:“宋人笔法无可免俗,草不兼章,罔成规范,故致此耳。”又认为:“若草法从章法来,则高古无失笔矣”。在高二适看来,草书还有一个功能,就是“能发泄吾人胸中之馀蕴,如心有悲愁抑郁,起而作草最为能解也。又,凡人有抑郁不平之气,作草亦可解也。”高二适的这一见解,在他的草书作品中最能反应出来。

    二、金薤琳琅:高二适手札书风及其特色

    在高二适的书法作品中,草书是其成就最高者,而在他的草书作品中,手札书法是其一个亮点,也成为高二适书法的一个重要特征。

    手札,古人又称尺牍、尺素、尺翰,因其书函长约一尺,故有此称。尺牍一词见于《汉书》,其《陈遵传》云:“与人尺牍,主皆藏弆以为荣”,孙过庭《书谱》云:“谢安素善尺牍,而轻子敬之书,子敬尝作佳书与之,谓必存录。安辄题后答之,甚以为恨!”王献之因为谢安没有收藏他的手札而甚以为恨,说明手札在当时已成为书法欣赏的重要组成部分。晋人书法赖以手札而传世,陆机的《平复帖》成为书法史上最早的名人墨迹,这是书法史的一种独特现象。二王手札,是有意无意间的书法杰作,说无意,它是一种轻松自然的流露,没有束缚;说有意,它又不可能完全是为了写信而写信,字里行间是一种书法技巧和才情的表现。二王手札已成为千百年来人们学习书法的经典,孕育过无数帖学书家。随着时代的变迁,书法的样式有了很大的发展,明清两代更是以条幅巨制见长。晚近书坛受清代思潮的影响,也呈现出厚重的气象。高二适不然,他的书法作品虽有大字和巨幅,但手札书风已经成为他书法的一个形象,一个特色,在现代书坛显出特别的与众不同。

    高二适的书法作品也是形式多样的,有条幅、对联、横幅、中堂、扇面、长卷等,由于他对自己的书法作品比较谨慎,加上他不轻易给人,自视“一字千金,不啻小王之作草也”,所以作品传世并不多,但是在有意无意之间,给人们留下了很多手札、诗稿等。如《高二适书法选集》、《二十世纪书法经典——高二适》、《费在山藏现当代书画墨迹选——高二适卷》中收录的作品,手札就占了相当大的比例,另有《高二适手札》出版。这些手札作品多是给老师、友人的书信,却流露了他的心性,似乎让人领略到他的内心世界。高二适认为:“草书即须乘兴而发,始能为之,此草书不二法门。”而他的草书手札正是乘兴、即兴之作,尤能发其胸臆,形其哀乐,见其情性。他的手札作品已经不拘泥于手札原有的形式了,时而兴之所至,洋洋洒洒,能将手札写成横幅,乃至写成手卷,大大突破了尺牍的范围,这也成为他书法作品中的一种独特的表现形式。

    在高二适的手札中,《致章士钊先生》数札、《致卞孝萱先生》九札和《致费在山先生》数札都是高二适手札中的精品。他一生致人手札较多,如致苏渊雷、亚明、丁吉甫、萧平、徐纯原、张尔宾、庄熙祖、桑作楷、刘墨邨、薛文浩、高景云、方志铠、李春坪、谢居三、王思任等,其中也不乏精品。

    当然还包括一些诗稿和题跋,如高二适1973年《呈散之先生诗稿》、1974年《赠继海诗》、1975年《致陶白诗稿》、《赠纯原诗二首》、《答蒋永义书兼眎阿松》,以诗代讯,也可以看作是手札的一种。在诗稿和手札之间的这类作品,也是诗人兼书家高二适的一大特色。风格也趋于统一,我不妨统称为“手札书风”。

    用沙孟海题《二适诗信墨迹册》中的“金薤琳琅”四个字来形容他手札所表现出来的感受是很确切的。在高二适的手札中,以草书为主,杂以隶、楷、行书,可称为杂体草书。他自己曾说:“余作草以章草、八分、行书相间为之,此王右军法也。”此法元人赵孟頫、饶介已经涉及,实际上到了明初宋克将这种杂体草书写出了一种鲜明的风格,高二适也承认:“四体书,宋仲温始为之,吾今又大昌其妙,此俟知之者。”正因为他的杂体草书,使得他的草书有“金薤琳琅”般的华丽和变化之感。

    综观高二适的手札作品,从对象上看,有致老师、同门、朋友、学生的。从内容上看,谈学术、谈书法、谈杂事,也有谈诗和以诗代讯的,均有感而发,常常流露出他的学术思想。从书体上看,以草书为主,间以楷、隶、行,并很自然地糅合在一幅作品上。高二适称之为“四体书”,于右任称宋克的这种书为“混合体”,此处不妨称为“杂体草书”。从形式上看,有信笺、诗笺者,但他并不拘泥于手札原有的形式,实际上已经在“尺牍”的基础上有了很大的拓展,小的如王羲之《快雪时晴帖》般小条,大的如横幅、手卷式的手札。从手札作品本体来看,随着情绪的节奏,时而快速书写,几个草字连在一起,时而放慢速度,在草书中出现一两个楷、行书,显出节奏感。时而因为注释或缺漏,或在信写成后想到要特别补充的,在正文中和文末添加小字,显出丰富感。与小字相比,有时一字之竖能一泻千里,如《致卞孝萱先生札》中有一“耶”字竟有15字之长,甚为过瘾。出于礼貌,时而抬头,时而空格,因为录诗,有意与信有所区别,故手札的整体高低错落,疏密有致。时而圈划和涂改,时而以朱砂或墨笔圈圈点点,作些句读,当然这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也是古人手札和文稿的常见手法。从用印上看,多数手札钤印,有兴致时可钤多方,有名印,字号印、引首印和闲章,所钤位置也很自由,并不刻板和拘泥程式。有印章盖倒和盖歪者,也有未钤印者,可能由于当时的种种原因所致。“二适顿首”、“二适拜呈”、“二适叩复”、“二适谨状”、“二适便书”、“二适手写”、“二适具草”将我们带到他作书时的情境中去。我们读这些手札,感受颇深,这是思想、学养、生活、情性、技巧的高度统一。

    他的手札,有气势,写得大气磅礴,有江河奔流之势。他的手札,是生活,写得情感流露,不避忌讳敢于慷慨直言。他的手札,见情性,写得随性所发,不拘小节,而神态自若。他的手札,显爽健,写得沉着痛快,抑扬顿挫中见连绵起伏。他的手札,能疾涩,写得缓急互见,尽书道之妙。他的手札,寓高古,写得兀傲不群,颇有荦确不平之气,更见晋贤萧散之风。

1977年3月15日,扬州书家魏之祯在读了方延午所集《舒父老人手札册》后,成诗一律:“常侍诗篇富,伯英草法娴。情怀哀乐外,根柢有无间。尺素玲如璧,锦装驳且斑。望崇拟往哲,师傅老虞山。”对他的尺素之作表示出由衷的赞叹,景仰之情溢于言表。

    三、风流独步:高二适手札书风及其草书的历史价值

    高二适手札书风的形成,有两点最为重要,一是与他长期临习《十七帖》、《淳化阁帖》这样的先贤手札不无关系。在十年文革中,他仍在临习二王手札,他在《淳化阁帖》卷七中题道:“六六文运,仅存此册,夜便狂书十纸。不死适老子题。”二是与他所处的时代和环境密不可分,他需要写信,也乐意以写信来抒发情感,向人倾诉他的内心世界。因而他有大量的手札存世,足以使得在他的书法作品中,手札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形式,成为他书法的主要特色。

林散之在看了挚友高二适的遗墨后,有诗:“矫矫不群,坎坎大树。嶷嶷菁菁,左右瞻顾。亦古亦今,前贤之路。不负千秋,风流独步。”

高二适的手札以草书为多,而草书得益于章草尤多,当代草书家从章草中走出的,我认为有两人风格迥异,并形成自己鲜明艺术风格的,一位是王蘧常,一位是高二适。王蘧常以碑法写草,迟涩凝重;高二适以帖法写草,爽健飘逸。前者在清代碑学书风的馀绪之下,顺应了历史潮流,应属理直气壮。后者顶着碑学的笼罩,恢复古人帖学传统,与时人的书风拉开了很大距离,实属难能可贵。相比之下,高二适更具有历史意义。

    高二适草书风格的形成,与他的书法观有着很大关系,是他书法思想的直接映现。首先是他不随波逐流的思想。他说:“吾素不乐随人俯仰作计”,这是他在“兰亭论辩”中表现出来的。其次是他崇尚帖学而鄙视碑学的书法观。他对二王一系帖学经典的崇尚在各种手札和题跋中可以读到,如“吾尝谓中国书史中有三大宝物,即史迁之文、右军之书、杜陵之诗是也。”、“平生只嗜晋帖,晋帖以后,只一五代杨风子、康里子山及宋仲温二人,此非十驾之功不可追也。”他对碑学的鄙视,从他在碑帖上只言片语的题跋上也能读出一些端倪来:他论包世臣:“其人于书无妙解”。他论康有为:“恶札可憎”。他论沈曾植:“字形拙劣,沈君枉有书名,现世无具眼久矣。”快人快语,爱憎分明,表明了他崇帖贬碑的书学立场。再次是他独立的人格精神的反映,他的草书风格与他的性情完全吻合。

    高二适的书法贡献有三。一是顶着碑学风气,坚持帖学创作,使得帖学有了发展的空间。他崇尚帖学,对清代以来的碑学有着强烈的不满。六十年代的那场“兰亭论辨”应该视为他对碑学的一次公开反叛,这是一次碑学笼罩下的帖学觉醒。如果说“兰亭论辨”表明了他崇尚帖学的鲜明立场,那么,他的书法则向人们展示了他对千年帖学的传承和发展的风采。高二适在《致费在山信札》中曾透露沈尹默对他书法的看法:“吾在蜀作唐人帖,吴兴沈下翁(沈尹默)见讶,告章行老,称三百年来无此笔法。解放后,予在沪屡与秋明(沈尹默)晤谈(当时潘伯鹰尚健在),事隔二十馀岁,伯鹰仍牵此陈事为笑乐。”可见以振兴帖学为己任的沈尹默对高二适书法的地位看得很清楚。

    二是高二适专攻章草,使得沉寂已久的书体得到发展,并运用杂体草书,使得他的书法风格与时人拉开距离。对于章草,他认为:“章法坠失已有一千六百馀年,若不及今整理,恐遂湮灭。”他对于章草的整理研究和书法实践都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他又说:“书既蒇事,辄用真行草书四体书之,并亲用竹木简之笔法,籍证我国文字书史,自汉魏以迄于近日,已揭破抱残守缺之旧观,而豁然成就一日新月异之局势。”可见他在寻求古人的笔法,来创造自己的书风。他在《致扬州方延午先生手札》中说:“鄙心率不齐病,仍未痊愈,惟近忽有意创一书体。”他欲创一书体,就是指他的这种“杂体草书”,而“杂体草书”并非他所发明,他所说的创,应该是指具有他自我特色的风格意义上的书体,也就是高氏杂体草书。这说明他有意于书法的创新,而他走的也正是前人的“入古出新”之路。

    三是手札书风在近现代书法创作样式及其情感表达中的作用。近现代书坛是晚清碑学的延续,虽有沈尹默、白蕉等致力帖学的倡导和创作,但人们的书学思想仍然在碑学的思维模式之下。从作品样式来看,以条幅、屏条、中堂、对联、扇面等为主要创作模式,展览的频繁,更使得尺幅越来越大,手札这样的形式在晚近书法创作中渐渐淡出书法舞台。实际上,手札这样的展示形式是帖学的渊源,有着悠久的传统,高二适的书札书风给人们带来一阵清新之风,将古老的帖学以新的面貌展示在人们面前,给书法创作样式以新的启示。此外,手札书风所表现出来的还不只是样式,更重要的是手札表现出来的是真情实感,反映了真实的生活状态。高二适在一封手札中说:“凡人有作,须有所寄托,不然,则字匠之为,有识者定嗤之以鼻也。”从这个意义上讲,这种创作更接近于书法的情感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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